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故事:北山有鸟,南山张罗
作者:容山
铁铖将随身带的纸钱寻个地方点了起来,又单独用青石划了个圈,在里面拙劣地写下“三娘”两个歪歪扭扭的字。那两个字还是老古手把手教了半天才学会的。在这个圈内,铁铖点燃了一套颜色鲜艳的纸衣。
纸衣燃得很欢快,没多久便化成了一堆细碎的灰烬。
灰烬前是一颗高大的槐树,上面满是开萎的乳黄色的槐花,在月光下随着微风簌簌抖动,米粒大小的花丁散得满地全是。银子般的月色打不透老槐树,却抛下来一方如墨似铁的黑影。黑影中有人幽幽说道:谢谢公子的花衣。
明嘉靖年间,南镇有个棺材铺,生意尚可,铺主人老古便招了个学徒。学徒名唤铁铖,十五岁,生得浓眉大眼,干活麻利爽快。铁铖家贫,家中还有个老母要赡养,于是他除了日间做工,晚上还常去捕鹌鹑,回家炖汤伺候母亲食用。
一日铁铖带了些汤孝敬老古。老古喝了汤十分受用,高兴之余教给了铁铖一个新的捕鹌鹑的法子。用此法,不仅捕得鹌鹑多,个个还鲜活,能拿到集市上卖个好价。
铁铖听了此法,两只大眼睛熠熠生辉,当晚便迫不及待去南镇外的山坳中尝试。
那晚月亮白而大,悬在瓦蓝瓦蓝的天幕上,细细的微风穿过低矮灌木丛,吹在身上,很是惬意。铁铖将一些尺把长的枝条插在鹌鹑常出没的草丛上,又在枝条上平铺了一张细口粘网,粘网的四个角系上绳子,绳端垂上青石,粘网之下还零星撒了些粟米。
教授新捕猎法子
布置好一切后,铁铖从怀中取出一支牛角号。牛角号是老古给他的,黑幽幽的,一圈圈凸起的旋纹上被摩挲的红亮,看上去颇有些年头。
铁铖身形隐没灌木丛中,吹响牛角号,先是发出一声尖唳,接着便是啾啾碎鸣,那声音像极了鹌鹑求偶的鸣叫。在深夜山坳中,老牛角号发出的声音澄澈明晰,细听却又幽幽怨怨。
没多久,七八只鹌鹑闻声聚集了过来,见草地上有星星点点的粟米,便啄食起来。
铁铖见如此多鹌鹑,心中兴奋,口中牛角号突然爆发出高亢的啸叫。鹌鹑受了惊吓,本能地振翅而起,恰恰撞进头上的粘网中。
粘网四角都垂着青石,分量不轻,又把振翅欲飞的鹌鹑拉了回来。
见第一次捉到如此多的鹌鹑,铁铖兴奋坏了,搓着手,口中禁不住高声呼喊。可紧接着,他惊悚地发现周围变了。
此时山坳中生出一层乳白色的薄雾,一团团阴冷的气息在薄雾中涌来涌去。
铁铖一拍额头,暗道坏了。老古在给他牛角号的时候,特意嘱咐,夜晚吹响此号前务必要在远处燃起一堆篝火,烧上几串纸钱。因为牛角号发出的声音如泣如诉,半夜三更怕会引来可怕的东西。
铁铖一心想着猎鹌鹑,却是忘记此事了。他赶紧捡些枯草,折了些枯枝,寻处空地,用火镰打起星星之火,再小心吹燃。
那几串纸钱还是老古给他的,棺材铺自然也不缺这些物什。
纸钱在幽黄的火焰中曲卷,变黑,继而旋着飘起来,在空中猛然碎成齑粉,似乎有无数只手在那里争来抢去。
随着纸钱燃尽,弥漫的氤氲也渐渐散去,天空那轮皎月又将清灰洒落了下来。
铁铖擦了擦额头冷汗,提起那兜鹌鹑要离开,身后却传来一声幽叹,接着一个女人低声说道:公子且慢行。
那声音细腻却清冷,铁铖只觉得浑身汗毛炸起,有心想跑,双腿却如灌了铅一般,难动分毫。
女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说道:请公子下次来的时候能否带一套衣服?小女子必有重谢。
铁铖不敢回头看,梗着脖子,喉咙耸动半饷,才说出一句:姑娘名字可否赐告?
