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故事：偷欢娘子

明朝初年，吴淞地界，有一位秀才，姓周，人称周秀才。年方十六，长的眉清目秀。

他隔壁邻居姓马，嫁给了个秦姓生意人，年纪轻轻就没了丈夫，是个寡妇。

马寡妇生了一个独生女儿，名唤香娘，也是十六岁，貌美如花，天生丽质。

马寡妇和女儿生活，由于家中没有男子，就两娘女生活，只雇了一个秃头老人帮忙，香娘有时候也不得不抛头露面。

凡是看到香娘的人，尤其是男子，都为香娘的长相所折服，朝思暮想，想入非非。

周秀才是读书人，年纪又相当，两人经常在门首相遇，两人眉来眼去，互相留情。

只是马妈妈做人刁钻，行为泼辣，是撒泼骂街的一把好手，对女儿是严加管教。白天与女儿形影不离，晚上就让女儿到卧房，不能出门了。

秦香娘心里虽然心里面想着周郎，但是由于马妈妈管教的实在太紧，也是实在没有办法。

周秀才是不是故意来到她家门口，只混个眼熟，也没办法下手。

其实马妈妈看着周秀才风度翩翩，心里也自爱他一分的，时不时让他留下来喝茶，没事扯扯闲话。

周秀才趁机与香娘偶尔说几句话，香娘恐怕娘疑心，也不敢与周秀才多说话，基本上只是打个招呼，莞尔一笑。

既然是这样，周秀才也是毫无办法，只能干着急。

一日，秦香娘穿了红衣服，坐在窗前绣花。

周秀才看到四下无人，故意和香娘来搭讪，秦香娘怕马妈妈在一旁看着，不敢吱声。

周秀才死皮赖脸不走，秦香娘怕引起马妈妈注意，轻轻的道：“这大白天的，官人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做什么？”

周秀才听得只能回去了，心里暗自想道：“香娘应该对我有意，她说我白天不要来，意思肯定是晚上来了。”

周秀才一时想得口水直流，垂涎欲滴。

天还没暗，周秀才早早的就来到秦家门口守着，见秦家门已闭了，忽听得咯吱一声，门开了。

周秀才睁大眼睛看去，望把门开处走出一个人来，正是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子。

周秀才高兴坏了，尾随着女子，女子直接走到茅房里面。

周秀才跟了进去，拦腰抱住女子道：“好姐姐，我想死你了，你让我晚上过来，我是现在按时来了。”

女子啐了一口道：“什么狗东西，敢来欺负老娘？”

原来不是秦香娘，是他母亲马妈妈，只是到茅房上厕所，因女儿换下红衣服放在那里，她就穿了出来。

周秀才一心想着秦香娘，还误解了香娘的意思，听到声音后，才知道搞错了，一时间吓得魂飞魄散，不要命的一道烟跑了去。

马妈妈过了把干瘾，气得浑身颤抖，想着道：“刚才那狗东西的话里有话，估计是女儿和她约好了，认错了我，才会这个样子。”

她气哄哄走进房来对女儿道：“周家那东西在喊你出去，你快去见他！”

秦香娘一头雾水，说道：“什么周家，他来找我做什么？”

马妈妈道：“不是你约他来的吗，还要假惺惺的说不知道？你个不知羞耻的东西！”

秦香娘大喊道：“那里说起？我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你不要冤枉我！”

马妈妈道：“马才我走出去，那狗东西抱住我，一口一个姐姐，不是把我误认为是你？你怎么成为这样的无耻之徒，还活着干嘛！”

秦香娘非常委屈，大哭道：“我真的啥我不知道，你不要说了！”

马妈妈道：“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如果不是你们约好了，他怎敢一上来就动手动脚的？老实告诉我，你和他好了几次了？”

马妈妈平日本是难相处的人，得理不饶人，揪着这个事情一直喋喋不休到大半夜。

秦香娘想要辩解，但是其实心里又有周秀才，不能理直气壮，不说的话，又憋屈死了。

思来想去，泪如泉涌，道：“我活着太没意思，有个这样霸道的老娘，我死了算了！”

