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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故事

两个盲人的故事

发布时间:2022-08-23睡前故事 养生王
长这么大,我见过两个盲人,都是孩子时候的事情。一年的冬天,我得了腮腺炎,母亲领我去乡卫生所。那天,在那个院子里,在大夫的诊疗室门口,站着一个女人,披着头发,穿一身黑衣服,四五十年代人穿的大襟袄,大腰裤


长这么大,我见过两个盲人,都是孩子时候的事情。

一年的冬天,我得了腮腺炎,母亲领我去乡卫生所。那天,在那个院子里,在大夫的诊疗室门口,站着一个女人,披着头发,穿一身黑衣服,四五十年代人穿的大襟袄,大腰裤子,脚上是黑色小口布鞋,手里拄一根捅火棍。旁边站着一个男人,眯缝眼,白牙齿,永远一副傻呵呵的笑模样。不用谁介绍,我知道了,这个女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邻村的那个瞎眼女人。

关于这个女人的传闻,最为惊险的是,她打死了自家孩子。

一天,丈夫不在家,他用笤帚把打孩子,孩子不动弹,不说话,她继续打。直至家里有了人,才发现原来孩子已经被她打死了,口里流着鲜血。

那时,她在坐月子,生了小女儿,再后来,这个女人就死了。

四邻八村人都传这女人狠毒。女人看长相轮廓,挺好的,大眼睛,长睫毛,圆脸盘,厚实的乌发,得体的个儿身形,恰似美人,唯图脸有些脏污。

我小的时候,一天,母亲劳动回来,感慨地对我说:“孩子没了亲娘真可怜!”

那时,屋子里亮着煤油灯,灯火虽小,屋子也亮。

母亲说,她在邻村劳动,挑水渠砌石板,那时,全乡人集体干活。她的一个发小让她回家吃饭,发小就是那个村的人,离母亲干活地点很近。

发小热情大方,那天做了白面条,还煎了烫。香喷喷的饭,在冬天很温暖。

吃饭时,发小给所有人盛好饭。最后,舀了一大老碗稀烫寡水清烫面,放在锅台上,然后转身,从案板拿下一碗早晨吃剩下的凉苞谷糁,倒进了那碗清烫大老碗。端给了那个盲人女孩。

母亲说,这个盲姑娘,是发小丈夫前妻留下的孩子,她娘死了,父亲又在外面工作。

母亲说:“这孩子小时候,眼睛是好的,得了一场病,瞎了。”

发小就是看上这人有个好工作,黄花大闺女,嫁给一个丧妻又拖着一个盲姑娘的人。这好像还是恩典,其实也是交换。

后来,盲女孩长大了,就嫁给了邻村,一个男人,人们称他“傻子”,也没傻到家,半傻半灵醒,我们就叫他“老好人”。

这人有个强项,掏烟囱。那些年,农村流行盘回风炉灶,需要掏一个高天烟囱,吸力大,风利。

这是力气活,费力耗时,没人干,都说不会。这个人专门干,他一个人承接了四邻八村的,谁家要盘灶,必然找他。掏一个烟囱,大约拾元。

我家也掏了,照样找的足他,花了一天时间。后来,盘下的灶,风力好,火旺,人们都夸他,会掏烟囱。

后来,那个盲姑娘就死了,留下一个小女孩,看着像他父亲,傻呆呆一张小脸,脏兮兮,头发散乱,眼睛眯缝,这孩子不上学。

初中三年级,我与小飞同桌,一天小飞没来上学。“他干什么去了?”我很纳闷。

第二天,小飞来了,大清早一见面,我就问他:“昨天下午干什么去了?”

“送我母亲去我舅家,看戏!”

那时,小飞矮矮的个子,瘦瘦的身子,最多有一米五。但他人机敏,灵活,少有的可爱人。

小飞说完,我内心暗自好笑:“你妈一个盲人,还看什么戏,美其名曰。”

现在想,我真傻,看戏只不过是一个称呼,那就是一个氛围,说明娘家人喜欢在乎她。家乡唱大戏,趁着空叫出嫁女儿回来玩玩,舔舐内心的欢乐,没什么不好。我有点逆向思维,内心缺了良善。

我见过小飞母亲,一个双目失明的女人。一天,我们放了学,从大马路走过,小飞的妹妹扶着母亲,从人群穿过。

那时,他家妹妹还小,上小学。小飞的妹妹和小飞一样,平平的小脸蛋,笑眯眯的细长眼睛,扎两个小麻花辫,穿着格子衫。他母亲大约三十来岁,穿衣整洁,走路昂首,步伐健朗,除了“明睁瞎”,与正常人没两样。说实在的,她那双眼,眼球纯白,还真有点让人害怕。她家孩子大约习惯了。

小飞家在学校的旁边,父亲偶尔来学校,找小飞。那是个豁亮通达人,唯一年龄大了点,比我们同龄人的父亲大出很多。

细想,他们一家人真幸福,年岁大一点的穷人丈夫,老实善良,一个年岁小点的盲人妻子,相扶相携,养育了一对聪明可爱的孩子,真好。

小飞善良,纯真,他的眉眼,笑容,瘦小的身影,我至今还能回味到,因为,我们坐了整整一年的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