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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卫东:找到自己的语言,明白为什么要写

发布时间:2022-07-25艺术 安徽网
侯卫东:找到自己的语言,明白为什么要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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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晚报 安徽网 大皖新闻讯著名作家侯卫东日前做客由古井贡酒年份原浆古20冠名播出的大皖徽派栏目,此次侯卫东携新作《笨鸟》做客徽派直播间,以这部最新长篇小说为切入点,分享了自己的创作之路。他直言一直觉得童年生活是文学创作的”富矿”,而谈到这本小说,侯卫东表示自己最满意的是,一定程度上找到了“我的语言”,想明白了“为什么要写”。

关于童年:那是一个不该挥霍的“富矿”

作家侯卫东做客徽派

徽派:几天前拿到这本《笨鸟》的时候,一开始我并没有带着很大的期待。我以为,《笨鸟》是写给小朋友们看的。但没想到,在炎炎夏日里我能一口气把它读完,我对这点感到很惊喜。今天,我们就从这开始聊一聊,聊聊《笨鸟》。

侯卫东:好。

徽派:你以前在报社当编辑后来去电视台,从早期的写诗歌后来的写小说,什么时候开始想从儿童视角讲述一个成长的故事?

侯卫东:其实要讲这个话题,有点长,一个搞文学创作的人,童年生活基本上都是要写的。就是说,过去的成长经历对很多作家来讲,它是一个写作绕不开的话题。童年生活是文学创作写作的富矿,我过去是做地质的,“富矿”总令人激动。我很早就想写,但我从来没写过童年生活,连散文什么的也都从来没写过。

徽派:为什么呢?

侯卫东:因为我就觉得,童年生活是特别好的创作资源,如果想不好,想不通,就容易轻易地把这个资源挥霍掉。这个就相当于对好的资源“乱采滥挖”。就像我们现在考古当中,有很多帝王级的大墓,在没有特别完备的保护措施之前,不能随便动它,因为动它以后我们不知道要怎么保护。从整个原始面貌到一些脆弱文物,都不知道怎么处理。对我来说也是这样,在我没想好怎么处理之前,我就不敢动它。

小说《笨鸟》内页插图

徽派:那么这次怎么想起动它呢?

侯卫东:我在这次疫情初期的时候,大家居家隔离,我就觉得我一次次地有了一个写童年的冲动。小区当时空蒙蒙的,还有一点白雾,这个时候,这个场景就唤醒我,我觉得和我童年经历的场景特别相像。我就觉得要做规划。我开始规划觉得是不是要写三、四个中篇,但它是一个长篇的布局,很快我就写了第一个中篇。第一个中篇写完以后,我感觉好像是我要的那种模样,我就对规划重新进行了认真的审视。因为中篇和长篇是有差别的,中篇要有一个单元的故事,相对完整,有头有尾。长篇要有一个统一的气息、风格,要有人物的贯穿、故事的走向和价值的递进。你总要有长篇的谋篇布局。所以我当时又做了一个规划,就把四个中篇完成了。所以我在写中篇的时候,我是按照长篇的不同单元的要求来写的。整个创作过程和心路历程基本上就是这样的。

徽派:您说的疫情是三年前刚开始的时候吗?

侯卫东:三年前,我记得很清楚,年三十,我们家一起吃饭时,那个时候武汉已经告急了。家里面一大家人,有江苏来的父母,还有在外求学的孩子,然后年初一、初二大家都撤离了。我在工作以后,基本上没有这样的时间,就是有那么多的时间能够独处,能够静下来思考和写作,这个是很少的。又不跟外界发生交往,至少没有面对面的交往。所以我觉得这对我的思考和沉淀,也是一个契机。他们后来问我隔离在家会不会着急?我没有一点着急,心无旁骛。

