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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故事

《太平广记》志怪故事:田彭郎

发布时间:2022-08-27睡前故事 养生王
文/评书廉颇一禁军头领王敬鸿,新得了个小童。王将军夜巡。车马过西门,已经宵禁了,冷风吹树,呜呜咽咽,一轮寒月,坠在城头。按辔徐行,奄奄欲睡,突然就从城墙上掉下来个包裹。一时间人喊马嘶,都精神了。挺长的

文/评书廉颇

禁军头领王敬鸿,新得了个小童。

王将军夜巡。

车马过西门,已经宵禁了,冷风吹树,呜呜咽咽,一轮寒月,坠在城头。

按辔徐行,奄奄欲睡,突然就从城墙上掉下来个包裹。

一时间人喊马嘶,都精神了。

挺长的一卷芦席,打开来,是个冻僵了的孩子,十三四岁的年纪,面皮已经青紫。

王将军豪侠,虽然专横跋扈,又擅斗鸡走狗,但该扶危的扶危,能济困的济困。

带回府里,汤水将养了三天,活了。

将军问:

“还有事吗?”

摇摇头。

再问:

“打算去哪儿啊?”

摇摇头。

“是哑巴啊?”

摇摇头。

“那还不谢谢我?”

又摇摇头。

“嘿?那留在我这儿,做个马弁吧?”

说话了:

“原该如此……”

将军气乐了:

“嚯!我该你的啊?”

孩子说:

“我该,我该……”

听口音,四川人。

孩子在将军府上,一晃三年。

没有姓名,自己不说,将军也懒得给他起,反正是个长随,片刻不离左右,有事吩咐,直接开喊:

“诶……”

离得远了,干脆就喊:“那个谁……”

等得急了,就喊全称:“诶,那个谁!”

孩子性格好,不食余唾,不喝残酒,不吃来历不明的肉。

这么挑食,所以很瘦。

有时候王将军急得发狠,直接吩咐后厨炖一锅精肉,给他独食:

“你是我的祖宗,行不行?

我这么胖,你恁么瘦,带你出去我脸上都臊得慌——都以为我特马喝兵血呢!”

孩子还懒。

除了伺候马,就是伺候马。

刷、洗、遛、喂,慢慢地煮料,细细地铡草,把马修理得跟贵妇一样。

除此之外,打杂的事儿,不干;跑腿的事儿,不行。

将军说:

“诶,那个谁?你也伺候伺候我呗?”

那个谁说:

“大人,我是马弁……”

将军跟他还真没脾气:

“对!你要伺候大人我,那不就成了“大弁”了?”

收拾库房,翻拣出个旧香炉,瓷的,缺了一条腿儿。

孩子用泥补上,烧瓷实了,放在马厩里点蚊香用。

一天晚上,王将军起夜,见马厩里灯还亮着。

提着裤子,潜行过去偷瞧:那个谁,正跪在香炉前,嘴里不知叨咕啥。

第二天一早,将军问:

“诶?你昨天晚上,搁牲口棚里拜谁哪?”

孩子说:

“我……我拜蚊子哪,祈请蚊子别咬大人。”

将军说:

“我谢谢你啊!你怎么不拜阎王爷,让他别宰我哪?”

孩子说:

“我……我跟阎王爷不太熟。”

大人真怒了:

“你跟蚊子熟是吗?天天心不在焉的,不愿意干你可以走啊?”

孩子说,他不走。

将军气乐了:

“你当然不走。成天吃得比我好,干得比我少,换我也不走啊?

我拿你当干儿子养,你拿我当亲孙子耍啊?玩儿哪?

你跟阎王不熟,你跟皇上熟吗?”

那年夏天,王将军还真没挨蚊子咬。

圣上文宗皇帝,有个白玉枕头,于阗国朝来的供奉,精雕细琢,痕都斯坦的工。

成宿地抱在怀里,比贵妃都宝贝。

结果,丢了。

一屋子的金珠珍玩,别的都没动,单单丢了这件枕头。

龙颜震怒:

“这特么还是皇宫大内吗?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临走还捎件东西,就算是菜市场,也得给钱吧?

