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故事：乌头村

元末明初，天下大乱，长年征兵打仗，民不聊生。

一部分人为逃避战乱，便搬到深山里。

乌头岭里住着数十户人家，这里离最近的城池都有一百里地。大家搬来时，为了驱盘踞于此的一公一母二只大虫，已经损失七名男丁，剩余的人老弱妇孺居多。

大家建好房屋群落，便称这里为乌头村，最年长又有威信的伍长青被选做村长。

在老村长的治理下，乌头村度过了平静的七年。

村里女人多，男人少，大家也没按照婚礼习俗成家。村中就五个成年男子，他们平时上山打猎、田里犁地、砍柴，所有重活都是他们干。妇女有十三人，她们只负责织布，洗衣，煮饭，耕种。

五个男子分别是老大哥许桓，他弟许明，王大世伍士强和赵六，男少女多，他们就婚，晚上随意找一家女人过夜。

村中除了月姑，每个女人都带着二个娃娃。小孩子都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谁，只知道自己的妈妈。

一天，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乌头村的平静。八个元朝逃兵，迷路闯进了乌头村。

这些逃兵一个个长得牛高马大，他们一进村子，犹如饿鬼上身，抓了村里唯一一头耕牛，宰杀食用。

许桓带着村民阻拦，可是他们身材太吃亏，村民最高的也不及这群蒙古人的肩膀。

蒙古人只有二个地位低的小兵出来挡住村民，其余的则在篝火旁吃肉，高声阔谈，丝毫没理会他们打斗。

没想到许桓五人连二个逃兵都打不过，很快被制住了。普通村民跟上过战场的士兵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全村人被关进了一个小屋。

蒙古兵吃饱喝足后，又盯上了女人们。。

女人们拼命反抗，然而只是螳臂挡车，春花因为太过瘦小，被壮硕的蒙古人压得喘不过气，白眼都翻了出来，她想推开蒙古兵，但她那点力气，不能撼动对方半分，春花摸索地面，她够到了一根小木棍，用尽全力插向蒙古人的眼睛。

只听“啊”一声，那人捂着眼睛大叫，他暴怒了，一拳把春花打得晕死过去，他刚想把眼睛里的树枝拔出来，一个首领一样的蒙古人喝住他:“不想死就不要拔！”

独眼痛得直打滚，又不能动眼上的树枝，他气不过，把春花活活掐死。

其余女人都被眼前场景吓得大哭。

独眼转身寻得一把大刀，转眼间砍杀了六名女子，还生气骂道：“烦死了，哭什么哭？”

这些战场上刚下来的人，丝毫不把人命当一回事。

幸好领头的男人一棍子把独眼打晕，才阻止了这场杀戮。

隔天，蒙古人就离开村子北上。

乌头村也从此变了个样。

老村长安慰过大家，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好好安葬逝者，他们没有人力再寻得一片净土了，只能继续在乌头村生活。

找新的地方，又会遇到猛虎，恶狼，人熊，村子的只有五个成年男人，已经折腾不起。

村里的女人开始有微妙的变化，她们搬到一起住，不再欢迎许桓他们，她们认为独眼蒙古人能滥杀，是许桓他们太过懦弱，如果当时能冲出来护住大家，就不会死人。

许桓自己心里明白，自己五个人都打不过对方二个！可能也是他自己也怕死吧！

许桓他们也是有需求的，已经是第三个月，女人们不让进屋。

一天夜里，女人的嚎叫声响彻乌头村，全村都亮起了灯火，向叫喊声这边跑来。

原来是伍仕强耐不住寂寞，私自摸进月姑房间欲行不轨，月姑不从，他便强行按住。受委屈的月姑大声叫喊。

老村长让许桓他们把伍仕强按住，跟月姑说：“强子居然做出强盗般行径，要杀要刮，你说了算。”

“爹，至于吗？之前我们不是想去谁家睡就去谁家睡吗？我也不是第一次跟她睡，她也不是黄花闺女，有必要喊打喊杀吗？”伍仕强说道。

老村长用刀身狠力向他脑门一拍，瞬间鲜血直流，人也晕死过去。

老村长朝着晕死地上的伍仕强大喊道：“无规距不成方圆，她愿意让你办的事，你可以做，她不愿意让你办的事，你做了就是犯了法，这里不是没有官，二十多个村民就是官。你这小子想活命，我也保不了你！”

