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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故事

老韩讲了一个故事:乡间事宴

发布时间:2022-09-09睡前故事 养生王
雁北农村,不管哪家的红白喜事,都是全村的大事!其时,主家都会大张旗鼓,备上好酒好菜,请亲朋好友们来一聚。那时,人们兴奋的不只是吃喝,而是那个心爽眉舒的氛围和那股门庭若市的红火劲儿。雁北乡间的红事都追求

雁北农村,不管哪家的红白喜事,都是全村的大事!其时,主家都会大张旗鼓,备上好酒好菜,请亲朋好友们来一聚。那时,人们兴奋的不只是吃喝,而是那个心爽眉舒的氛围和那股门庭若市的红火劲儿。

雁北乡间的红事都追求声势,特别是娶媳妇,一定要红红火火、热热闹闹。否则人们会说你小气、抠门,这样的名声传出去,你会在乡间抬不起头,没法做人。不管是娶媳妇还是聘闺女,席面好赖,除了约定俗成的标准外,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如果你家底殷实,席面比光景不如你的人差了,那肯定要挨骂。生活本来就恓惶,平常日子都难以为继的人,这时,哪怕就是拿普通的烩菜待客,也会引来几句好话。要是家里有在外面工作,吃公家饭的,那你的宴席一定要上档次,否则会被人痛骂。

农村办事宴,自家的厨房显然太小,必须搭建一个露天厨房才能伸展开手脚。所以搭棚子,砌炉灶,架案板是首要的事情。棚子用杉杆绑扎,苇席罩顶;灶镬最早的时候是土坯灶,后来有了青砖、红砖之后人们才开始用砖头砌。切菜、剁肉需要多块案板,案板也需要在靠近灶镬的地方支架稳固。

因为菜太多,通常都会架块木板或者拼几张桌子,充当厨房操作台。而且菜必须分门别类地摆放好,便于开席时直接上桌。

好人家事宴前还要去新荣区矿上挂蓝炭,蓝炭火力强,持续。木柴,虽然一时火旺,但不耐久。

厨房用具非常繁复。早年,大户人家锅碗瓢盆还齐全一些,一般人家,虽零零碎碎有几个,请一桌也不够,更不要说正儿八经摆席了。因此,厨蓬搭起后,亲朋好友,参与办事的人,全部分头出马,满村子绕着去借。

大锅几个、炒锅几个、笼甑几个、篦子几个、盘碗多少个……村子里不是第一次办事,这样的家什寻找起来都有目标。但是,有的人家的好借,有的人家难借。好借的就让言语木讷地去拿来便是,难借的就让能说会道的去借。该借的家什都陆续借了回来,院子里摆得满满当当。主家还要把借来的东西一件件查验。比如笼甑,一个跟另一个合不合套,不合套的要用麻纸转圈糊上,避免走风漏气。

在得胜堡,八仙桌历经变故,几乎都没有了,就连有高桌的人家也不多。除了蹬缝纫机,有骨牌凳子的人家更少。学校倒是桌椅板凳都有,可除非放假借不出来。所以,办席时,只好七拼八凑了。两张炕桌对在起,算一席,下面用东西支架起来,也能围坐十个人。凳子则长短高低,配不起套来。借东西时,当下就在底部贴上白胶布,写上名字,为归还时方便。

听五舅说,大炼钢铁那年,家家户户的桌椅板凳都填进高炉里了。那年有人家办席面没桌子,就将荆笆拉一块儿来横搭在两个大板凳上。刚湿油皮皮的糕、白茬茬的山药丝丝、还有三打一镬搅得烩菜都用瓦盆端了上来。就在荆笆案子颤颤巍巍地舞动中,早就饿急了的人们,一手抓糕,一手夹菜。还没等上糕的人离开,瓦盆就赫然见底了。更不可思议的是,上菜的都差点惊叫起来:居然连芥疙瘩咸菜丝丝都不剩一点儿,只有洒在疏而硬的荆笆上的几根儿黑山药粉条无言地从荆笆孔隙里垂下,还有硬糕噎得眼睛若铜铃一般的贵戚们。

办一场席,前前后后要忙活好几天。就是办完了,归还锅碗瓢盆、杯盘碗筷,零零整整,也要好几天。按老理,东西空还不得,要根据所借物品大小多少,或送几块喜糖,或送一盒喜烟;也有送肉份子的,一碗肉面子、三五个肉丸子、几个油糕,几个馍馍,那就算大人情了。

