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姨的故事（根据四姨的口述整理）

文：兰云峰 编辑：司徒

二

那时候，乡村里正在开展人民公社化运动，乡镇、大队（大队）、生产队（小队）三级所有，以队为基础。村里成立了集体食堂，全村人都去食堂吃饭。每天，大大（方言：爸爸）背上我去食堂吃饭，我羞的害怕见人，不想去，可是又禁不住肚子饿的咕咕叫。

唉，命虽然苦点，可是不该死了，命还真是大呢。

几经折腾，还是活下来啦。可是，也成了残疾人啦。脊柱变形成了罗锅啦，双腿也残了，成了又短小又柔软的腿，唉，丑的哇。

到了十多岁时，虽然身体略有好转，可双腿还是软的不能正常走路。

妈妈哭着说：给这可怜的娃儿找个婆家吧，不论人家给多少彩礼钱，都是娃娃的，拿着给我娃看病。

我们村关小子的老婆是二分子乡毛忽洞村的，他大兄哥（妻兄）名叫富春，给牵线做的媒人。

“我们村祁家有三个小子都没有成家了，老大除了眼睛有点“不通路”（方言：几乎是瞎子），身体没有别的毛病。老二、老三也就是眼睛有点花子（方言：先天性白内障）。你们女娃虽然有腿软的毛病，可是头脑叽叽咪咪（方言：聪明）的，双方谁也不要嫌弃谁，凑乎在一起过日子吧，成亲了，也是一家人家嘛!”。

他接着说:“找上个对象，人家给你出钱看看病，也许还能把腿病治疗好了，还能正常地过日子嘛!”。

富春去说媒，人家父母亲让找他家大儿子。富春说：“挺好的个女女，年龄还小，你家老大年龄比那女娃大得太多了哇？”。

可是，哪里知道，人家老大自己还不愿意呢！嫌弃我腿软呢。

老大说：“我本来就是个没眼眼（盲人或视力不好），再找上个没腿腿（腿不能走路的），咋过日子吗?”

可是，谁知道，他家二儿子倒是挺愿意，说：“大哥你不要的话，那就我要哇，好歹也是个媳妇嘛！”

后来，他家人来相亲。我又害怕又害羞，不敢见面。

那天前晌儿媒人来到家里，说：“祁家的人一会就来了，你们给女娃梳洗打扮一下，好见面”。

我哭着闹着不要见面，藏到三姐身后不肯出来。后来又觉得藏到三姐身后也不可靠，就自己爬到炕边溜到地上，手扶着墙从家里跑出来，硬是连滚带爬地去了同村的大哥大嫂家。

在大哥家猴缩在后炕上又是一场大哭，一个劲地往死里哭。我咋就这么命苦呢，咋就招惹上直夹子了？咋就落了个残疾人？身材瘦小倒也罢了，腿软的路也走不好，还成了罗锅，丑陋的，还相什么亲呢？

就这样，头一回相亲，祁家老二并没有见到我。

那年头，村里是集体经济，按劳动力出工情况计算工分，年底分红，家里劳动力多就能多分红、多挣钱，祁家父子四个青壮年劳动力，也算是收入比较多的人家啦。这桩婚事定下来之后，祁家答应秋收之后给200块钱看病。

那一年，我16岁，祁家在秋收后真的给了200块钱，大哥领上我去了包头市，我要看病了。

四姨（右）与作者母亲

四姨（左）与作者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