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小故事：蛇术

龙潭村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山，树林茂密，野草丛生，有很多奇珍异兽，但也隐藏着不少的毒物害虫，特别是丛林深处，到处都是成群结队的毒蛇，藏于草丛树林之中，稍不注意，就会被咬上一口，生死难测，因此，这座山也叫毒蛇谷。

龙潭村的村民不敢靠近毒蛇谷，他们只是在山脚下活动，砍些木材，或者是采摘一些常见的草药，倒也相安无事。

一天，村外来了一名中年男子，二话不说就跑到毒蛇谷，搭建了一间简陋的茅舍并住下。

只见他蓬头垢面，不修边幅，胡子拉碴，走路一瘸一拐的，只有九根手指，面对村民们的问候，也是面无表情。

村民觉得这男子十分奇怪，竟然敢住到毒蛇谷，而且性情冷漠疏离，不善言辞，私下里议论他不像个好人，对他指指点点。

村里有一个叫孙贵的人，特别看不惯这男子，一天到晚悄悄跟着男子，暗中监视他。

孙贵发现男子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对着北方烧纸，神情落寞，然后痛哭一场。

没有发现有用的信息，孙贵不再把注意力放在外地男子身上。直到一天早上，孙贵偶然间发现外地男子手中抱着一个鼓鼓的行囊。

孙贵先入为主，认为那是偷的东西，将外地男子拦了下来，态度恶劣地一把抢过他的包，打开一看，大惊失色，急忙后退，摔倒在地，落在地上的包里面竟然爬出十多条毒蛇。

男子满脸歉意，将孙贵扶了起来，这才解释清楚。

原来，此男子名叫秦益，以前是个猎户，现在的身份是一名捕蛇师，靠着捕蛇和治蛇伤为生。

秦益一路漂泊来到龙潭村，发现此地毒蛇横行，时刻危害着山下的村民。

他便打算住在此地，略尽绵薄之力，凭自己的能力，抓一些毒蛇，制成蛇药，一来可以缓解一下蛇患，二来蛇药还可以治疗蛇毒。

孙贵知道自己误会了秦益，非常不好意思，主动向村民说明真相。

大家见秦益可以捕蛇解蛇毒，都欢呼雀跃，统一尊称他为捕蛇师。

秦益从此便在龙潭村住了下来，很多人都找他治蛇伤，他也宅心仁厚，只收取一个铜板作为材料费。

久而久之，大家对捕蛇这一技术十分好奇，想要看他到底是怎么捉蛇的。

秦益也慷慨大方，让大伙跟着他一起来到毒蛇谷。

众人见他手中拿出一个竹筒，把自制的粘液放了一些到竹筒里，放到地上，自己走到一边。

不久后，大家看见许多毒蛇从四面八方爬了过来，全都乖乖地钻入竹筒里。

这一奇象让大家瞠目结舌，连连称赞，还猜想秦益是不是会“呼蛇大法”!

后来，秦益跟村民讲了自己的身世，大家知道后，更加尊敬和敬畏这个捕蛇师了。

原来捕蛇师秦益，年轻时候是一个专业的猎人，有一个贤惠漂亮的妻子，和一个聪明可爱的女儿，养了一条猎犬，过着朴素而又充实的生活。

秦益每天天不亮就带着猎犬上山打猎，日落后带着猎犬和猎物满载而归，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好景不长，他们所在的村落遭到了盗匪的抢掠，秦益带着妻女藏到地窖中才躲过一劫，不过家中却被洗劫一空。

他和妻子痛哭一场。到了晚上，心情郁闷的他，喝酒解愁，又带着猎枪独自上山去打猎。

当晚月黑风高，他偶然间竟发现了老虎的踪迹，趁着酒劲，一路悄悄跟着老虎，因为喝了酒，他走路东倒西歪的，早就跟丢了老虎的踪影，来到一处潮湿的树林，被一条突然窜出来的毒蛇咬住了大拇指。

酒精麻醉的作用，当时只觉得像是被蚊子咬了似的，等酒醒后，才知道自己被毒蛇咬了。

看着肿胀的大拇指，他知道毒蛇的厉害，自己危在旦夕，一想到妻子还有可爱的女儿，心一横，拿出猎刀把拇指砍断了，这才保住了自己的命。

失去了拇指，秦益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射箭打猎了，失去了生存的本领。无奈之下，他只好改行当蛇医。