小说《笨鸟》内页插图

徽派:我当时也很好奇。因为写童年,我想这有很多的载体去表达,但刚刚听您说我了解了,一部分是这个“矿”您是准备好了,要用一个重量级的东西去承载它,但选择小说这样一个载体,会有考量吗?因为用小说的载体,仅是从一个少年的视角来写。而且小说在我们印象中得有起伏,情节节奏要紧张,还要暗藏玄机,这个您会有担心吗?用一个长篇去写童年。还是说这个“矿”您很有把握了,这里面有很多你觉得值得去书写的内容。

侯卫东:我在写小说之前尝试过用随笔的方式,也列小标题写了几篇,写我觉得印象很深、记忆深刻、对我产生影响的部分。但我写的很短,有的是三五百字,有的是一千多字。我写的过程主要是在找童年的记忆,因为写随笔、散文,这种回忆性的文章太多了。所以我还是决定用叙事的方式。我本身工作的两个方面促成了我采取长篇叙事的方式,第一点是我平常做纪录片工作,现在所在公司是做影视剧的,工作中都要对人物、故事走向的问题有所接触;第二点,长篇小说我此前写过一部,我的处女作长篇很长,三五十万字,是一个长篇历史小说,那个小说我觉得也“写出来了”,但它一直跟我心目中要求的或者说想象的长篇是不一样的。我也听别人说,你搞长篇小说也好,做电影电视也好,总得要有两三部以后你才能慢慢了解这个文体。因为第一个长篇出来以后,我也听到大家的反应,也会反思。所以我也希望通过一个新的长篇,用长篇的形式来写。还有,我觉得我准备了这么多年,没有写童年生活,我几句话就写了,觉得不划算。所以就有了这样一个长篇小说。

关于虚构:我们需要一些稳定的常量

徽派在合肥古井体验中心

徽派:其实我刚才也说过我是一口气读完的。除了您的文字行云流水,读的时候完全不会有卡壳,还有一个原因是,我自己也有个身份,我也是在小镇生活。读的时候我也很代入,一方面是我作为读者代入,另一方面是我想着这会不会是侯老师的童年?然后我就代入“这是侯老师的童年”去读。我很好奇这里面有多少内容是您自己的童年,有多少是您向读者描绘的童年?

侯卫东:实际上我写“笨鸟”这个孩子,吴成也好,别的人物也好,他们最早的生活,实际上在我的记忆中是一块块碎片,特别不完整。后来我按照人物、故事走向的发展逻辑,把它慢慢拼接在一起。所以早期的生活碎片是慢慢打捞的,但后面的内容,它的确有我生活中的记忆,有我的亲历,有人物的嫁接,也有很多人物的借用。场景几乎都是我实际经历过的,是我小时候生活过的两个地方,都是真实的。有作家讲过,你在做虚构作品的时候,不能全部虚构,你至少要保留地理元素不要虚构,不然你会很痛苦。当我们要面对有很多变量的时候,我们要有一些稳定的常量,它作为一个参照让你的作品不至于过于虚构。而且我觉得地理元素保留,它会让你感到特别自然,像在一个熟悉的环境被导游,不至于迷失方向。

小说《笨鸟》内页插图

徽派:看来记忆虽然碎片化,但童年的宝藏里有一部分真实的东西。我相信可能是情感,或者说您对童年的记忆。

侯卫东:小说里面的一些经历都是真实的,尤其是思想的那种跃变、成长,很多都是真实的。我体验的成长可能不是来自具体的事,但类似的感悟很多都是真实的。我在某个瞬间,或是哪件事情中,思想认识和行为,相比于过去会有一个进步,走上一个台阶。大部分都是真实的感受。还有,孩子成长的事情就这么多。

