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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故事

睡前故事:一对玉蝉,永缔良缘

发布时间:2022-07-27睡前故事 养生王
#小时候,有没有让你读得流泪的小人书# 明末,灾祸连年,生灵涂炭。扬州名士沈东川,历任湖广总兵幕府,见当政不仁,愤而弃职回里。这日船过太湖,忽见前方有人溺水。东川吩咐船家,赶前捞救。救起的却是杭州名

#小时候,有没有让你读得流泪的小人书# 明末,灾祸连年,生灵涂炭。扬州名士沈东川,历任湖广总兵幕府,见当政不仁,愤而弃职回里。这日船过太湖,忽见前方有人溺水。

东川吩咐船家,赶前捞救。救起的却是杭州名儒曹观澜。他原在济南讲学,因老妻病故,匆匆归里。不意误搭贼船,险遭杀害,于危急中跳水逃生。

东川久慕观澜才学,连忙置酒压惊。观澜深感东川疏财仗义,开怀畅饮。二人推心置腹,攀谈竟夕。从天下大势,谈到膝下儿女。

东川说,年过半百,方生一子。观澜举杯笑道:“我仅有一女,倘仁兄不弃,即结为姻谊,如何?”

东川喜出望外,取出购得的玉蝉一对,将雌蝉交与观澜,作为定礼,说道:“这是天赐良缘。待到'春风又绿江南岸’之时,当携小儿赴杭,一览西子景色。”

怎料人事多变,东川回抵家门,老妻早已病故。抛下幼子梦霞,呱呱待哺。他忧劳交煎,一病垂危。怎奈世态炎凉,族亲虽多,身后竟无可托孤之人。

他想起杭州观澜,萍水情深。既有拯溺之恩,又有姻亲之谊。就写下托孤遗书,恳请观澜收养。

东川临终,请族长沈太公赴杭一行。东川死后,沈太公送梦霞来杭,先拜会曹姓族长。曹族长以沈太公曾任大学士,不敢怠慢,立即陪同来到观澜家中,称赞道:“名门望族,千里联姻,实是士林佳话!”

观澜自回杭州,与女儿芳儿,日盼沈家前来迎娶。谁知江南岸绿,却盼来一个襁褓小儿。观澜此时才悟及酒后铸成大错。即向二位族长,具陈前后经过。

原来梦霞生肖属牛,芳儿属鸡。因此,芳儿反而比梦霞年长一十六岁。观澜只好恳求沈太公,莫要将错就错。沈太公厉声说道:“姻缘天配,名分已定。老妻少夫,何足为奇。若背信毁约,岂不有悖礼教,招人非议!”

不等观澜申述,沈太公即命乳媪,将梦霞递交与他。留下玉蝉、遗书,向曹族长告辞:“曹兄乃乡族之长,语重千金,就此烦托了。”曹族长说:“事关教化,敢不 遵命!”

沈太公临去,又叮咛观澜:“梦霞已是你家之人。愿你善加抚养,切莫节外生枝。我亡侄东川,将含笑于九泉了。”

观澜见芳儿泣不成声,不觉心乱如麻。他恳求族长准他认梦霞为义子,长大另为择配。既尽抚孤之责,也免铸成怨偶。这样岂不两全其美!

曹族长干咳数声,摇头说:“这如何使得。族规祖训,早已阐明:女不重婚,寡不再嫁。这是曹姓家风,屡蒙历朝旌表褒扬,贤侄怎能以一己之计,毁全族之誉啊!”

芳儿声泪俱下,跪求族长:“族长公,凡事总须度情揣理,怎能错上加错……”族长不容分说,斥道:“国有君,族有长。小女子毋得胡言!”两袖一甩走了。

想到今后岁月,芳儿不禁失声哭诉道:“未曾拜堂,有何名分!将错就错,是何礼教!爹爹,你讲的什么经学,你守的什么信义……”

曹观澜望望女儿,自责说:“千错万错,是爹的错。且念沈家救爹之恩,也可怜梦霞孤苦无依,暂与梦霞姐弟相称。天命如此,为爹也无可奈何。”

观澜为女儿婚事铸成大错,不久便衔恨离开人间。芳儿想到父亲的遗言:“你来日方长,终身大事,要自作主张。梦霞尚幼,要好好抚养。”真是欲生不易,求死更难了。

观澜死后,曹族长代主殡葬。芳儿手携梦霞,扶柩入穴,不禁涕泗横流,肝肠寸断。光阴似箭,转眼八年。一日,梦霞放学回家,被酒鬼曹三权拦于桥上。他央求道:“快放我走,晚了姐姐会骂的!”三叔眯起醉眼:“什么姐姐?你自姓沈,她是你老婆!”