槐树下的哀求
女子的声音嘹亮了些,说:小女子名叫三娘,切记,切记。
铁铖都不知道自己如何回得家,回来后一头栽倒在床上。
第二日直到天色很晚,铁铖才来到棺材铺。此时老古只在打造一口上好的松木棺材。南镇程府的千金大小姐程如月病入膏肓,不济事了。于是程家在老古的棺材铺订了口厚板松木棺椁。
铁铖垂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把牛角号拿出来,递给了老古。
老古脸上满是沧桑的沟壑,还有道斜斜的刀疤,不言语时,由内向外透着一股冷峻。他没有接牛角号,径直问道:不再捉鹌鹑了?
铁铖嗫喏着,回了个是。
老古似乎猜到了个中缘由,有些怒其不争,挺直腰,喝道:我们棺材铺做生意的,那种事见多了,要是惧怕了,我看你也不用在我这里做事了。
铁铖闻言,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老古虽然性格古怪刁钻,但是他人却是有本领的。除了会木匠活,老古还善于雕刻,他不仅能雕刻木件,哪怕是青砖、坚石,经他一番拨弄,也能变成肃穆的佛陀、飞天的凤凰或者千奇百怪的铁铖没见过的物什。铁铖很想跟着老古做学徒。
老古转过头看着铁铖,语气稍柔和些,说道:男人嘛,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有啥可怕的。
见师父如此说,铁铖便把山坳中所遇讲了出来。
老古听了一笑,说:你既然允了人家,便要说到做到。
第三日。
铁铖和老古一起将那口厚松木棺材运至程府。程府门前挂起了两串雪白的纸花,院内也搭建了灵堂,看来程月如已然往生去了。
程府门前围满了百姓,人们悄悄私语,可怜那还未出阁的千金大小姐。有人说道,程茂堂老爷当年可是个好官,听说当知府的时候,亲自带兵剿灭了土匪胡三;他还是个大善人,辞官回来后不仅修桥铺路,闹饥荒的时候还舍粥,怎么这般好人,却失了独女。有人插嘴,可不是,要不是程老爷过继了侄子程振升过来,这万贯家财以后可就没人承继了。
听大家议论纷纷,铁铖也叹了口气,说道:这老天爷真是不开眼啊!
老古听了后,冷冷一笑说:傻小子,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也不想想,就算程茂堂当三辈子知府,他的俸禄能买下这占地百亩的豪宅吗?能有千顷良田吗?
铁铖觉得老古说得有些道理,无从反驳,却也不服气,回道:程大人当年还剿灭过土匪胡三呢。
听闻此话,老古眉头紧皱,目光中透出一股寒意,说道:你可曾听过胡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这?铁铖被问得哑口无言。
土匪胡三只是个民间传言,都说胡三凶残无比,嗜杀成性,但是到底他做过什么坏事,却无人能说得出来。一切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
第四日晚,铁铖又来捕鹌鹑了。
此次铁铖还是有些怕,但是想起那八只鹌鹑卖了不少钱,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这一夜,他收获了十二只鹌鹑。
山中烟云弥漫,也冷了起来。