接着老村长把刀伸到了伍仕强的脖颈处，转头对月姑说：“月姑，只要你一句话，他犯这事是死是活？都不用你动手，我把他的头砍下来送你！”

村长问得出这句话，就是为了让月姑给出否定的答案。

可是月姑还没消气，她才十七岁，自然是听不出老村长的意思：“砍死这贼子，被蒙古人欺负也罢，连自己族人也欺负！”

这可把老村长给整不会了，他硬着头皮比划几下，闭上眼睛真砍了下去。

还好赵六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老村长拿刀的手，骂道：“老东西，你糊涂啦？这可是你亲儿子！蒙古人在劫村时，不见你这么勇猛？杀自己儿子算什么本事。”

看着众怒未平，赵六马上打哈哈：“月姑妹子，这事过个十天半月，气也就消了，我带强子进山打猎，过些天给你们带头鹿回来。”于是他背起昏迷伍士强走了。

七天后，赵六和伍士强抬着一只野猪回来，短粮缺食的村民也原谅了他们。

老村长知道村里的男人迟早是管不住的，与其到时麻烦不断，不如现在提前解决。

他打算让成年男女结婚，以后就一夫一妻，男人只能进自己家，不能像以前一样随意找女人。

但眼下有个难题，五个男人，六个女人，这可不好办。

晚上，老村长说，上山打猎，重活都是男人做，就让男人选自己老婆，剩下一个就自己过。已经四个月没闻过荤腥的男人都马上同意。

女人这边也没意见，因为没有人觉得自己会是最差的那一个。

年长的先选，许桓选了年纪最大的美娥，美娥已经三十八岁，既不漂亮，也不能干。许桓选她，实属是他个人觉得，应该按接近自己年龄的来选，要不然，才十八岁的赵六要是选到三十八岁的美娥，就太过荒唐了。但他似乎忘记了，他虽然是这群男人的大哥，但他也才二十九岁。

接着伍仕强选了比较听话的招娣，招娣平时话很少，身体也很壮实,家务活庄稼活都很拿手。

许明也有样学样，选了剩下女人里最壮实的兰花。

王大世看着这几人，嘴里不停嘀咕，他选了长相第二好，平时很柔弱的翠翠。

轮到赵六，只剩下二个女人，长得最漂亮的月姑和比他自己还高但相貌普通的小柳。

众人都以为赵六会选月姑，因为他们二人年纪相仿，他十八，月姑十七，小柳已经二十三。

小柳已经开始擦眼泪了，但赵六径直走到她面前把她拉走了。

最漂亮的月姑，居然没人选。

月姑之前被蒙古人砍掉了右手的大拇指，要知道，人没了大拇指，那这只手就废了八成。

这下轮到月姑在一旁哭了，老村长走过来安慰：“月姑啊，村里最大的小孩根生，以后长大了让他跟你过，你年纪还小，能等，其它妇女年纪可都比你大许多，她们可等不得！”

月姑白了他一眼，心想：这狡猾的老东西，根生才八岁，让我等根生长大？

乌头村又平静地过了二年。

美娥她们在河边洗衣服，翠翠突盯着她的发髻入神，嘴角还微扬。

这个动作刚好被她发现，她以为是自己发髻乱了，独自走到上游，对着平静的水平观察自己的发髻。头发没乱，可有一撮显眼的白头发。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五个比她年轻、漂亮的女子，心中有了一丝的不安。

许桓近来对美娥也不是很上心。

一次，村里杀猪，美娥让他带猪后腿肉回来，说是他们家已经很久没分到上好的后腿肉了。

可许桓把美娥的话当耳旁风，带回一堆猪下水，还说炒了更下饭。

美娥心里明白得很，许桓是村里的大哥，分猪肉，分食物都得经过他的手，要给谁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她早就有怀疑许桓有二心了。