梦霞愣了。三叔挑唆道:“老婆不能管丈夫。你三婶就不敢管我。你是怕老婆的小丈夫。”又在梦霞脸上,羞了一下,就哈哈大笑,踉跄而去。梦霞感到受了莫大的侮辱。

芳儿为了抚养梦霞,不辞辛劳,日夜纺织。这日见梦霞迟迟回家,正待询问,梦霞已先叫嚷起来:“你是我老婆。老婆不能管丈夫。你不能管我了!"

芳儿一时无话,呵斥道:“莫胡说。姐姐抚养你。管你吃穿,管你读书,管你病痛。怎么管你不得!”梦霞嚷得更响:“我姓沈。你自姓曹,怎么是我姐姐!”

芳儿一听,无限伤心。怒喝道:“不是姐姐,也得管你!”梦霞“哇”地一声:“我不做怕老婆的小丈夫。我不让你管。”哭着逃出门去。

三婶闻声前来劝慰:“你就趁此恳求族长,认梦霞为义弟。既好管教,也可另托终身。免得将来年老色衰,像我这样,受尽三叔嫌弃。”

三婶激于义愤,请来族长,代芳儿陈述苦衷。族长斥道:“芳儿乃名门之后,不似你无知村妇。梦霞尚幼,自可管束。你莫违训乱规,挑唆是非!”

三婶愤懑答道:“族长公,我说话不怕雷劈。你管过三叔,而今又如何?你也该行行善,积积德。给芳儿一条活路。”族长恼羞成怒,连呼“太乱伦,太作孽”!

三婶气极骂道:“你等族公族长,家中三妻六妾,还要偷鸡摸狗,才叫乱伦作孽。……”族长满面通红,大喝:“休得胡言乱语,把她捆将下去!”

族长差人唤回梦霞。训道:“小畜生,你三岁发惊风,五岁出麻疹,如果不是芳儿,你哪能活命?倘无芳儿,谁供你吃穿?不好好读书,吵什么老婆、丈夫!”

梦霞看到捆走三婶,早吓呆了。很怕芳儿也被捆走。他叫声“姐姐”,就扑到芳儿怀里。族长将拐杖递给芳儿“玉不琢,不成器。你将他狠狠责打几下。”

多年哺养抚育,曾经百般怜惜,虽非亲姐弟,却更比姐弟亲。芳儿接过拐杖,不免热泪盈眶,难以下手。梦霞仰视芳儿,啜泣央告:“姐姐,是弟弟不乖,你就责打好了!”

族长见状,拈须笑道:“终究是诗礼之家,名门之后,孺子可教也!”临去训示芳儿:“勿受三婶蛊惑,妄生邪念,败坏门风。”

芳儿从此心情更加郁结,终日卧床,饮食不进。一日,忽报三婶因为不肯认错,被迫悬梁自尽,顿时万念俱灰。心想:苟活何益,何如我也早日了结此生!

这日刚端着茶汤送与芳儿,却见她将一条丝带系上屋梁。他惊喊一声“姐姐”,摔掉杯盘,扑进房里。芳儿蓦然一惊,丝带自屋梁落了下来。梦霞投到芳儿怀里,哭道:“姐姐,你不能死啊!”芳儿轻轻叹道:“我死了,就没人抚养你。可是,我活着,以后也难和你在一起!"

梦霞天真地说:“会在一起的!一百年,十百年,我都和姐姐在一起。”望望梦霞稚气的泪眼,芳儿低叹一声:“冤孽啊,那玉蝉良缘。……”

芳儿以血泪和着汗水,苦熬了一十八年。刚迎来梦霞乡试告捷,却偏逢兵荒马乱。只得收拾细软,弃家逃难。芳儿想起舅父吕范,世居济南,父亲死后,他曾来信吊唁,何不投奔于他。于是姐弟相扶,餐风饮露,问路前往。

芳儿不堪跋涉,于途中染病,幸借得农舍安身。姐弟患难相依,恩爱倍深。梦霞见芳儿容颜憔悴,回想她昔日丰盈身影,一股怜惜之情,油然而生。

芳儿见梦霞朝夕为她煎药送汤,废寝忘食,犹如她当年侍候梦霞一样。将心比心,也足见梦霞情深。虽说满腹酸楚,却也有一分慰藉。

为了消愁遣闷,芳儿经常吟咏旧作,与梦霞谈诗论文。梦霞惊问道:“姐姐有此才学,缘何孤芳独赏,平日不露真情?今后我可有良师了。”

芳儿说:“岂不闻,女子无才便是德。况且家务繁琐,那有闲情逸趣。你今已成人,你我也将分离了。”梦霞说:“正因弟已成人,可与姐姐分忧,那有分离之理!”

