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故事:洗心革面

说的是，平原镇上有个王小强，小伙子20岁出头，一米七八的大个子，浓眉大眼，英俊潇洒。论才华，高中毕业，爱好文学，还曾在县报上发表过几首不短不长的朦胧诗呢！有道是，人有宏愿，天不作美。连考三年，莫说进那光环耀目的高等学府，就连那门槛子不高的中专大门；对他也是紧紧地关闭着。小伙子气得眼珠子发蓝，只好无可奈何地回到了庄稼地里。

掘地，王小强嫌铁锨硌脚；锄苗，嫌锄把磨手：种菜，又嫌水桶压脖子。眼看着别人家瓦房新屋迎新人，可财神爷总跟他过不去。他又把眼珠子馋了个发红！王小强想，天下有没有既不受累、又大把来钱的美事？于是，他想到做生意——做那无本的生意！

做什么生意呢？别看王小强考场上才思凝固得如一团浆糊，但琢磨歪门邪道，那却是思路敏捷。三百六十行，行行有空子可钻。他从一本杂志上看到，南方某地制作仿古铜钱的生意很赚钱，他便在古钱上做起了文章，于是专程跑了趟南方，买回上千枚铜钱要做这种生意，一个人不行，于是他又想到了他的同学王满天。

王满天与他一块下的学，一样的尖滑坯子，二人气味相投，自然碗里盆里吃得香甜、他把自己的筹划给王满天一说，二人一拍即合，直喜得王满天拍屁股捋脑袋地称他是个天才。说干就干，二人经过一番筹划准备后，双双去了乡下。

这一天，王小强独自来到了一个平原小村，进村后，见一栋红砖瓦房下有一位中年男人在刨粪。王小强凑上去，说自己是收购古铜钱的，问人家有没有，他要买，每枚30元，有多少要多少。

这中年汉子一听，暗叹一声：“哟嗨！那玩艺儿这么贵？”不由得动起了心思。

庄稼人喜欢刨根问底儿，问王小强买这玩艺儿有么用？

王小强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这才神秘地告诉他：这玩艺儿是走私用的，一出国门，能值这个数——他伸出了四个手指头。

中年汉子一听，真还有不小的赚头，他放下家什回家，翻箱倒柜，只找着三枚。他好后悔，当初用这玩艺儿穿锁子，踢键子，自己存的有一小罐呢，后来竟被当废铜只卖了五块钱，要是放到现在岂不发了大财！

王小强见他只拿出了三枚，遗憾地说：“怎么，就这点儿？”中年汉子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王小强十分澳丧地“嘿”了一声，从身上掏出一沓子“大团结”，啪啪啪摔了几下，刷刷刷数了九张，递给中年汉子，告诉他再想法搜罗点儿，三五天后，他再来这儿买。中年汉子接了钱，连连答应。

撒下了金钩，不愁鱼不咬。

且说第二天，村上来了个20多岁的小伙子，手里提一个沉甸甸的黑色公文包。进村后，他按图索骥，敲响了一家农舍大门，开门的正是昨日卖古铜钱的中年汉子。

小伙子忙自我介绍说自己住在20里外的张村，上个月盖房从地下挖出一坛子铜钱，他怕村委会让他送县文保所，就拿出来偷卖换俩钱花花。说着，拉开提包，拿出了一把绿锈斑斑的铜钱。

中年汉子一见是个卖铜钱的，两眼立时放出光彩，真是口渴遇上了西瓜地，他问每枚多少钱，小伙子伸出了三个手指头，说每枚值30元。

中年汉子一听就咧嘴，连声说：“太贵了，太贵了！”

小伙子诡秘地一笑，告诉他，这玩艺儿走私一出国门就是五六十元，要不是自家盖房急等钱用，一枚30元他才不卖呢。

中年汉子听了，暗自骂道：“他妈的，昨个那小子说走私每枚40元，看来他的谎还不小呢！”不过，他从这个小伙子嘴里更进一步证实了古铜钱的价值。

他存心要了，暗自算起帐来，压压价，就是每枚15元买下，卖给昨日来收古铜钱的人，每枚还赚15元呢！那人不是说三五天还来找自己吗！中年汉子便与青年人讨价还价起来，最后以每枚15元的价格成交。中年汉子拿出了给女儿置办嫁妆的2000元钱，买下了130枚铜钱.其中10枚是白让的。中年汉子暗自算了一笔帐，等收铜钱的一来，一倒手就干赚1800元，等于一家人辛辛苦苦一年的收入，真是跌跤拾了块元宝，好不高兴！