办酒席是个大事儿,主家必须要考虑菜的味道,所以一定要请一个远近闻名的土厨师来掌勺。虽说这大厨没有厨师执业资格证,但是他的手艺和菜的味道,大家都心知肚明,因为做这一行靠的都是口碑。所以能被主家请来帮忙的肯定都有两手绝活。

厨师是要提前约定的,提前约定是为了让厨师根据席面规模拉菜单。猪肉、牛肉、羊肉各多少斤,鸡几只;糕面多少斤,豆腐、粉条、豆芽各多少斤,胡油多少斤、菜蔬多少斤……主家根据厨师拉出的单子分头去置办。有些东西可以进城去买,但磨豆腐、生豆芽、压粉条、蒸馍馍、搋糕这些事都自家亲为。

山西人无醋不成席。农业学大寨那几年,雁北的婚宴无酒、无菜,主人家也会用石头盘起大灶,烧起柴禾煮一海锅稀汤面。几百人怀抱着大碗,呼噜呼噜的吸啜声震天撼地。犹为壮观的是,院当中摆着的大号瓦盆,二尺直径、七八寸深,满满当当地盛着醋,供大伙享用。

后来的席面油水大,更离不开醋了,好在那时家家自己酿醋,否则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猪一般提前一年主家就开始喂养,到办事时,已膘肥肉厚,正好可以杀了待客。不过杀猪可是个体力活,必须要几个彪形大汉才能搞定。如果是白事,常常措手不及,只好在本村或者邻村踅摸谁家的猪够标准,谈好价格,拉回来,杀掉。

办事宴时,有人摘菜,有人切菜、配菜;有人烧火,有人洗盘碗;有人盛菜、装盘,有人端菜。事情繁杂,光主家一家人肯定忙不过来。遇上这种大事儿,隔壁邻居的人都会自发过来帮忙。帮忙的人,他们也早已习惯于这种排场,都分工负责,按部就班,驾轻就熟,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

办这么多人的酒席累不累?说不累那是假话。但是大家虽累却快乐着,脸上也始终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到了开席那天,主家门口盘好的几座临时灶镬,炉火炽烈。几口大锅坐在上面,蓝色的火苗舔着锅底,发出了欢快的叫声。厨房里,厨师麻利地变幻出各种各样的菜肴来。有蒸的、有煮的、有炸的、有炒的、有拌的……

旧时雁北农村,酒席都有约定俗成的规格或档次。富贵人家要摆“八八六六”;普通农家以“五盔四盘”的席面居多;若是穷苦人家,还有上“五饼子”的席面,即两小碟凉菜,两小碟热菜,中间一个大烩菜,山药、豆腐、粉条、萝卜、肉等一锅煮。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农家过年过节或请客一般就是这样的席面。

“五盔四盘”,即开席后每桌先上四盘小菜,两凉两热。接着,再上五道热菜。这五道热菜,全盛在旧式盔碗里,且一道一道依次上来,故名“五盔四盘”。所谓盔碗,即从腰部至底部渐朝里缩,口阔底尖,容量不足同口碗的三分之二。此乃古人为穷所逼,欲既省食材又不失面子之创造。

为婚、丧举办的宴请,乡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即“亲戚不接不送,朋友不送不接。”乡间宴请还讲究“接”和“催”两个程序。第一次接客,有的写请帖,有的口头邀请,等于提前发个通知,让被请的客人预先做好事务安排,腾出功夫按时出席。第二次为催客,是在临近宴请时进行。主要因为预约的时间长了,再来提个醒,以免客人忘记或记错了,并以此表示宴请的诚意。不履行催客程序,客人会认为邀请不诚恳,多有避而不去的。看重的,甚至为此闹得反目。

办事的正日子,主家还请有专司接待的人,名曰“代东”,代东多由村里德高望众的人担任。宴次及座次都由代东根据来客的身份及与主家的关系安排,不可有误。例如由代东告诉厨师,第一班安多少席,第二班安多少席,于是厨师就依次准备。一般是一班安十席,来客多时,一班也可安十五席。

除了席面的本身,席面上,最显示面子的自然是安席。俗话说,吃好吃赖,讲个排位。安席的规则,讲究的就是老幼长序,辈分大小,远近亲疏。有时也不尽然,有权有势有钱的,免不了要上尊位。一般讲究,老爷娘舅坐正席,席要安在正房里的西房。正席人数补足,要补一些有面子的人。其他赶大轮小,按远近就安排在偏房或邻居家了。有时人太多,吃完头班席,再安排二班席,吃时已是后晌了。坐完席时,会有人问,你吃得是头班、还是二班?不言而喻,面子的大小,从安席上的次序位置就一目了然了。