铁铖将随身带的纸钱寻个地方点了起来,又单独用青石划了个圈,在里面拙劣地写下“三娘”两个歪歪扭扭的字。那两个字还是老古手把手教了半天才学会的。在这个圈内,铁铖点燃了一套颜色鲜艳的纸衣。
纸衣燃得很欢快,没多久便化成了一堆细碎的灰烬。
灰烬前是一颗高大的槐树,上面满是开萎的乳黄色的槐花,在月光下随着微风簌簌抖动,米粒大小的花丁散得满地全是。银子般的月色打不透老槐树,却抛下来一方如墨似铁的黑影。黑影中有人幽幽说道:谢谢公子的花衣。
铁铖仍是有些惧怕,拱了拱手转身要走,脚下却被绊了下。借着月色,低头一看,脚下居然是一锭雪花白银。银子入手很重,少说也有十两重。
黑影中又传出话来:那锭银子权当感谢公子的谢礼,望公子笑纳。
从小到大铁铖从没有见过如此大的银锭,一时间居然有些慌了。
回礼
第五日早上,铁铖来到了程记米铺,他要买米。
当一锭十两重的雪花白银放在柜台时,掌柜的眼睛瞪得溜圆。他颤抖着举着银子来到后院,举给店主人看。
店主人生得白净,慈眉善目,三缕长髯垂在胸前,正是程茂堂。
程茂堂接过银子,翻过来,看到底款,一口香茗不由自主喷了出来。银锭底款是:”嘉靖二十一年南州粮价银十两正,银匠:胡中”。
程茂堂激动地自语:找到了,找到了,终于让我找到了。
旁边陪坐的是一个年轻人,吊脚眉三角眼,一脸的谄媚。他正是过继来的程茂堂的侄子程振升。
程振升知道自己的大伯在做南州知府时,每年都贪墨一笔官银,连着多年都无纰漏,可偏偏嘉靖二十一年出了事。那一年银匠胡中接到指令去熔一批银锭,做成银砖,但胡中发现那些银锭底部皆有粮价银的款,知道这是要上缴国库的库银。
以前常有些银匠莫名失踪,胡中猜测死去的银匠皆是熔官银做银砖后被杀人灭口了。
现在终于轮到他了。
银匠胡中
他自知难道一死,便半夜潜回家见家人最后一面。
胡三见亲爹如待宰羔羊,随即出了一个主意。于是,要熔的银锭一夜之间被胡家人搬了个精光,胡家人也悄悄隐匿了起来。
程茂堂知道如果这批官银流落到市面上,必将引起轩然大波,他的小命也难保。所以,他调用重兵,以擒匪的名义到处捕捉胡家人。
胡三就死在官兵之手,胡中命大,幸免于难,逃得无影无踪了。
但是那批官银如长了翅膀,任凭程茂堂在南州掘地三尺,再也没有寻到官银的下落。
时隔多年,程茂堂在小小的南镇居然见到了当年遗失的一锭官银,心中自然激动万分。
程茂堂
第七日晚,铁铖又来到了山坳。
这次他没有带着粘网,手中只提了那根黑漆漆的老牛角号。
他步履瞒珊来到那棵老槐树下。脚踩在乳黄色的槐花丁上,发出沙沙的声音。那棵槐树生的高大的很,在月光下的影子也硕大无朋。
铁铖微微抬起头,月色洒在满是伤痕的脸上,他心中充满了不解和疑惑。平时大家口中的善人吴茂堂一反常态,几日来命令手下对他拳打脚踢,逼问他从何处得到的银锭子。他如实禀告,结果被打的更狠。也许他的经历太离奇,任谁听了,都认为他在扯谎。
吴茂堂从靴筒中抽出把轻薄的利刃,撂下狠话,如果今晚见不到剩余的银锭子,就送他和他老母亲归西。吴振升已派两个下人去铁家捉拿铁母,想必很快他们母子二人便能共赴黄泉。
铁铖望着那棵巨槐树,心中默念——三娘啊,你一定要显身。接着他忍着身上的剧痛,吹响了牛角号。声音呜咽哽塞,如诉如泣,随着摇曳的山风在山坳中盘桓不散。
良久后,槐树影子中有人说道:公子您来了。
铁铖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口中说道:姑娘,我来了,此次来,是想让姑娘.....