芳儿此时顿觉年轻许多,情不自禁地取出雄蝉,交与梦霞收存:“执雌蝉的,即你定聘之人。”梦霞惊问何人。芳儿说:“今后你自知情。此时说也无益。"

梦霞接过玉蝉,感慨问道:“姐姐可曾想到自己的终身?”芳儿沉吟不语,良久,叹道:“姐已与弟同时定亲,他是扬州人氏。唉!十几年了。不说也罢。”

梦霞随口说道:“这样说来,姐夫与弟弟却是同乡了。只待战乱平息,谅有团聚之日。”芳儿苦笑一声:“全是父母之命,只恐佳偶难成。”

不一日,来到济南府境,闻道舅父吕范,已经官居翰林,刚好在月前回乡探亲。姐弟满心欢喜,忙来吕府求见。自从南方动乱,吕范夫妇,正以亲人安危为念,闻说甥女远程前来,真是喜出望外,连忙接进内厅相见。

梦霞自到吕府,衣食无虑。终日深居书房,专心攻读。希望来春题名金榜,以报芳儿抚育苦心。

吕范平日,常找梦霞坐谈,见他对答如流,谈吐有方,心中暗喜:明年倘能夺得春闱魁首,真乃乘龙快婿。芳儿含辛茹苦,抚育义弟,真是难得,堪称今朝女媭。

这日,吕范领着女儿来见梦霞:“你碧芸妹自幼痴顽。如有求教,可多加指点。”梦霞慌忙作揖,连称不敢。碧芸笑道:“表兄也是书呆,一家人也行两家礼!”

从此,碧芸常来品评诗文。梦霞对她十分爱慕,夸她有文君之才。碧芸戏谑道:“表兄差了。你何时弹琴来着!要论音律,还是芳姐精通!”梦霞只得陪笑称是。

原来芳儿擅长评弹,但自抚养梦霞,已无心拨弄。来吕府后,曾与碧芸弹唱几句。最近她为缝制梦霞远行衣裳,整日与针线作伴。

吕范假期已满,即将返任。他对梦霞说:“春闱将至,可先随我进京,逢便拜谒翰林诸公,这也是进身的门径也。”梦霞答道:“甥儿前程,专赖舅父招引。”

碧芸前来话别。梦霞心里难舍,嘴上却说:“我走后,望贤妹常与芳姐作伴。”碧芸一笑,故意反问:“你走之前,为妹就不常与芳姐作伴?”梦霞语塞,一时无话可谈。

这时窗外传来嘤嘤虫声。梦霞高兴地叫道:“蝉鸣了,怎么听不见关关呼应?”碧芸噗哧一声:“表兄真是书痴,这时那来蝉鸣,再说,蝉并非雎鸠,只有雄的会叫,又怎能关关呼应!”

梦霞误认碧芸话中有意,取出玉蝉问道:“贤妹可有此物?”碧芸一瞥答道:“玲珑小石,有何希奇,待我捡拾一筐与你。”梦霞惊喜地说:“贤妹也有此物!可是一只雌蝉?"

碧芸未及答话,见芳儿送衣前来,就一笑告退,说道:“你姐弟也该叙别一番!”梦霞有些不安,芳儿说:“芸妹虽爱戏谑,却是心地晶莹。弟弟不必介意。”

梦霞接过衣裳,脱口吟道:“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芳儿和颜悦色,训道:“弟弟莫学轻佻,应是百补青襟,曾暖我身,身兮心兮,不相忘兮。”梦霞连连称是。

芳儿问道:“方今豺狼当道,贤愚不分。倘科场失意,弟将若何?”梦霞答道:“舅家虽好,终是他人篱下。愿与姐姐回乡耕读,静待时机。”芳儿轻轻点头:“弟弟之言是也。”

不几日,梦霞随吕范策马进京赴考,沿路纵谈天下大势。春风拂面,飞鸟出林。比之去年逃难情景,另是一番心境。

梦霞走后,芳儿顿觉心情恍惚,日渐 憔悴。碧芸劝说:“功名似浮云,表兄落第也罢。爹说此番进京,要认真查访姐夫,谅会有个着落。”芳儿叹道:“芸妹,你有所不知也!”