徽派:有相似性,有很多共性。

侯卫东:孩子的确有成长的共性,在成长的共性当中,引起大家共鸣的这些部分,通常会有那么几种。一个是对世界的认识从模糊走向清晰,一个是生活上从依附别人到独立,从感性上的一张白纸自由的涂抹,到整个知识体系的慢慢构建,这是一般孩子的成长轨迹。但是除此之外,写一般的孩子谁会去看呢,我自问是不会有人去看的。所以我在里面写了一个开窍晚的孩子。我家里人都说我开窍晚,基本上不哭不闹,把我扔在一个地方让我睡觉,我就睡,拿起来胡乱让我吃点东西,我就吃,不知索取,不哭不闹。他们和我讲了很多我不记得的事情,这个东西确实对我的认知产生了深深的影响,所以我一直认定我自己是一个傻孩子。但是在我成长过程中,像我笔下那样顿悟的人物确是有的,对这个我印象特别深刻,那个印象对我会有触动。所以我想在共性当中,找一个特别的例子,这个例子和我亲历的东西有关系,这样就会共性中有一点个性,有自己的亲历,就不会写得那么假。就是这种考虑。

徽派:这样说,您不是“笨鸟”,是比较幸运的孩子,不哭不闹,还有吃的。

侯卫东:但是当时就是“笨鸟”,基本上和小说描写的一样。

关于创作:“我到底要写什么?”

成长小说《笨鸟》

徽派:那您在写的时候到底是怎么定位这本书呢,因为我当时以为它是儿童文学,拿起来看,但没想到我作为一个成人,我也能进入儿童的视角,去感受他的体验。您作为作家,您在写的时候有卡壳吗,因为想着能让孩子读懂,能让孩子感受到共性部分,还要能让成人读的时候能看到作家的个性部分。这还挺难的。

侯卫东:如果把小说分成四个单元的话,我写第一个单元和最后一个单元非常顺利,到了第二个和第三个单元的时候我觉得很难。难在什么地方呢,就是我特别不满足于主题的重复,而是想表达出价值观的形成和递进。每个作品都要回答一个问题:我到底要写什么。我在找“到底要写什么”的时候,第二个和第三个单元非常费周折。我有一两天一点也没写,我不停地在想,我们要回归童年生活,但童年生活是回不去的。我们对童年记忆,想回到童年生活,但是现在回看童年,实际上是带着成人的眼光,成人的价值判断,成人的生活积淀,这样看童年生活并不准确。我们为什么想回到童年生活,它果真那么好吗,那么值得写吗,这些问题我的确仔细思考过。我在想所谓“找童年”,实际上是找当时的初衷,当时我们在白纸上想涂抹人生痕迹时,涂抹的底色和涂抹的动机。我当时为什么要涂抹?我涂抹的过程,以今天审视的眼光来看,哪个对,哪个不对。回归童年本身,就像一个人爱好文学一样,是对生活的一种修剪。我们写童年的作品,是不是真实的童年?动机是不是这样的,这是对内心的一个回归。像一辆车一直跑,跑了五千公里了,我们就要对车进行保养。写作本身和观照童年本身就是这种情况。当然,谈到具体的写作技术,我不喜欢用全知视角写作,我特别喜欢限知视角,最好用孩童的视角。所以我就选择了第一人称的方式,用“我”,小胖。小胖看不到的,不写。这样我就让自己保持在儿童目光的聚焦区域,它非常小,但盯得准,看得清,这就避免了对童年生活的泛泛而谈。

小说《笨鸟》内页插图

徽派:这个可以展开说一下。

侯卫东:我们看过很多贴着童年生活标签的作品,田园牧歌,快乐人生,无忧无虑。我想写的童年,它应该有欢乐,也有困顿,有顿悟,曾经惧怕过困难,也能感受到温暖。我想着童年的经历虽然和成人的经历不一样,但不能把内心的感受写得那么单一,所以我当时就想用儿童的视角来写。刚才还讲到儿童文学的问题,在写作过程中我的确思考过,到底是写儿童文学还是写适合于成人阅读的文学作品。后来我还是觉得,它还是更多地归结于成人看的作品,但我也试过了,很多小孩也能看。我给同事的孩子看,他们不仅一直看得下去,看了以后在晚上还给我打电话讨论。我说可以给书打个广告:买本《笨鸟》真划算,大人小孩都能看。实际上,现在这种阅读的受众我觉得还是比较宽泛的。因为写童年生活也没有多少深奥的哲理,讲的都是一个人的经历,一个人的感受。那么这种东西,五六年级、上初中的孩子都可以阅读。