可是，三天过去了，五天过去了……三个五天过去了，那个收古铜钱的如同肉包子打狗，再也没有来，中年汉子这才知道上了当。女儿寻死觅活，他后悔得脸色发青，喝下了半瓶敌敌畏，幸亏抢救得及时，才免遭一死……

你道那个卖铜钱的是谁？不需说，恐怕早已知晓了，王小强和王满天如法炮制，走遍南北10几省，短短一年个个腰缠万贯。王小强家中气儿吹似的发了起来，他盖了四间红砖瓦房，现代电器、高档家具应有尽有。王小强好不得意，他要向百万元奋斗！

古铜钱的生意不能再做了，因为他们的骗术曾见诸了报端。再说，做这种生意得需两个人配合，分钱时也得二一添作五地分账，不如一人独吃好。于是，早在他“吃着碗里的”时候，就想到了“吃盆里的”。

天下生财之道有的是，何必一棵树上吊死？他又想到了做药丸生意。要说王小强，不愧为是个“天才”，他将甘草、地瓜蔓、玉米混合粉碎，团成丸状，又去个体印刷厂印制了不少的广告说明，开始了他的第二步发财计划。他的市场是农村。农民们见识少，再就是有些人喜欢沾小便宜，这便给王小强提供了“大显身手”的“用武之地”。

王小强来到农村集镇，挂出“祖传秘方”的布幔，拿出他取名为“回天再造丸”的药丸，漫山放响炮地吹起来：什么头疼脑热拉肚子，腰损劳伤高血压，心脏病，气管炎，月经不调不育症，气不顺，胃不适，毛囊炎，瘙痒症……就连那久治不愈的癌症，他的神药也能起死回生，药到病除。

王小强很懂得人们的心理，你越吹得神，人越不信。不过，他自有妙法儿：药丸白送，外加一张广告单。广告单上除了用途外，还有他的通讯地址和邮政编码。白送药者，每人交2元押金，服药见效，即给他去信，不见效者也去信，2元押金如数退回。两元钱，在当今人们手中，实在算不了什么。这一招儿还真灵验，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纷纷抱着试试看的心理，索要“回天再造丸”。两元钱，别看基数低，可要的人多了，钱数也就自然可观。往往一个村，他就能卖几百元，

有些人当真按地址给他去信，其中有不少是索要两元“押金”的，更多的则是骂他是个骗子，短短几个月，他就收到“患者来信”上百封。他又在这些信上做起文章，他伪造了数十封说这药“神”的来信，然后又将这些信分门别类，伪造的这些信放在最上面，骂他是骗子的，则抽去信瓤，只留信皮。这一捆捆的来信便成了他炫耀的资本，每到一处，便把这些“患者来信”展现给众人。

这一捆捆的“患者”来信，真还迷住了不少人，于是，一天到晚，王小强的腰包装得鼓鼓的。他又一次发了横财，光黄金镏子就买了15个！王小强尽管腰缠万贯，自己有了瓦房，屋中也完全实现了现代化，但美中不足的是，由于他名声不好，已经二十四五了，就是没人给他当媳妇。无奈，这堂堂皇皇的一栋瓦房，平时总是铁将军把门。话说这一次，王小强出去两个多月，捞了一笔款子。他乘火车回家，到镇上已是夜间10点多了。王小强出了车站往家走，没走多远，只见大树下有个姑娘在低声哭泣。王小强心中一动，好奇地朝姑娘走来。姑娘坐在大树下，将头深深地埋在两膝之间，哭得好不伤心！

王小强凑上前。蹲下身子，轻声说道：“小妹妹，深更半夜的，你为什么在这里哭啊？我是个好心人，能不能跟我说说，我来帮助你！”

半响，姑娘才抬起头，见是一个陌生的“好心人”，抹了把泪，怯生生地说出了哭泣的原因。她叫张桂花，是邻县张庄人，父母给她包办了一桩婚姻，她至死不从，赌气离家逃了出来，这是第五天了……