话到嘴边,铁铖却又咽了下去,他是个老实孩子,有些话说不出口。
几个黑影呼啦啦围了上来,他们听不到树影下的声音,却可从铁铖的话语中猜出一二。
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抵住铁铖的后腰,锋芒的刀尖刺破破烂的布衣,嵌到皮肉之间。一股温热的气息从腰眼涌出,顺势向下,滑到腿上。
铁铖一咧嘴,眼睛一闭,继续说道:......想让姑娘指条发财的道,把剩下的银锭子都找出来。
铁铖被强行带到南山
一阵沉默。
就在铁铖濒临绝望时,黑影中传出了声音:既然公子喜欢那些黄白之物,那我便领公子取出来吧。
铁铖长吁口气,感恩涕零。
身后的程茂堂等人见状也松了口气,锋利的利刃悄悄收了起来。
此时,一阵山风微拂山坳,槐树下乳黄色槐花丁被山风带起,打着旋转将出来,在铁铖前上下飞舞。
众人吓得不由自主都退了几步。
那团槐花丁在山风鼓荡下,居然一路往山坡上飘去。
程振升说道:爹,我们赶紧跟上。程振升从小就跟着程茂堂,但只是在正式过继后,程振升才改口称程茂堂“爹”。
程茂堂听了那声“爹”后,神色微变,他想起了自己的独女程如月。
程如月已死七日,就葬在南山上。
众人随着那团槐花丁上了南山,来到一面向阳的山坡之上。
上坡上有一座新坟,坟墓的位置极好,背靠青葱的南山,脚下是蜿蜒曲折的南溪,站在这里可远眺罗棋布的南镇。
坟墓前洁白如玉的墓碑上书有一行字:爱女程如月之墓。
铁铖指了指那座新坟。
程茂堂大怒,口中骂道:这是我小女的墓,你不想活了吗?
程振升则上来一脚将铁铖踹翻在地。
铁铖年少,也有脾气,他指着在墓门口飞舞的槐花丁说道:你们看,不是我说的,是她引来的。
槐花飞舞,围着墓地盘旋不息。
那是一座砖砌的坟墓,程如月下葬后,墓道门口已经被砌死。这座墓本来是程茂堂为自己准备的,没成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却先给自己女儿用上了。
程茂堂把手放在墓道门上的青砖上,摩挲良久,喝道:撬开!
下人听了,不再犹豫,提着刀、棍便上前拆砖。
程振升指着铁铖阴狠狠说道:要是找不到银子,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铁铖不应,他的心中早乱成一团麻,在惦记在家的老母亲,母亲体弱多病,怎么经受得起折腾。
墓道很快清理出来。几个下人举起火把,涌了进去,程茂堂则在程振升的搀扶下低着头一点点挪了进去。
这座砖砌墓十分奢华,墓道门口用青砖堆砌,雕梁画栋,门楣滴水檐一应俱全,墓室内也是用青砖雕砌,每块青砖都有浮雕,组在一起,形成一幅幅鲜活的画,飞天、佛陀、紧那罗,一幅接一幅,栩栩如生。墓室中央高耸,呈半球形,很阔绰。墓室正中是砖砌的墓床,上面趴着一具崭新棺椁。棺椁上红漆仍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红漆之上另画了一只金黄凤凰,柔美娇艳,在一片如火的红海中,翱翔翩跹。棺材盖上钉着七枚鎏金熟铜镇魂钉,在火光下掩映下闪着淡淡的微茫。
程如月的棺材
程茂堂老泪纵横,抱着棺椁呜呜哭泣起来。
见到这一幕,程振升眼中隐隐露出一丝笑意,转头冲着铁铖厉声喝道:银锭子到底在哪?
铁铖指了指那些有浮雕的青砖,低声说:在青砖里。
程振升举起腰刀,用刀柄猛砸青砖。
碎屑纷飞,在火光中升腾,呛得人睁不开眼睛。
没过多久,烟尘中传来程振升尖利的吼叫声——找到啦!
青砖碎开表皮,芯中却藏着锃亮的银锭子。
程茂堂哆嗦着接过那块银锭子,借着火光看了看底款,那里写着,“嘉靖二十一年南州粮价银十两正,银匠:胡中”。
程茂堂幡然醒悟,之所以他在南州掘地三尺也寻不到库银,原来胡家人居然把银锭子都包裹在砖坯中,烧成了墓转,砌到了程家的墓里,这到底是胡中的主意,还是胡三的主意呢?八成是胡三的主意吧。当程茂堂得知胡三是胡中的三女儿时,他当时的震撼就和现在一样——胡三真是个奇女子!
都在墓室的砖内啊!程振升兴奋地喊起来,接连敲碎了几块青砖,又从中取出了几块银锭子。
此时墓室中响起了奇怪的声音,程茂堂喝道:莫要再毁砖了。
众人停了手,墓室中静下来,咚咚的响声愈加清晰,竟是从棺材中传来。
大家都吓坏了,连铁铖也害怕起来,他转头望了望墓道,月色洒进来几尺,地上稀稀疏疏能看到星星点点的槐花丁,延伸到了墓室中。
三娘去哪了?