徽派:侯老师刚刚提到的,您用一种纯粹的儿童视角来切入,我们在阅读的时候都能感受到。可能跟您在媒体工作的经历有关系,就有一种一镜到底的感受。在这个镜头中,这种儿童视角也很纯粹、很纯真。我在想您刚刚说的打开了这个宝藏,那作为作家,您想引领什么样的读者进去看到什么样的宝藏呢?因为我知道这里面有很多有趣的意象,我们看到很多比如童年里的竹马、床,有很多,阁楼、桥,都很有意味。

侯卫东:有些场景的设计,是故事中不得不出现的道具。我曾经有写诗的经历,诗中的意象是写诗表达感情的基本元素。小说中的很多意象,像笨鸟,这种象征意味比较明晰,像竹马、心锁、阁楼、床,这些在我小说前期的布局思考中,花了很多时间推敲。把这些道具变成提升我小说价值认知、思想的喻体,让道具本身产生超出物象的联想。竹马本身是儿童的游戏,我的那个“竹马”还是人生的拐杖,所以它兼具游戏和拐杖的双重功能。当他渴望和孩子们一起玩游戏的时候,竹马对他无比重要,竹马是他参与游戏的入场券。但他被大家疏远,大家不带他玩,他傻。当他拿到这个竹马的时候,这个崔阿姨实际上成了他的“拐杖”。开篇有两个阿姨,因为他远离父母,他的母爱是缺失的。而在一个孩子幼年当中,我认为母爱是最重要的。在人一生中,人的善良的底色,主要是母爱奠定的。一个。男孩性格的养成,可能父亲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但人的本心和良善的养成,我认为母亲是第一位的。因为他缺失母爱,所以我设计了两个角色来填补母爱,实际上是三个角色,一个是世俗的争夺,来自他的姨妈;一个是邻居周阿姨从生活上的关爱、管理;一个是广播员崔阿姨,因为他是一个认知比较低下的人,崔阿姨实际上是他人生的第一个导师,她把他带到了一个新的世界,她是他人生的第一支拐杖。所以他的第一次觉醒是伴随着崔阿姨的离开和竹马的回归,他把竹马还回去了,他不再需要它了。这些设计我在写作前都想过,这个看似简单,但在写作过程中它会升华我的想象,也会修正我当时的想象,不断地磨合我起初的设计。所以您刚才讲的几个场景,比如床,为什么他和姐姐,女性在一起的时候不会觉得急促,因为从小女性对他很关爱。和哥哥睡在一起他就觉得特别难受。他到了一个新家庭,床就成了他缺乏安全感,缺乏自己的空间的象征。所以他渴望有自己独立的空间。阁楼则是一种上升的表达。这个篇章完成的时候,他因为同学的友谊消除了这种不信任感、不安感,所以他跟同学四个人睡在一起而不觉得拥挤。在这篇小说中,有几个名称对我很重要。第一个就叫竹马,就是第一部分。第二部分叫阁楼,就是要床的单元。第三就是家庭的单元,身世之谜给他带来家族身份认知的困惑,就一个孩子来讲不是每人都能见到的,我们对家族身份,对血缘身份的认同问题也许不会困扰到其他孩子,但确实困扰他了。我也是想让这个人物更加丰富一点,所以在写这个段落的时候用了“心锁”,家里面外婆是一个心锁,他自己也要把心锁打开,他从抵触到认可。最后一个单元,破壳,就是溺水带来的恐惧。他像小鸡破壳一样,战胜这个心理恐惧。我对这些物象,带有象征意味的道具和场景的选择,我的确是认真思考过的。

小说《笨鸟》内页插图

徽派:这绝对是认真思考过的,您把这些和他成长当中隐秘的心理能量联系起来了。您的文学表达的底色一直很牢固。我们知道成长小说有很多,有的就是用冲击和苦难,用痛感来表达的,您的底色可能更偏温情。