王小强闻听此言，脑子里飞快地闪出一个念头。这姑娘离家五天了，她的父母不知有多着急呢，一定到处寻找，甚至不惜重金！你不见电视里报纸上的“寻人广告”吗，最后都有这么一句：“必有重谢”。这个“重谢”是多少？更何况一个大姑娘呢！我一定要设法收留她，一则可捞笔“重谢”钱，再则还可闹个“学雷锋”的好名声，三则说不定……嘿嘿……王小强越想越美，仿佛手里已攥上了几千元钞票，怀里楼上了这个姑娘……

如何如愿以偿呢？王小强又想起主意来。他想，这姑娘已经出来五天了，必定是身无分文，急需得到帮助。不过，她对外人的帮助，特别是对一个陌生小伙子的帮助一定会存有戒心，我得如此这般这般……

王小强不愧为是个骗子手，脑瓜一转，计上心来。

他假装十分同情的样子，说：“小妹妹，我非常同情你的不幸，你做得对，做得好！这才有点新时代新女性的来头！现在毕竟不是旧社会了，不过，话又说回来，看你露宿街头，忍饥挨饿，我心中十分不忍！你若信得过我，就跟我走，我家就在前面不远。噢，你别多心，我已是有妻室的人了，我家中还有个妹妹，跟你岁数差不多，还没结婚，我把你先送到她那里如何？不然你这一宿怎么过？再说，一个大姑娘家，要是碰上坏人……”

王小强的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可谓圆满极了！危难之际，能得到别人的同情、理解和赞赏，姑娘的心里热乎乎的，她对眼前这个“好心人”产生了好感。特别是见人家又主动地介绍了自己的家庭情况，就更进一步打消了顾虑。姑娘犹豫一下，最后终于点了点头。

王小强心花怒放，他料定姑娘还没吃饭，于是领姑娘来到一家夜餐馆：“走，咱们进去吃点东西，我刚下火车，肚子还咕咕叫呢！”姑娘感激地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随着进去。

王小强很能体贴姑娘，料定她必是渴了，先给姑娘要了几听饮料，然后又要了四盘小菜、两瓶啤酒和二斤饺子。姑娘落了座，在明亮的灯光下，王小强这才看清姑娘的面目：瓜子脸，白皙中透着红润，一双杏眼明亮多情，樱桃小口之上镶嵌着不大不小的鼻子，五官是那样端庄，容貌是那样的姣好！王小强暗叹一声，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姑娘见王小强痴呆呆地打量她，不由得面颊绯红，柔情地看他一眼，羞涩地垂下了头。王小强不由得周身热血沸腾，宛若口渴喝了瓶冰镇汽水，心里舒服极了！

饭菜啤酒很快端了上来，王小强非常热情，又是敬酒，又是夹菜，姑娘连连道谢。饭店服务员以为他们是一对恋人。酒足饭饱，王小强将剩下的几听饮料给姑娘带上，领姑娘回到家中。

姑娘看着这一栋派头十足的房舍和房中一应现代化的家具，露出十分美慕的神情，说道：“你家真阔呀！”

王小强不以为然地答道：“凑合着过吧！”

姑娘四下里看了看，迟疑地说：“大哥，你不是说……”

王小强立即明白了姑娘的意思，随口说：“噢，我妹妹？可能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姑娘又问：“那……你家大嫂呢？”

“嘿，大嫂？”

闻听此言，王小强立即神情黯淡下来，“小妹，实不相瞒，由于我常年在外跑生意，再加上我要求标准高，所以至今还是……噢，这样也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姑娘一笑，没有说话，怯生生地坐在沙发上。王小强从冰箱里拿出两听饮料，又顺手拿出两个大苹果，动手削起皮来。由于刚才饭店的一番接触，姑娘不再那么拘束了，对眼前这个相貌英俊的小伙子，充满了好感，话也多起来。她借机向王小强讲述了自己的身世……