在农村的一众亲戚中,舅舅的地位一直特别高,因此农村办事宴,舅舅是一定要坐上座的。想必很多人都听过“娘亲舅大”的说法,民间还流传着一句话叫做“天上雷公,地上舅公”,可见舅舅在亲戚中的高地位并不是近年来才出现的。从古至今,舅舅一直都是母亲娘家人的代表,尤其是在以往的落后年代,女性往往没有什么话语权,舅舅就几乎成了一个标杆,在大小事务上都拥有一定的决定权。在农村,从自己姐妹们的婚丧嫁娶,到外甥的成长婚配,舅舅都要承担很大一部分的责任,在同辈当中,舅舅的地位甚至和父亲差不多。

按规矩,鼓匠上不了席面,像村里人说的,狗肉上不了席面。再早,在雁北,羊肉也不上正席,煮一锅,给早到等坐席的亲戚泡糕吃。

雁北办事宴,常因位序不合,发生争执,吵得不可开交,还得请中人说和。不过,红事吵的少,因为怕人笑话,能忍尽是忍了。白事就不一样,说吵就吵,叫吵丧,越吵越好。面子有时是争来的。

白事宴当中,有一群人最不好惹,必须格外小心,时时处处照顾周到。这些人一般就是死者娘舅方的人,雁北管这些人叫“主儿家”。大同有句俗语形容人很强势常常说”比主儿家还扛硬哩“,可见这主儿家真的不好惹。因此死者家属必须隆重接待,奉为上宾,不能有丝毫差错。因为安错了席或受到慢待,桌子被“主儿家”掀翻的事时有耳闻。

雁北历史悠久,事宴上很讲究吃相,每道主菜若主家尚未动筷,其他人则不可先动,每个人也不可去夹离自己较远的菜。事宴上除劝酒劝菜或猜拳行令外是不能随便说话的。

一桌十个人,一般不管是扒肉条还是红烧肉,都是一碗十条或十块。所以每人只能吃一条或一块,谁要是多吃一条或一块,就有一个人吃不上了。肉吃完了,碗里的肉汤谁喝也行,但端碗之前最好谦让一下。

雁北事宴上喝的酒都是乡间酒坊打来的散酒,因为散酒便宜。乡间没那么多酒盅,一桌上就一个瓯子(酒杯),人们转着喝,老汉们往往一嘴黄牙,浓带涎水的,到后来喝进去的还不如吐出来得多。但村民似乎并不理会。

在雁北,除了馍馍,无糕不成席。雁北有俚语“三十里的莜面,四十里的糕,十里的荞面饿断腰”,说明黄米糕不好消化。雁北办事宴,糕不限量,但馍馍每人仅限一个。有专人发馍馍,馍馍就顺手放在客人的碗边。乡间的桌子不可能干净,尽管用搌布掸过,热气腾腾的馍馍还是被滚蘸的很脏,但村民们并不在乎。

那年,得胜堡有个五保户老汉喜欢吃糕,,队长聘闺女那天他吃的有点多,大约有20几个。吃完腹胀如鼓,勉强走回家。至晚开始肚疼,呼天喊地,五六个后生把他用排子车拉到丰镇卫生院。卫生院说急需开膛处理,但紧张罗慢张罗已经没气,人们只好又将他抬上车拉回了得胜堡。

毕竟露天吃饭,天气的事情常使人郁闷。红事宴人们可以择黄道吉日,可以听听天气预报,选择秋高气爽,阳光明媚的日子,但白事宴就由不得人了。雁北秋天,常常艳阳高照时突然来股雨;或初冬和风日丽时,突然飘起了雪花,但吃请的村民们仍然风雨无阻。下雨,人们可以打着伞吃、飘雪时可以顶着麻袋吃。偶或菜刚上齐便风狂雨骤,有缺乏教养的人,端起一盘肉菜就跑了,东家喊也喊不住。于是剩下的素菜,馍馍油糕也被人端走,蹲在房檐下或门洞子里吃去了。老实人只好认倒霉,因为东家无力再补。

