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韩讲了一个故事：瞧戏

锣鼓家什咣咣一开始，出来两个戏子翻跟头，耍花刀。这是垫子戏。过后才唱正戏，今儿个唱的是《打金枝》。戏唱着，小亮和小星就在黑压压的人堆里挤，小亮老是有意无意往人家身上蹭。外村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吃了亏也不敢吭声，自己村的可不依，张口就骂：“哪家的鳖小子？”只是让戏迷住了心，骂过就又抻直了脖子瞧戏。小星跟在哥后面，心里怦怦直跳。

忽然有人拍了小亮一下。“冬梅！”小亮没想到会碰见冬梅，黑暗里红了脸。他和冬梅不久前定了亲。小亮埋怨冬梅：“来了也不往家里去？”冬梅赶紧解释：“俺不爱瞧戏，待一会儿打算回去的。”“那干脆往俺家坐会儿吧？”小亮提议。冬梅有些不好意思，同来的女伴就推她，不知谁还冲她嘀咕了一句什么，大家哗一声笑了。

小亮领着冬梅往前面走，让小星买了一袋瓜子跟在后面。走着走着小星拽住了小亮，小声提醒：“哥，都走过咱家了咋不拐弯呢？”小亮极不满小星的多嘴，狠狠踩了他一脚，斥责他：“能死你啦！”随后大声对冬梅解释：“去俺新家瞧瞧。”

新瓦房去年冬天才盖好，里面啥也没有，窗户用报纸裱糊着。铺了一张床，小亮小星守夜用的。小亮燃着一支蜡，让冬梅坐下就把小星支出了屋。他小声吩咐小星去外面守着，有人来了要大声咳嗽一声。见小星不情愿，小亮赶紧从裤兜摸出一只音乐电子打火机，硬往小星怀里塞，说：“让你玩两天。”然后咣当一声关上了门。

冬梅穿了一件碎花棉袄，显得腰极细胸极鼓。小亮挨着她坐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往旁边挪了挪。

“爹好吧？”“好。”

“娘好吧？”“好。”

小亮和冬梅说着话又近了一点儿，小亮的手很积极主动地搭在了冬梅的肩上。他生怕冬梅躲掉，谁知冬梅没有，只是垂着头抠手指，呼吸极紧张。俩人沉默了一阵，小亮声音有些发颤地唤：“冬梅——”冬梅抬起头，一双闪亮闪亮的眸子定定地瞅着小亮：“你想说啥就说啥吧。”

“你这棉袄真好看，让俺穿上试试吧。”小亮一边夸冬梅的衣裳一边就去解她的棉袄扣，冬梅拦了拦，却没拦住。

“你这小褂儿咋鼓鼓囊囊的，让俺瞧瞧里面藏个啥……”

戏场里锣鼓声一阵紧似一阵传过来，小亮和冬梅知道，戏要散了。俩人从屋里出来，却不见了小星。小亮一个人把冬梅送到她的伙伴身边，往家走，一路走一路嚎：“妹妹你坐船头……”

屋里明晃晃的亮着。小星坐在床边愣神。

“叫你站岗放哨，你跑哪儿去了？”

“瞧……瞧戏去了。”小星低着头回答。

小亮见他吞吞吐吐的，起了疑心。他往窗户上一瞅，见报纸上破了一个鸡蛋一样大的洞，很像谁的一只眼睛。小亮照小星脊梁上抡出一巴掌：“鬼小子，你瞧的好戏。”

又要打，小星躲开了。

站那儿呆了半天才开口：

“哥，你替俺求求爹，也给俺说个媳妇儿……俺今年都十七了。”（作者 赵文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