她今年21岁，自幼爱好文学，脑中充满了色彩斑斓的梦，高中毕业没能考上大学，只好回家务农。她家没有兄弟，两个姐姐早已出嫁。村中有个青年时常帮她家干活，父母非常感激，觉得小伙子人品不错，就暗里把她许配给了小伙子。她是一个有文化、懂感情的新女性，她对他没有感情，也不喜欢土里刨食、死挣那几个庄稼钱儿的人。她喜欢的是有商品意识的男子汉，能大把地挣钱、大把地花钱，为人活一辈子也不冤枉……

王小强闻听姑娘的这番内心剖白，心中一阵窃喜：我不就是那个“有商品意识”的男子汉吗？我能大把地挣钱，我也是个高中生，也爱好文学，姑娘选择对象的标准，不正是我这样的人吗？

为了进一步取悦姑娘，王小强也向姑娘讲述了自己的身世……的确他也有过色彩斑斓的梦，也热爱文学，也曾是时代的骄子。二人喝着饮料，越谈越投机。说到兴头上，王小强故意在姑娘面前炫耀起来，他“哧啦”一声将手提包的拉锁打开，从里面掏出整捆整捆的票子，少说也有一万元！姑娘看得眼晴放光，脸上又一次露出羡慕的神情。王小强正在兴头上，索性摘下裤腰上的钥匙，打开了一个保险柜式的橱子，伸手掏出一个包包，打开后，竟是15个金戒指！

姑娘更加羡慕不已，惊喜地说：“大哥，你真富有啊！像你这样有本事的男子汉，谁跟了你准有福……”

王小强是何等聪明之人，他向她炫耀的目的，不就是想听到她的赞叹吗！此时他热血沸腾，喘气也粗起来，顺手取了一个戒指，又一把抓过姑娘的酥手，直往她手指上戴：“妹妹，你太好了，这个戒指就送给你，咱兄妹有缘相会，留个纪念吧！

姑娘迟疑了一下，本能地推辞了一下，但并没有往下摘。王小强大喜过望，一看是火候了，顺势一把将姑娘楼在了怀里……

突然，姑娘惊叫一声：“外面有人！”

王小强本能地松开手，骂了句脏话，起身走到外面看看。这时，只见姑娘飞快地从衣袋里摸出一个纸包，将包中之物倒进了王小强喝的饮料中，飞快地摇了几摇。

王二小出门后，拉开门灯，只见大铁门牢牢地关着，四下里看了看，哪里有什么人影？他想，一定是姑娘紧张，看花了眼。他好不高兴，眼前这个美女，终于属于自己了……他回身插好屋门，嘴里“妹妹妹妹”地叫着，饿狼一般扑向了她的猎物………

姑娘柔情地叫了一声“哥哥”，让他先将饮料喝下，拉好窗帘，再铺好床。王小强非常爽快，答应着一一照办，心里比喝了蜜还甜……

第二天，王小强一觉醒来，看看表，已经是10点多了。这一觉睡得好沉好死啊！他极力回想着昨晚的情景：当他刚给姑娘解开衣服时，一种强烈的、从未有过的倦意袭来，他打了个哈欠，极力克制着、克制着，然而，他还是身不由己地睡着了……

此时，他睁开发涩的眼晴，四处寻找昨天那个姑娘，哪里还有姑娘的影子？顿时，一种不祥之感涌上心头。他“霍”地从床上跳下来，发现装钱的包没有了，金戒指没有了，屋中所有的柜子都被打开……

他清楚发生了什么，脑袋顿时“嗡”一声炸了：“不好，老子被那小娘们骗了！她不是个逃婚者，她是个骗子，一个比老子更高级的骗子！”

王小强瘫在沙发上，茫然无措地扫视着一片狼藉的屋子，猛然，他看见茶几上放着一张字条，便一把拿过来，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四句顺口溜：

王小强行骗实不该，姑奶奶上门来讨债。奉劝尽快悔过自新，不然狠揍你的脑袋。

一个曾遭你骗过的姑娘

王小强拿着这张字条，一时心里百感交集，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是啊，这两年自己一直四处行骗，没想到，到头来反倒让人家给骗了！而且是骗得这样苦，这样惨！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报应啊！

王小强着实大病了一场，不知是良心受到了谴责，还是有了后怕。自从遭这个报应后，他再也没有外出，开始做一个规规矩矩的庄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