再说梦霞自入春闱,会试、殿试,都名列前茅。尤其御前对策,笔走龙蛇,语惊帝侧,博得圣心大悦,点为今科状元。这日衣锦还乡,荣耀无比。

使女来向芳儿报说“梦霞已经状元及第,并蒙赐旨完婚”,催她从速梳洗更衣。传喜讯,报佳期。芳儿追思旧日幽恨心欲摧。但终究是天从人愿,枯木逢春了。

芳儿揽镜一照,才惊觉:两鬓斑白,红颜已老,怎能与弟弟拜堂。一阵欢喜,顿时化为云烟。

芳儿正在犹豫,使女又来催请。她一时心情朗爽,连忙盥洗梳妆:我也有过花容月貌,弟弟怎能嫌弃。果然是皇恩浩荡,春风化雨,一对玉蝉,良缘永缔。

可是,芳儿哪里知道,吕范是请得皇上赐旨,遴选梦霞为婿。此时吕府,宾客盈门,争相庆贺,只等芳儿出堂,主持婚礼。

芳儿轻移莲步,来到堂前。只见:梦霞跪拜舅母称岳母;芸妹浓装艳饰,宛然新妇。这分明是吕府荣招乘龙婿,岂是等我芳儿来拜堂!不觉心慌意乱,进退两难。

芳儿正待回避,梦霞抢前一拜:“请姐姐先叩圣恩,再为弟弟主持婚礼。”芳儿茫然惊问:“有何圣恩?”

吕范答道:“这是历朝少有的恩典。为舅进京之后,即行文扬州,查访甥婿。据云确有数家曾与杭州联婚,只不知甥婿姓名,未曾访得。”芳儿讷讷应道:“这叫我如何开口!"

吕范接话说:“不说也罢。想人生在世,总望流芳千古。为舅即与梦霞计议,将情启奏圣上。圣上以贤甥女贞节可风,抚育梦霞,义比女媭,特钦赐金匾一面,以及彩……”

吕范讲得有声有色,娓娓动听。芳儿却已听得面如土色,朱唇发白。只见她双腿一瘫,就颠扑倒地。

梦霞一时手足无措,扶起芳儿,频频呼唤“姐姐,姐姐”!半晌,芳儿渐渐苏醒,睁眼四顾。忽然强支身体,挣脱梦霞,愤然叨念道:“金匾!金匾……”

芳儿语音未落,司礼官应声高唱:“接御匾,举乐!”霎时堂下锣鼓齐鸣,纷纷扰扰。抬上金匾,宾客啧啧赞叹。梦霞向芳儿一拜:“请姐姐跪接圣旨,叩谢皇恩!”

芳儿说:“弟弟啊,你一举成名天下闻,曹姓宗族,多是缙绅名门。你的亲事,他们怎不过问?”于是一句一泪,痛述定亲经过。梦霞一听,恰似晴天霹雳,地暗天昏。

芳儿愤然起立:“姐非女媭,接不得圣旨!”梦霞苦苦求道:“姐姐啊,姐夫已无踪迹,你为弟弟含辛茹苦,正是义比女媭。倘不接旨,岂不蔑视皇恩,反得个欺君之罪吗?”

最后,芳儿取出雌蝉,交与梦霞:“为这小小玉蝉,误了姐姐一生。今归还你沈家,但只怕曹姓不甘罢休,来日御前告你一状。弟弟你将如何理论。……”


梦霞接了玉蝉,往事历历在目。瞻前顾后,心慌意乱:“我怎能忘恩负义,抛弃芳儿?我又怎能违抗圣旨,羞辱芸妹?这事怎好两全其美?我有何过,要蒙受欺君之罪?”

梦霞正在六神无主,碧芸怨道:“爹爹做事,太欠思量!”接着凄切悲唤:“芳姐,你要珍重!”就晕厥不省。吕夫人一声惊呼,满堂宾客,慌成一团。

芳儿听到碧芸呼唤,奋然跃起。叫声“芸妹”,就口吐鲜血,仆地气绝。在全家嚎眺声中,梦霞抱起芳儿,突然狂笑癫呼:“姐姐!贤妻……”手中玉蝉,也砉然坠毁!

从前,余姚商人曹观澜为了报答绍兴沈举人拯溺之恩,只凭丑酉合配,便輕率地将十八岁的女儿芳儿許配給沈举人的儿子梦霞为婚。不久,沈梦霞父母双亡,被送到曹家抚养。 曹覌瀾见女婿是个不满两岁的婴儿,限于封建婚礼及两家族规,不容反悔,只得命芳儿抚梦霞,暂时姐弟相称,待梦霞成年后再行完婚。

梦霞十八岁时,与芳儿逃难住于吕翰林家。吕翰林将女儿碧芸许配給梦霞,并助其进京赶考。梦霞中了状元,为义姊芳儿请来了“义比女媭”的匾额。芳儿感到自己年华老大,不忍断送梦霞的终身幸福,乃含恨而死。

故事深刻地揭露了封建婚姻制度和宗法家族制的罪恶本质。中国的封建统治阶级,为了维护其反动秩序,巩固其统治地位,制定了一套封建礼教,来束缚人们的思想。说什么“三纲(君臣、父子、夫妇)”是上天的意志。君对臣、父对子、夫对妇,拥有绝对的统治权。而“定名分”则是治世的根本。名分既定,就不得改变。因此,千千万万的妇女,就在这“名分既定”的封建桎梏中,葬送了自己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