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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故事

睡前故事:迟到的婚礼

发布时间:2022-11-10睡前故事 养生王
民国的一个夏夜,乌云翻滚,电闪雷鸣,倾盆大雨不停地下。被抓壮丁的麻田村少年郭,在被押上火车的一瞬间,趁着火车加速慢,从车窗跳了出去。他在雨的掩护下蹒跚而行。

民国年间一个夏季的晚上,乌云翻滚,电闪雷鸣,倾盆大雨一个劲儿下个不停,被抓了壮丁的麻田村的少年郭成明,在被押上火车时的刹那间,借着火车开动时由慢加快的当儿从窗户上跳下车来。他打了个趔趄,在雨幕的遮掩下,深夜逃回家乡。

他惧怕保长对他的惩罚,按照当时的宪章规定逃兵是要处死的。 他浑身淋个精湿,又不敢寻找蔽雨之地,掩藏自己的最好办法,就是想方设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为了躲避惩罚,他想到了他未来岳父家:我的未婚妻蔡慧仙或许能庇护我。他对自己说。雨还是下个不停,当雨出现第一次放缓的时候,他已潜伏到岳丈的墙围之下,他要上去打门,又怕惊动了四邻,那时不仅岳丈家不好收留他,还要受到株连。

当第二阵急雨下来时,雨中的郭成明再不能踌躇不前了。村里已响起了第一次鸡鸣,现在必须是他采取定夺的时候了。只见他身上披着如瀑布般向下淌水的沉重的衣服,纵身爬上用茅草护壁的土围墙,然后翻墙跳下。

抓壮丁走前,他曾经和未婚妻蔡慧仙会过一面,见面是在岳丈家的南屋一间草房里,那是未婚妻的居室,他和她是父母指腹为婚的娃娃亲。他来到慧仙的门前轻轻叩门,没有反应。接着,借着风雨和村外大河的涛声又用力拍门,仍然没有反应。

可能是妻子慧仙睡得正熟,从窗口传来隐秘模糊的鼾声。他提心吊胆,生怕惊动了邻屋里岳父母的睡眠,更严重的是不要因自己的不谨慎而惹出祸端。借雨夜的喧嚣,索性摘掉窗棂,纵身跃了进去。

“谁!”黑暗中传来少女的惊叫声。

“别作声,是我。你的汉子,刚从火车上逃了回来。 ”

“不要走近我。”慧仙说。

成明贴墙而立,乖乖地听从命令。黑暗中他听到了穿衣声,少女开始从炕上下来,随着打火石的“嘣嘣”响声,很快燃亮了一盏用蓖麻籽穿成串的皮油灯。

“呀!”少女一眼看见这位落汤鸡的人影,灯影下又望见了从衣服上淌下来浸在地上的一汪水潭。她望着未婚夫那张被惶恐揉皱了的憔悴但不失俊秀的脸,爱恋顿时化作激情,“快把衣服脱下来!”她命令道,竟也顾不上女儿家的羞臊感。

在她的催促下,成明真的把浑身衣服脱个精光,赤条条一丝不挂地愣在那里 “快,快上炕盖上被子!”少女说。

成明浑身打着颤粟,很快钻进妻子那余热尚存的被窝里。随着温热的加深,他原来磕打不停的牙齿已经停止不动,周身开始热血沸腾。

“你也上来睡。”他对未婚妻说。

少女的脸上红得像红罂粟花,她原是沿着炕沿边坐的,当男人那温热的大手从被窝里伸出来,硬是拉她钻进被窝时,她拒绝了好久,最终还是钻了进去。

多么温馨的夜,她怀着畏罪感,正在享受着爱的初次甜蜜时,不料一场意外的事故发生了。她未来的丈夫,她终身得以依靠的男人忽然死在了她的胸脯上。

天快亮了。少女从第一阵恐惧中惊醒过来,她眼前摆着的重大课题是如何把丈夫的尸体处理掉。她怀着极大的悲哀,自言自语道:“慧仙呀,你的命何薄如此?”

为了不使父亲的门楣遭受玷污,她鼓足勇气,使出胆量,将余热尚存的身体扛在了自己的肩上。她已经十八岁,有的是贫家姑娘早经摔打的力气。她选好的墓地是房后一座早已废弃,用来堆积柴禾的后院,爹娘从不到那里去。踏着雨中的泥泞,一步一颠地来到了后院,毕竟自个儿心里胆怯,天色现已大亮,村子里已经有了开门的声音,她的父亲已经起床了,她没有时间也没有力气再去亲手掩埋自己的丈夫。只见她浑身汗水淋漓,周身疲软得马上就要倒下。她把尸体安放在一片草丛中,很快从家里拿来一张坑席盖上。这一切处理完毕,用完了她的一个早晨。当她回到自已的屋里无声哭泣时,连她自已也不知道,天已放晴了。