还有一年,大队传达上级文件,说是从今以后红白事宴要提前10天申报,否则不但要罚款,而且还要派基干民兵来砸摊。一天,一家正办白事宴时,大队干部领着民兵赶来了,眼看就要掀桌子、砸炉灶。这时东家的长子穿着寿衣、拎着一瓶敌敌畏出来了,说:“我爹死的措手不及,申报的是有些晚了。我即刻就死,三天后入殓办白事宴,现在申报行吗?”说时迟那时快,东家拿起瓶子就要往嘴里灌,立马被一个眼疾手快的人按住夺了下来。这时社员们都围拢过来,义愤填膺地说:“办喜事可以提前申报,但死人的事只有阎王爷能做主,谁有本事能和他老人家去商议时间?”看见民怨沸腾,队干部只好灰头土脸地领着人走了。

后来每况愈下,每下愈况,雁北乡间吃席再无规矩。祖宗留下来的“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教条荡然无存。

八十年代初,我在堡子湾上过一次白事宴,不知从何时起,那里竟然生发出白事可以装菜回家的习俗。虽然去之前我就听说了,但没想到会如此恶心。

先说说我坐的那桌情况,四个大人带四个小孩,加上我就五个大人四个小孩。在上菜之前那几个女人问我:你装不装菜?我说:不装,你们装哇!然后她们一人拿着一把袋子,准备就绪。

第一道菜一上桌她们就端走了,然后分别倒进各自的袋子里。开始我也没多想,再说那些我也不喜欢吃,随她们吧,可随后连鱼啊肉啊也全被她们瓜分了。有时自己的娃娃说要吃,她们就从袋子里夹一点给他们。

等到上丸子的时候,我刚拿筷子准备夹一个,她们又端走了,又倒进她们的袋子里。我拿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中不知所措。她们看着我,问:要吃吗?我尴尬地说:不吃了!不吃了!

最后上的一盘扒肉条,在桌上也没有停留一分钟,就见底了。从头到尾,我只吃到了三个菜,而且全靠动作快。菜上完了,我的碗都没弄脏。

自合作化起,得胜堡办红白喜事,大锅饭从来就不够吃。因此形成一种不好的习俗,只要一开饭,许多人就拿盆端锅去抢。一个女人,抢饭中还被烫伤了胳膊。下大同治了半个月才好。有些人抢回家吃不了,就拿回去喂狗喂猪。村主任老仇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就召开干部会要研究解决。

会上,有的说,这种风俗习惯不是光咱们村有,十里八乡都这样,不好改。有的说,这种风俗几十年了,不好管,如果人家不听怎么办?仇主任就给大家做工作,说,村规民约有规定,办红白喜事要文明,要节约,反对铺张浪费。抢饭风俗,既浪费粮食,又很不文明,抢上饭的,吃不了;没抢上的,饿肚回家。办事的主家不敢说,不好意思管,我们当干部的,再不管,就没人敢管了,这是失职,是不作为。我们一定要勇敢地站出来,坚决管,管到底,不能再让这种不好的风俗延续下去了!

他们研究了几条规定,张贴在村委会门口,同时向村民进行了宣传,宣布今后一律不允许拿盆端锅去抢饭。村干部还进行了分工,按照住址,村主任负责二、三组,村支书负责一、四组。

开始有人不信村干部能管得住,能那么认真,在办红白事时,仍然拿盆端锅去抢饭。一看村主任和村支书一直严肃地站在门口,严看死守,只要有拿盆端锅的,一律不许进去。这样坚持了两三回,就把这个问题彻底解决了。

现在得胜堡办红白喜事,一个拿盆端锅去抢饭的也没有了。以办二十桌计,以前一百五十斤面不够吃,现在五十斤还吃不完。以前八百个馍馍不够吃,现在四百个还剩不少。

后记:

筵席是食用的成套肴馔及其台面的统称。古称酒席。古人席地而坐,筵和席都是宴饮时铺在地上的坐具,筵席是酒宴时的座位和陈设。

宴席指酒席,有许多人出席,常常为宴请某人或为纪念某事而举行的酒席,以酒饭款待宾客,多用于正式场合,如“国宴”等。

筵席先是从竹草编成的座垫引申到饮宴场所,再由饮宴场所,转化了变成酒菜的代名词,最后专指筵席,所以可以说,在间接渊源上,筵席又是由古人宫室和起居条件发展演化了来的。

“宴席”早期的意思是“安放酒席”的意思。“宴席”和“筵席”一样,随着历史的发展,到了近代“宴席”也增加了自身的内涵,也变成“酒席”的同义词。

使用“筵席”这个词,更加接近宴饮的程序礼仪,反映的是宴会的文化内涵;而“宴席”这个词的含义更加接近宴会上的桌面、菜肴的安排,反映的是宴会的物质外在。(韩丽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