你们羽林卫,干什么吃的?

不是说守得跟铁桶似的么?

这么大个枕头,成精了?长腿儿跑了?

还踏马铁桶?漏勺吧!”

吩咐下去,以十天为限,期间破不了案,禁军中尉以下,大小官吏,全部收监:

“这是枕头的事儿吗?御枕,御枕,御枕之上,枕的是天子的头!”

事态严重了,已经不是治安案件,直接就是政治事件了。

御林军系统,人人自危。

全城撒网缉捕,大鱼没逮着,抓了千把个小泥鳅顶罪。

但是,找不见白玉枕,还是个死。

王敬鸿任职龙武军,也算禁军的旁系,虽然责任不大,但天威之下,也担着干系。

连日揖盗,又无聊又沮丧,约了四五个至交同侪,关起门来喝大酒。

禁军头领,大多都是五陵少年、邪侠子弟,平日里斗鸡走狗、醉酒眠歌,哪受过这个委屈?

一群手眼通天的二世祖,成了无计可施的三孙子。

原本炙手可热的好差事,也成了烫手的烂山芋。

三猜五度,也没个头绪:

“这踏马哪个孙子干的啊?高来高去,偷圣上的抱枕?

先是打我们禁军的脸,再是要我们禁军的命啊!”

王敬鸿说:

“喝酒喝酒,管不了的事儿,听天由命吧!”

举酒欲饮,无管弦。

随军的营伎,擅弹琵琶,但是没带琵琶,只带了手:

“大人,要不然……品箫吧?”

王将军一脸嫌弃:

“去去去,没那个心思……”

醉不成欢,惨将别。

一桌人,坐着喝闷酒。

那个谁贴着王将军耳朵:

“琵琶,我……回去拿吧?”

琵琶锁在龙武军的营里,龙武军营在城外百里,现在又已经宵禁,城门锁了,营门又要文谍,王将军自己骑快马,来回也得小半天,又何况,没有令箭,怎出城?

王将军说:

“你,一边儿玩儿去,去去去……”

没过半盏茶的时间,那个谁回来了,身上背着个锦囊,打开来,正是个琵琶。

丝竹声起,举座皆欢。

有人醉着眼睛问:

“琵琶,谁回……回龙武军啦?恁么快?”

王将军打哈哈:

“本来就一直在身边带着,那个谁是狗脑子,给忘了……”

十一

次日一早,王将军提了腰刀,摸到马厩。

伸手一掏,那个谁“腾”地跳了起来,翻个筋斗,落在墙角。

王将军手里,止捞到只袜子:

“你你你你……是不是你?”

“不是我!”

“肯定是你!”

“真不是我!”

王将军怕了:

“不是你,还能是谁?

想不到,我养痈为患哪!

救得你一条性命,却坏了军中数百人的身家!

龙武军离长安百里,片刻之间,一无管匙,二没文谍,你说去就去,说回就回,你会飞啊?

对,你就是会飞,你个飞贼!

——对啊?我……我让你去了吗?谁让你去拿琵琶啦?”

那个谁顶嘴:

“你不是说嘛——一边玩去,去去去,我就去了啊?”

王将军拿刀虚砍:

“让你顶嘴,让你能耐!

城里在抓飞贼,你就给我演飞贼,你是嫌大人我死得慢哪?

亏得我还不糊涂,不然,早被那帮牲口绑了去请功了。

赶紧,白玉枕拿来!”

十二

那个谁说 真不是他,飞贼另有其人,也混迹在禁军之中,叫“田彭郎”:

“三足田彭郎,飞梁又上墙;

窃得皇帝宝,归来卧酒乡。

也是我同道中人,彼此不熟,但是长安城里,他知有我,我知有他。

白玉枕丢了,不是我拿的,定是他盗了,没有第三人。”

王将军兴奋了:

“也在禁军?是谁的部曲?这就点兵拿了他!”

那个谁说:

“拿?拿不着!