棺椁中声音更响了。铁铖眼前出现了一丝幻觉,他看到棺上那只金黄的凤凰在火光映照下似乎活了过来,在不停翻涌雀跃。
难道程如月又活过来了?
程茂堂喊道:快开棺!接着他取过下人一柄腰刀,去撬镇魂钉。其他人则愣在现场,无人敢动。
说也奇怪,那几枚钉子十分好取,程茂堂三下五除二便都取了下来。接着他用肩膀去推盖板。奈何那棺材用料考究,都是百年以上的老松木打造,厚重无比。
铁铖耳边突然传来三娘急切的声音:快去帮忙。铁铖忍者腰间的痛楚,冲上去用肩膀抵住棺材盖,两人一起喊起了口号:一,二,三!
第三声喊完,两人一起发力。厚重的棺盖渐渐挪开了一条缝隙,接着那条缝隙越来越阔展。一张小巧精致却又苍白的瓜子脸突然从缝隙中探了出来,贪婪地,深深地吸了口气。
在场的人吓得纷纷后退。
程如月活过来了。
在火光掩映下,程如月脸色渐渐恢复了血色,两只漆黑的眸子扫视了一下墓穴众人,目光落到了程振升脸上。
程振升稍显慌乱,目光飘忽不定,不由自主退了几步。
程如月指着他,喊道:爹,就是程振升勾结丫鬟小翠下毒害我,害得我整日昏迷,口不能言,他居心叵测,一心只惦记着谋夺咋们程家家产!
程茂堂见女儿坐了起来,有心上前搀扶,却还有几分怕,突然听到女儿指控程振升,心中众多谜团终得印证,他早就怀疑侄子为了能过继过来继承家产而背地里使小动作,今日听女儿亲自指正,似乎也坐实了自己的猜测。
他高声断喝:把程振升给我拿下!
那几个手下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住了。在他们的潜意识中,程振升以后要继承程家家业,是他们未来得主子,现在的主子下令让他们擒住未来得主子,那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就在他们狐疑未定时,程振升挥舞着手中匕首,转身就跑。
铁铖有意要拦,程如月却喊道:莫要拦阻,小心伤了你。
没想到程如月如此关心自己,铁铖楞了下,程振升则趁机一溜烟窜出墓室,逃之夭夭了。
程振升逃离南镇和程如月死后复生的消息如同生了翅膀,很快就传遍了的南镇。街头巷尾到处都在谈论此事。可接下来更神奇的谈资又来了。程如月死而复生后,如同换了个人,举手投足都和以前那个娇滴滴的小姐判若两人,她还自作主张要嫁给出力救他的铁铖。
一个千金大小姐要嫁给一个棺材铺的学徒,这种奇事闻所未闻。
程茂堂断然拒绝。
但程如月也决绝,一纸断绝父女的告示贴在了大街之上,然后摒弃了所有,只身下嫁给了铁铖。
程如月嫁给了铁铖
就在此事发生不久,程振升举着一锭官府库银到南州府衙举报自己的大伯贪墨公款。朝廷一通彻查,把程茂堂任南州知府时的贪污受贿查了个底儿掉,当然帮凶程振升也难逃法网。
在南镇的程府被收没入官,一众女眷皆被冲没为官妓。
只有那程如月贴了告示,断绝了和程家的关系,反倒逃过一劫。
铁铖被抓去那夜,老古未卜先知,早早把铁母接到了棺材铺,令其避过一难。程如月嫁过来得时候,老古也安排铁铖夫妇住到了棺材铺,后来老古的亲戚纷纷来投奔他,棺材铺一时人丁兴旺起来。
铁铖成了亲,仍喜欢时不时去捕猎鹌鹑,换成银子补贴家用,只是他捕猎鹌鹑时,再也未听到槐树下有女子声音。一日他用卖鹌鹑的钱为程如月做了套颜色靓丽的百褶马面裙,喜滋滋捧给妻子看。
程如月捧着马面裙,左看右看,脸上笑出一簇花,随口说道:谢谢公子的花衣。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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