哭了半夜，趁着马妈妈骂累后熟睡，轻轻床上起来，将束腰的汗巾悬梁高吊，双脚一瞪，没了气息。

且说马妈妈睡醒后，太阳已经晒屁股了，口里还是唠唠叨叨，想着昨天的事情，大声骂道：“我是造什么孽，生了个这样不要脸的骚货，这时候还不起来，还有心思睡觉！”

她一边罗里吧嗦，一边起床穿衣服，没听见女儿吱声，大声的嚷道：“这死丫头，听见了装作没听见，做出事情，老娘还不能说呀！”

跑到房里一看，吓得连连呕吐，抬头一看，看见女儿挂着，好似打秋千的模样，大叫声“不好了！”

赶紧把女儿解了下来，可是女儿满口白沫，鼻下无气了。

马妈妈又惊又苦又懊悔，一面抱来放倒在床上，捶胸跌脚的哭起来，伤心欲绝。

哭完之后，咬着牙道：“就是周家那狗东西，害了我女儿性命。我一定要要他偿命！”

心里又寻思想道：“如果周家那东西知道我女儿死了，肯定躲着远远的，趁着未张扬时去喊他来，留住了，当官告他，让他百口莫辩。”

就叫秃头老人来，去喊周秀才过来。

周秀才想着昨晚正憋着一口气，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还便宜了老寡妇，听到马妈妈请他，一时心里发怵，道：“怎么还过来请我，难道是要打我？”

但是也想着这是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只得厚着脸皮，随着秃头老人，来到了秦秦。

没想到见了马妈妈，马妈妈满脸堆笑着说道：

“秀才你想我女儿，也得提前打声招呼，我好给你们腾地马！

周秀才面孔通红，一时无言以对。

马妈妈道：“我家和你家门当户对，你喜欢我女儿，大大马马差媒人来提亲不就行了，何必要偷偷摸摸，如同作贼一般？”

周秀才听了这一片好言，被幸福冲昏了头脑，兴高采烈的道：“多谢妈妈的厚意！待小人备些薄礼，请个媒人来说。”

马妈妈道：“这个后面再说。我既然答应你了，你以后就是我的小婿，你先进房去小女聚聚，再去央媒也不迟。”

周秀才一时快上天，有如色中饿鬼，欢天喜地，跟着马妈妈进去。

马妈妈到得房门边，推他一把道：“她在里面，你快点进去。”

周秀才冒冒失失，踹脚进了房。

马妈妈出去，把房门拽上了，并且锁上。

隔着门板大声骂道：“狗东西听着，你害我女儿吊死了，今挺尸在床上，你现在守着我女儿。

我去告你因奸致死，看你活得成活不成！”

周秀才见马妈妈锁柱了门，已经惊慌失措，不明就里，再听到她的这番话，才知道原来是拿他当冤大头，上大当了。

周秀才看着床上死去的香娘，心里一万个恐慌，想逃离，房门又被锁住了，简直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在里头哀告道：“马妈妈，你别出去报官，我们好好商量，你要多少银子，我可以给你。”

门外静悄悄，无人回应。

马妈妈已经带着秃头老人，到县府衙门递状去了。

周秀才也才十六岁，哪里见过什么世面，吓得瑟瑟发抖，心里想着这次肯定完蛋了。

长叹口气道：“你说我要是得到了香娘，那至少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不枉白活一场。可是我现在连香娘的手都没摸到，就损失了两条性命，难道是前世的做下了什么错事吗？”

看着秦香娘尸骸，周秀才伤心大哭道：“我的好姐姐，昨天我们还有说有笑，怎么今日就阴阳两隔？还要害的我也搭上一命。”