侯卫东:我这人不太善于写特别尖锐的小说,我的勇气不足以对人性进行深度的开掘。我给自己归个类,我可能会写酸楚但不失温暖的小说,像《笨鸟》就是这个调子。它有点酸楚,也有温暖。还有我不善于凭空构筑一个小说的框架,我对生活的依赖是非常重的,很多天才的作家对现实生活不过多依赖,他可以构建一个与生活平行对应的小说世界,这也不是我擅长的,我总要有现实生活。哪怕是间接的经验,给我一个参照,我的故事只有在这个地方。也就是我要有一个地形地貌,我才能在这里盖房子、修道路、种植物、挖水塘,我的小说是这样的。我也会分析我的优势和劣势,我也会想怎么会形成我的这种行文作风。很多人会对人性开掘得很深,我很佩服电视剧里面把两个人搞对象的老是不让她们搞成,虐心,我就下不了这个手。所以我设计的这个孩子就是这样,我想很多孩子也会是这样,比如我成长的时候也是这样。比如正常生活疏远他,他明显地落后于正常的成长轨迹的。这样的孩子的特点是什么,他的自卑和敏感实际上是一体的,他在受到冷落的时候也会受到一些比别人多的关爱。我的这个人物就定位在,他环境成长的有两条线,一条线是有缺失的线,一条线是补偿的,所以他会遇到那么多帮助他的人,相对来讲他的成长是比较幸运的。因为小说里面我有一句话这么说的,“并不是每一只笨鸟都会得到先飞的眷顾”,这还要看周围的成长环境,人生状况。比如在旧社会,在战争环境,谁会关心你成长不成长啊?所以这是在和平年代,经历过的现实生活,这个人物就是在友爱的环境和受到挤压的环境,在这两个环境中成长。力量来自两条。外界那么多的关爱、鼓励呵护组成的涓涓细流;还有他自身,他不服输,不甘落后,有求学欲。这两股力量构成了他的成长力量。

关于“笨小孩”:我找到了“自己的语言”

小说《笨鸟》内页插图

徽派:这么听来真的不是一个笨小孩,他身上充满了生命力,他很会转换。包括一个人的成长,身边的支持性资源也非常重要。

侯卫东:我觉得一般人阅读这部作品的时候,一方面他要消遣,但他如果有类似的经历,他看了以后,也许会有一扇窗户可以打开。对这个孩子我的认识可能还不够,对他的潜能调度得还不够。我们常见的有两种做法,我觉得是家长要注意避免的,一个是对孩子不管不问,那肯定是有问题的。相对于不管不问,隐藏得特别多的是管得太多,过度的关爱。尤其是我们竞争比较激烈又追求升学的大背景下,我知道很多父母觉得,只要孩子学习好,什么都可以代替孩子做,这实际上剥夺了他的潜能。像“笨鸟”一样,也许很多孩子其他方面的成长都滞后了。很多时候你代替他成长,就会让他在某一方面变得滞后。《笨鸟》写的是一个大家都能认出来的笨小孩,我们生活中很多在学业上很优秀的孩子,实际上是“巨婴”,他的人生比“笨鸟”更可怕。我知道我的缺陷,还可以努力弥补,但很多情况下我学习成绩优秀,事业有成,让大家误认为理所当然的好,实际上隐藏了他的遗憾和缺陷。

徽派:刚刚有一点很关键,您书里面生命力存在的空间,这个小镇的环境其实给到了孩子现在很多孩子没有的成长空间。您的“笨鸟”是带着自己的好奇,用探索的目光跌跌撞撞往前的。您的文学梦是不是也是在童年跌跌撞撞中就萌芽了,像文内笨小孩在阁楼上看到《猎人笔记》那样?