经过南地里的潮湿,和大雨过后微雨的浸湿,昏死的成明仿佛大梦初醒地复活过来。他原是醉在温柔乡的,脸上仍然洋溢着爱的温馨和甜蜜。不料他伸开四肢、蠕动身体、睁开眼睛时,他首先触到的是一张冰凉的芦席。他用力挣扎,雨浸湿的芦席轻易不能揭起,他开始滚动身体,从芦苇的一端滚了出来。他站起身来,发现自已并没有睡在女人的怀抱,而是躺卧在荒草萋萋类似乞丐居住的破寺院里。

“怎么回事啊,难道我做了一场春梦吗?”他对自己说,竭力追忆夜间的往事,可现实和记忆怎么也连不在一起。

他思索片刻,突然想到了逃兵之罚,“我应该逃走,马上!”他对自己说,然后又来了个越墙而走,在一眼废弃的枯井里他挨到天黑,借着夜色的掩护逃离了家园。

时光转眼过了十五年,新中国成立后已经度过四个春秋,守寡的慧仙已经把郭成明的儿子郭孝抚养成人。

农村婚姻很早,儿子已到了成婚的年龄,在一次赴城赶贸易会的集市上,郭孝在一个布摊上扯布时,被卖布的老板一眼给盯上了。那个卖布的老板就是起死回生的郭成明。

当年他逃离家园后,很快在太原找到了一份工作,受雇于一家私营布店。随着战争的结束和国家的太平,他自己靠着节俭下来的钱,和生意上的通达,很快另起炉灶,自己也当上了老板。

他不能忘掉自己的结发妻子,因对死亡之夜无法解开谜团很多年过去,对家乡的事却只字不予询问和了解。这一次卖布是他特意来到家乡的县城经商,赚钱事小,关键的是寻找个把熟人,好探听一下故乡的消息。


眼前这位后生,因是夏日,上身只戴一片红兜肚,红兜肚上的并蒂莲引起了他的注目。他先不和少年人扯布,而是解开自已的粗布衫露出自已的红兜肚和少年人戴的相比较,无论从手工的制作,还是花样的描绣,一齐连布料大小全是一模一样,无疑出自一个妇人之手。

郭孝看着老板和自己比红兜肚,两眼证怔的,也不忙着扯布,他感到纳闷,问商人:“你怎么了?”

老板且不作回答,而是问道:“孩子,你是麻田人吧?”

“你怎么知道的?”少年人感到迷惑。

“告诉我,你家里都有什么人?”

“娘和我。”少年人回答。

“你爹呢?”

“死了,还是我未出世的时候。”

郭老板全明白了,眼前的后生,论其长相看其年岁,都能和那个雨夜联系得上。他有心亲近,又恐一时拿不准闹出天大的笑话。他问清了少年的姓名,把布扯给了他,但是分文不收,分明是赠予。

临去时,他把自已的红兜肚解下来,尽管褪色,但轮廓分明,这个兜肚正是那个雨夜的晚上,他和未婚妻缠绵时由妻子给他系上的,作为爱情的信物,十几年他戴在胸前,保存完好,是它使他拒绝了众多女人的求爱,是它伴随了他的半生。

“把这个交给你娘,她会明白的。”老板说。

慧仙经过那惊心动魄的一晚,等第二日天近黄昏重新埋葬时,却发现尸体没有了。她怀疑过丈夫的复活,但又觉得不可能,因为人间曾有过这样的死。

“一定是爹惧怕把他偷埋了。”她妄加猜测道。在她知道自己怀上了她的孩子后,女人的心坚如磐石,硬是出尽了娘家的丑,誓死不另嫁。眼前的红兜肚,无疑是天上飞来的信物。她反复听儿子对那商人的描绘后想:“莫非他还活着?是的,他是还活着!”她坚定了自己的信念,“那他为啥不回家!”

他回来了,真的回来了,就在儿子举行婚礼的前一天,他回到了阔别十三个年头的麻田村。

她认不出他来了,白生生的少年人,如今满脸皱纹和胡须,但只要仔细辨认,旧有的轮廓依然分明。

他也认出了她,一个美丽的农家少女,如今已成了一个中年妇人,但她尚存少女的娇美。他从她整个的身段和漂亮的脸蛋上追忆到了少女时代的她。

成明的出现轰动了整个麻田村,人们在不停地赞叹不已的时候,纷纷提出让他们父子同一天举行婚礼。

成明和慧仙接受了乡邻们的建议。当儿子成亲的第二天,父子双双做了新郎官。两匹大马,两抬大轿、抬进了郭家两位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