正伤感间，看到香娘，又是心动不已。

香娘双眼虽闭，却又如同没事人一样，袅袅腰肢，亭亭体态，犹如出水芙蓉。

周秀才见秦香娘颜面如生，不觉得春心荡漾，将自己的脸偎着她脸上。

只见秦香娘口鼻中竟然有些呼吸，喉咙中咳嗽起来。

原来起初放下时，只是被汗巾勒住了气，一时不得回转，但是心脏却还是跳动着。

马妈妈是个火爆性格，看见香娘上吊了，只想着害人，一下子奔了出去，根本没想着救人。

经过周秀才这一番动作，香娘慢慢的苏醒转来。

周秀才大吃一惊，赶紧跳下身来，把秦香娘款款扶起。

香娘得这一起，胸口痰落，忽然喊道：“哎呀！”睁开眼后，看见是周秀才扶着他，便道：“我难道在梦里？”

周秀才道：“姐姐，你差点害死我了！”

香娘道：“我妈妈不是在这里吗？你怎么进来了？”

周秀才道：“你家妈妈说你死了，把我骗到这个房里，反锁着门，去县衙告我了。

没想到姐姐却活转来。这是上天赐予我们的缘分？”

香娘道：“昨夜妈妈太聒噪，我一气之下，就寻死了！”

周秀才抱住又想共赴巫山。

香娘拒绝道：“昨天我们什么事都没有，妈妈大发雷霆，要是现在真有什么，她不得骂死我！”

周秀才道：“你妈妈请我过来的，她还有何话说，何况刚才我已经亲了你。”

香娘脸色绯红，也就不再拒绝。

两人无拘无管、尽情尽意的游龙戏凤。

一刻钟后，完事了。

香娘道：“可是妈妈回来了怎么办？”

周秀才道：“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你妈妈还奈我们如何？你只管放心大胆，从此无事。”

两人情投意合，含情脉脉，就在家里等着马妈妈回来。

谁知到了天晚，还不见回。香娘到厨房中做饭，和周秀才一起吃。

周秀才也跟着一起动手，就好像已经是夫妻了。

到了晚上，她还没有回来，两人索性放开肚肠，相偎相抱睡了。

且说马妈妈骗周秀才锁禁在房里，到县衙里面来报官。

县官把马妈妈喊进去审问，马妈妈口诉因奸致死人命事情。

县官不信道：“吴中风俗很是不好，妇女刁蛮泼辣。肯定是你女儿自己上吊了，你故意诬陷邻居？”

马妈妈说：“女儿上吊死，奸夫现在正在家，老爷可以差人和我一同回家查看。“

县官见她说得有鼻子有眼，就叫差人随她回去。

马妈妈终是个女流，被衙门中刁难，问长问短，她又不知道如何应对。

很久之后，衙门才派出个差人出来。

差人一时不肯起身，缠着马妈妈要银子，拖着一时半儿走不了。

转眼已是两三日，马妈妈才同差人一起回到家中。

马妈妈心里道：“没想到这一趟出门这么久，那狗东西怕是已经没了。”

先请公差到堂屋里坐下，一面拿着钥匙去开房门。

突然听到里面有说有笑，心下疑惑道：“这狗东西在和谁说话？”

开门进去时，只见两个人并肩而坐，像夫妻一般，正在那里窃窃私语。

马妈妈惊得把双眼一擦，看着女儿道：“你怎么又活过来了？”

周秀才笑道：“马妈妈，你把一个死女儿交给我，我还你一个活女儿，这下我无论如何都得做你的小婿了。”

马妈妈呆了半响，一时无以言对。

心里想着这可如何收场，嘴上还硬着说道：“谁叫你私下通奸？我已经告官了。”

周秀才道：“明明是你锁我在房里的，你告官我也不怕。”

马妈妈一下子愣在原地，都忘记公差还在外面。

外边公差等的不耐烦了，焦躁道：“怎么还不出来，当我吃饱了撑着？”

马妈妈只得走出来，把实情告诉公差。

公差突然脸色就变了，大声说道：“你以为衙门是你家开的，想告就告，不告就不告，你是把我们当猴耍？谁教你告这样谎状？”

马妈妈道：“人命不实，奸情是真。你可以把我们带到衙门上去，我来和老爷说。”

就把周秀才交付与公差。

周秀才道：“我是被她锁在屋里面的，人也没有死，还要我见官干嘛？”