美娥气冲冲地跑到月姑家，看着挂在她家厨房的猪后腿，一把扯下往家里带。

月姑看见她这个阵势，只是在旁边看着，不出声，任由她去，谁还没个生气的时候呢？自己也是村里的弱势群体，没必要跟她起争执。

美娥看她不出声，心里更加确定，月姑跟自己的男人有事。

美娥在村子里散布传言，月姑勾引许桓，说得煞有其事，就像她自己亲眼看见一样。

渐渐地，大家都开始疏远月姑。

一日，王大世在帮月姑家修葺屋顶，偷偷给月姑带了一只野兔。大家都知道，月姑在村里的地位最低，能分到的食物是最少的，也是最差的。是次是她第一次拿到猪后腿，还没吃就被美娥拿走了。碍于许桓的面子，众人也没说什么。

王大世仅仅是想二、三十人的村子能公平一些。

碰巧，被一直关注月姑的美娥看见了那只野兔，美娥赶到翠翠家，告诉她这件事。

翠翠气就上来了，一边叫喊着，一边来到月姑家，拿起那只野兔，展示给大家看，还一边骂道：“看这女人跟我家大世什么关系啊，我家都多久没吃过肉了，还往她这里送！”

翠翠问月姑：“你是不是和俺家大世有一腿？”

月姑别过脸去，避免和她四目相对，冷笑一声，说道：“一只野兔，你喜欢就拿去，发什么疯？”

翠翠见她没有否认的回答，便以为她承认了。

又哭又闹，打砸月姑家的东西，月姑揪住她的头发往地上按：“你这死女人，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有老公就不错了，装什么装？”

王大世拉开二人，拿起野兔，把翠翠带回了家。

打那以后，翠翠坚信王大世跟月姑有事。

于是她和美娥沆瀣一气，说自己看到月姑跟自家男人有事。

一件事能不能成为事实，并不在于它有没有发生过，而是在于有没有人怀疑它发生过。

一个月后，月姑跟所有男人都有一腿已经是板上定钉的事实。

其实老村长心里明白得很，但作为管理者，要维持秩序，就必须优先考虑多数人的利益，就算它是错的！

老村长对月姑说：“姑娘，真对不住了，我们村子里怕是容不下你了，我们还有二十多个小娃子要养，为了香火能延续，大人不能再出乱子了。”

月姑被安置到离村二里地的半山腰上，许桓他们在那里盖了一间坚实的木屋。

为什么是半山腰呢？因为男人们干一天活，如果想再寻些乐子，也没力气跑那么远爬山，而且来回时间很长，容易被发现。

月姑已经当寡妇两年，性格也出奇的骄傲，她没有反驳，抱着她三岁的儿子黑娃，搬到山腰上住。

老村长想把黑娃留在村子里，他知道，山上肯定不如村子安全。

月姑一口回绝：“这不可能，我儿子必须跟我！”

老村长还想开口劝一下，月姑提前打断他：“这孩子都不知道谁是他爸，肯定没人会心疼他的，我自己能照顾好他。”

一个月后，雌雄两只大虫半夜下山，熟睡的村民被一通乱咬，雌虎犹为凶猛，专门咬小孩子和行动慢的老人。

要是平时，村里人还能跟大虫斗一斗，但此时大虫像是疯了一样，村民也没拿到趁手的工具。

最先出来阻止大虫的赵六和王大世已经被咬得奄奄一息，许桓拖着受伤的许明和伍士强去找猎具。

“这大虫怎么会过来的？”许桓问二人。

“不知道啊，大哥不是说大虫也怕人的吗？怎么会进村子里？不是之前被你们赶到五十里开外吗？”伍士强说。

三人拿到了弓箭和猎刀，此时村子里只剩他们能站起来了。他们对着大虫一通乱射，大虫灵动得很，速度又快，夜色下很难命中。

一丈高的房顶根本就保护不了他们，只见雌性大虫轻轻一跃，便到三人跟前，雄性大虫因为体重过大，试了几次都跳不上去。

不到片刻，许明和伍士强也没有了动静，重伤的许桓也躺平了，等待大虫撕咬。

可大虫见他没动静，竟跳下屋顶。

许桓看着伤痕累累的二条大虫，只见它们走到村子中间的井旁，各自叼起一只已经死去多时的小老虎，朝山中密林走去。

月姑带着黑娃星夜赶往最近的官道，黑娃脖颈上戴着两颗小小的动物犬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