侯卫东:那个是真事,当时不是在阁楼在看。那一年我印象中发了很大的水,我们是小孩当家,父母被单位抽调到防汛第一线。我在家里发现一个藤条箱,我打开之后发现了那本书。我当时十来岁,看了屠格涅夫的《猎人笔记》以后,我就觉得今后一定要写作,我的文学梦就从那时候开始萌生的。其中有一篇叫《县城医生》,我以后很多年再也没看过。那个时候很难看到外国文学作品,非常难得地看到。《县城医生》大家可能不太注意。他就写那么一个人,一个县城医生去看一个寡妇家看病。她有三个女儿,大女儿生病,大概二十来岁吧,也没谈过恋爱。在给她看病的几天当中,两个人产生了浓烈的、那种像火一样燃烧的爱情。这个就写得非常细微。

侯卫东和同仁聊创作心得

徽派:刚刚也听到您说您是一直会期待别人看到什么,但是刚刚我也听到你说其实也有害怕去打破的东西。

侯卫东:人生经验能写的就那么多,把人生经验素材处理好是关键。因为我不是职业写作,我们写作的动力来自兴趣。有兴趣写才写,毕竟我不是做这个事的。但是在写作这个里面,我觉得有两个地方要看重,一个是你感不感兴趣,还有一点是你写作是为什么。就《笨鸟》来讲,我满意的一点就是找到了我的语言表达。我在看阿来作品的时候,我一口气看完了,就是那个《尘埃落定》。我觉得在当代汉语言写作的作家当中,这个语感是极少见到的。我也迷恋苏童短篇小说的叙事氛围,我一直特别迷恋。阿来《尘埃落定》表现出的语感,我推崇备至。这两位我都见到过,我庆幸有机会和他们有长聊的机会。找到合适的语言在我看来无比重要,每个人都是这样。比如做主持,要找到做主持的语言;比如婚礼现场,要找到一种语调、气场,与来宾构成良性的互动关系。在写《笨鸟》的时候我之所以能把这个写下去,就是因为我找到了适合的表达方式。一些感受,比喻啊,放在孩子身上不奇怪,放在大人身上就显得造作矫情。的确青春期有青春期的语感和表达,成人有成人的语感和表达。你不能太少年老成,也不能太卖萌装嫩。

小说《笨鸟》内页插图

徽派:那您恐惧的一部分,您想打破的壳的部分有吗?您想在之后创作长中挑战的部分?

侯卫东:比如写写更锋利的文字,更硬的文字,更富有探险意味的文字,其实我想的并不是很多。比如我喜欢限知视角,我觉得对身份的代入比全知视角好,全知视角你都全能了,还卖关子干什么?我觉得从逻辑上是有问题的。只有我不知道,才能跟你一起走,一起去探索,一起去侦破,揭开谜底。我都知道的话,关系就不是特别顺。所以我更加愿意扬长避短。

徽派:现在想一下,如果可以穿越,您会想要回到童年的哪个场景?

侯卫东:我觉得我们人都会成长,按理说成长路径不同风景也不同。但我们往往会夸大童年的美好,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我觉得有些东西只是童年才有的,后来永远再做不到,就是童年我们可以有期待而且可以试一试去实现,这种状态是其他年龄很难拥有的。童年的魅力就在这里,我们站在人生的春天,我们是一张白纸,我的确可以撒下任何的种子,涂抹任何颜色,这是我认为童年最珍贵的,抹不去的,欣欣向荣的情感和情趣。

徽派:是的。您刚刚说的童年那种面对未来的不确定性,在您这不是焦虑,而是一种期待。那现在这个年龄,对未来的不确定性您有焦虑吗?

侯卫东:我没有。我觉得因人而异,你得用正常的心态来面对。人总的来讲,无论是生活方式还是对未来的打算,我觉得要积极一点,写作也是一种积极。我业余画画写字,也是很枯燥的。刚开始接触的时候,也许每一天都看到进步。写到一定程度,就会有瓶颈,这个瓶颈可能一辈子再怎么努力都突破不了。就像如果你是一只鸡,就无法飞到鹰的高度。但不应该由此灰暗颓废,要尽可能地掌握描绘人生的控制权。但讲归讲,还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总有问题还是会找你的麻烦。尹航 新安晚报 安徽网 大皖新闻记者 蒋楠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