公差到：“ 话不是这样说，你既然已经告官了，那就必须和我们一起去见官，你有什么话，留着和官老爷去说。我来一趟也累了，快点给点路费，还有好吃好喝招待。”

周秀才道：“我身子被她锁住，饿得前心贴后背，还要去见官，一切让马妈妈招待！”

马妈妈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得安排酒饭，款待了公差。

公差还要把香娘也带去见官，马妈妈求免女儿出官。

公差道：“你前面说死了，我还的验尸，而今是个活的，怎么不可以见官？”

秦香娘听说了，又愤恨说道：“我一个好生生的姑娘家，还要去衙门出丑，那还不如再死去算了，一了百了。”

马妈妈无可奈何，苦苦央及公差，又送了东西，公差马肯住手，只带了周秀才同原告马妈妈到官回复。

县官先叫马妈妈问道：“你前面女儿怎么样死的？”

现在女儿不曾死，头一句就不好答应，马妈妈只得硬着头皮说：“老爷，女儿没死。”

县官道：“既然没死，你为什么前番说因奸致死？”

马妈妈道：“我来的时候已经死了，可是回家就已经活了。”

县官道：“胡说八道，都是吴中妇人奸诈，刁蛮任性，果然是如此。看样子要狠狠地打！”

马妈妈道：“人虽不死，奸情实是有的。人已经带来了”

县官就叫周秀才上去问道：“马氏告你奸情，是怎么说？”

周秀才道：“这妇人一派胡言，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县官道：“你刚才从哪里过来的？”

周秀才道：“在秦家房里。”

县官道：“可知是行奸被获了。”

周秀才道：“我是被马氏骗去的，她把我锁在门里，怎么到成了我行奸？”

县官又问马妈妈道：“你如何骗他到家？”

马妈妈道：“他与我女儿香娘有染，我知道后痛骂了女儿，结果女儿当夜想不开，自缢而死。

我只能哄着他到家，然后锁住了，特来告状。

等我到得家里，发现女儿活过来了，双双的住在房里了几日，这奸情一定坐实了。”

周秀才道：“小人与香娘自幼相识，原本就是有情有义，但是本来也没什么事。

不知马氏对女儿说了什么，竟然致使女儿上吊，她把小人哄到家里，把门锁住，小人不明就里，吓得魂飞魄散。

等我回过神来，香娘忽然睁开双目，活了过来。

此时小人出来又出来不得，只得与香娘住在家中，谁想一住就是两三日，现在却来见官。

小人完完全全是被骗的入她家了，请老爷明察。”

县官见说了，笑起来道：“这说的是真话。只是女儿自缢，必有隐情。”

周秀才道：“他们娘女肯定有分歧，具体我不知道。”

县官叫马氏起来问道：“你说说你女儿为何自缢？”

马妈妈道：“马才说了，是他们有奸情。”

县官道：“你瞎说八道，都说捉奸捉双，你什么时候抓住他们了？”

马妈妈道：“他把我认做女儿，抱的紧紧的，还把言语调戏，所以疑心他有奸。”

县官笑道：“疑心有奸，怎么算得奸？凡事都要讲究证据，你就神神叨叨的就认为有奸情。

你以前无证据胡乱说，这是你的不是。但是现在住了两日，是你自己锁住，成全他们的。

这是上天注定他们的一段缘分。

更何况死而复生，世所罕有，当是天意。

我看这孩子仪表堂堂，说话伶俐。你把女儿许配给他，其他无需多言。”

马妈妈道：“小人与他无冤无仇，只是见女儿死了，着急万分，要摆布他。今女儿不死，一切听从老爷做主。”

县官大笑道：“你这叫因祸得福，得了这么一个好女婿，你应该烧高香。

你若不出来告状，女儿与女婿怎能相会这三日？”

遂援笔判道：“周郎秦女，才子佳人，择日完婚。”

周秀才听了，欣喜若狂，两两拜谢而出。

周秀才就去择日行礼，与秦香娘配为夫妇。

译自明清小说，大家看着乐呵乐呵，不要当真。

笔者有话说：好一段奇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