当地有一个出名的蛇医，秦益慕名而来，拜师学医。

蛇医要求他必须干满一年的活，第二年才会教医术，并且这一年内不准离开。

几个月后，秦益思家心切，偷偷跑回了家，妻子女儿非常高兴。

秦益在家里住了一晚后，第二天回去途中，遇到一群表演的蛇贩子，他们拿着毒蛇，朝着自己身上咬去，然后不慌不忙拿出药吃下，轻而易举地治好了蛇毒。

围观的群众喝彩声不断，都争着抢着买药。秦益看到这蛇药这么厉害，一口气买了二十包蛇药。

他想亲自试一试蛇药到底灵不灵，心想，我要在师傅家苦学三年才能学会医术，如果这蛇药是真的话，我就不用去学了。

当天太阳偏西，秦益兴冲冲朝着密林跑去，路上看到毒蛇蠕动，故意凑近毒蛇挑衅它，结果自己的脚被狠狠咬了一口。

他迅速掏出蛇药吞下，可几分钟过后，蛇毒非但没有解除，伤口就像被火烧一样，全身冷汗直冒。

他知道自己被骗了，为了防止毒液扩散，拿出绳子绑住脚踝，忍着疼痛回到师傅住处。

师傅十分心疼秦益，帮他解了毒，告诉他，那蛇贩子分明就是江湖骗子，他们提前把毒蛇的毒牙给拔了，这才敢表演，目的就是为了卖假药 。

秦益亲身体验了一把江湖险恶，在师傅的治疗下，蛇毒虽然清了，因为后遗症，那条腿瘸了。

几年时间一晃而过，秦益学到了师傅的一身本事，帮师傅养老送终，这才回家。

从此他便当起了蛇医，专门治疗蛇毒，偶尔外出捕蛇。

一年，当地一位村霸看上了秦益的妻子，贪图她的美色，趁着秦益外出行医，跑到他家想要侮辱他的妻子。

其妻非常忠烈，宁死不从，彻底激怒了村霸，找人放了一把火，将秦益的妻子和女儿还有一条猎狗全部烧死了。

秦益回家后，看着眼前一片废墟，跪在地上，痛苦不堪，久久不愿离去。

知道是村霸杀了妻女，在失去亲人的悲痛之中，他愤怒至极，誓要为他们报仇雪恨。

可自己一人势单力薄，根本杀不了村霸，灵机一动，师傅教给自己的捕蛇术派上了用场。

一天半夜，村霸正在香甜的睡梦中，从四面八方爬来许多毒蛇，不约而同地朝着村霸的房中爬去。

听说第二天，当其父亲打开村霸的房间时，直接被眼前的情形吓晕了。

床上早已没有村霸的身影，只留下一摊血水，和一堆白骨。

大家听说后，都谢天谢地，暗地里感谢那位大侠为民除害。

了无牵挂的秦益从此远走他方，只是在每年的初一十五，都会朝着北方给妻女烧纸。

大家听了秦益的故事后，非常同情他的遭遇，早已将他当作了自己人。

有人眼红秦益的捕蛇术，想要据为己有，便买通勾结孙贵，将他杀了人的事情告到官府。

秦益被抓了起来，关进大牢。村民知道后，都跑来帮他求情，特别是受过他恩惠的人，一直跪在公堂请求官爷饶恕他。

后来，大家凑了一些银两将秦益救了出来，秦益心怀感激，经常乐于助人。

而孙贵没有想到，秦益会以怨报德，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更加自责羞愧。

有一年，孙贵路过山下，突然听到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来不及多想，就被毒蛇给咬了，很快毒发，奄奄一息。

秦益得知后，急冲冲地赶了过来，他拿出自己配制的蛇药，因为中毒已深，身中还残留一些余毒，只能靠嘴吸出来。

秦益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用嘴把毒血都吸了出来，孙贵的蛇毒清了，秦益杵着拐杖默默走了。

第二天，人们才在角落里发现了秦益的尸体，当时已经僵硬了。

孙贵抱着秦益的尸体大哭一场，心中悔恨不已，村民唏嘘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