我们这类人,行事诡秘,闻风而动,大内禁地都随出随入,能等得你调拨军马么?

此人号称“三条腿”,跑起路来我都赶不上……不能力敌,只能暗箭伤他。”

王将军稳了稳:

“那个……谁啊,不管你是谁吧,飞贼也好,剑仙也罢,咱俩主仆一场,我也不曾慢待了你。

所以,无论如何,你得帮我了了这宗案子!

不为皇上的宝贝,也不为我的封赏,只为这禁军中数百子弟男女不受连累。”

那个谁说:

“我倒也还有点把握。

每逢旬日,他要出西门吃早酒;并且,他有一条腿上有伤……”

十三

王将军起早,酒楼之上,傍着窗户霸了座儿,朝着下面高瞻远瞩。

城门大开,往来车水马龙。

连日天干无雨,官道上积了半尺厚的沙土,往来的贩夫走卒踢踢踏踏,尘土起到半空,像炒面色的黄雾,但还不够浓。

将军吩咐身后的几十个便装兵卒:

“下去!每人一把扫帚,从城门里外二十步,往城门楼子里扫,扫到对面看不见人为好……”

十四

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底下就热闹了,全是咳嗽声、喷嚏声和骂街声:

“太踏马缺德了啊!”

“扫扫扫,给你爹扫墓啊?”

王将军捂着鼻子乐,尘土已经蹿到酒楼上了。

城门边闪出个人,一身土像个兵马俑,朝他这边竖了竖拇指,从预先备好的柴车里,抽出一根马球杆儿,转身又折回门楼里去埋伏。

王将军紧张兴奋爽,一切都按那个谁说的预备好了,就等……

只听“咔嚓”一声,什么东西折了。

“噗通”一声,重物倒地。

接着,杀猪般的一声惨叫,绵延不绝。

得……得手了?

十五

王将军赶紧下楼。

兵丁们已经把个“泥球”样的东西拖到城门外,一口白牙,抱着腿直“哎呦”。

一桶水浇上去,是个肚子圆圆的白胖子,咬着牙骂旁边泥猴一样的那个谁:

“是你?真踏马是你啊!”

王将军让手下:

“……多用麻绳,捆成粽子——诶,让我瞧瞧他的第三条腿,他不是叫三条腿吗?”

那个谁一把拉住:

“大人,大人,您自重,自重,有失官体——先紧着正事儿办!”

十六

贼拿着了,白玉枕失而复得。

皇帝高兴,升了王敬鸿的官职,又颇多封赏。

同袍们,也对王将军感恩戴德。

只是那个谁的风评,比较复杂:

有说他“救亡拯溺”的,这是官样文章。

有说他“卖友求荣”的,这是民间情绪。

只是王敬鸿家少了个马弁,那个叫那个谁的那个谁,走了。

只留下一张字纸:

十七

王将军敬鸿先生钧鉴:

小可混迹江海,因故染疾,幸得先生施以援手,再造大恩,不敢言谢。

知恩图报,人之理也。

伴君三载,夙夜兴叹:

将军富贵之家,无事不如意;又虎躯康健,人生顺遂,实在无以为报。

原该长伴左右,以奉孝敬;然求道之人,常念“隙中驹、石中火、梦里人”,身可留,而心远遁。

知君仕进乏力,无可奈何,特出下策,借天子玉枕之失,搏将军金殿之得。

以此为报,余心稍安。

然比之活命之援,譬如滴水之于涌泉,此生不竭,唯存惭愧。

胜地不长,盛宴难在。

人生聚散,白云苍狗。

夙愿已了,徒留无益。

从此云天相隔,请勿为念。

田彭郎 敬书 再拜

十八

王将军懵逼:

“田彭郎?哪个……踏马是田彭郎?那个谁……”

跑去牢里,提审“田彭郎”,早有差人急报:

“大人,跑了……”

进监一看,地上摊着一堆绳子。

绳圈里一个旧香炉,三只脚,断的那条用泥修补过,又重新被敲断了。

(本文插图,居廉花鸟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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