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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读陈相飞《知道了》所想

发布时间:2022-06-28文学评论 评论者
初夏的日子,阳光绚烂,一扫上海疫情带来的沉郁已久的阴霾。更有老友们的著作纷之沓来,令人一个欢喜接着一个欢喜。先是启辉兄的《文盛昌南》,接着是伟明兄的《松间轻语》,之后相飞兄的《知道了》也随之到达。这是

初夏的日子,阳光绚烂,一扫上海疫情带来的沉郁已久的阴霾。更有老友们的著作纷之沓来,令人一个欢喜接着一个欢喜。先是启辉兄的《文盛昌南》,接着是伟明兄的《松间轻语》,之后相飞兄的《知道了》也随之到达。

这是一本书型不大,却充满了关于人生、生命与生活话题的厚重文本,是一部予人知道更多的走近良知与道德的方法与路径,让成长中人少走弯路、迅速上“道”的“人生指南”。

相飞的这部新书《知道了》,一如既往地保持了他的写作风格:短小精悍,文笔流畅,智慧通透,哲思横流。其中每一篇文章都能体会到他对人生的思考、对生活的咀嚼、对生命的感悟,时代的印迹、家国的情怀、思辨的态度、哲学的况味充溢在书页的字里行间。

这让我想起他去年出版的《江南之南》。假如说,《江南之南》是相飞精雕细琢、精致细腻地描摹赣州城池、街巷、人物、乡村、故土、山川、河流的一部散文力作,而眼前的《知道了》呢,虽是随笔杂谈,内容、题材有所不同,但却有着完全类似于《江南之南》的精致与细腻。101个话题,谈人生,谈生命,谈修为,谈心态,谈幸福,谈忧患,谈宽容,谈友善,谈婚姻,谈情感,谈圈子,谈权力……几乎把一个生命个体成长过程中的所有问题都涉及,每一则文字都有作者深刻的思考、严谨的表述,循循善诱,唤人良知。用相飞自己的话来说,《知道了》是一份“人生指南”,读透了,读懂了,完全可以有助于一个人在现实世界中更好地修己、达人、事功、明理。

我有一个观点,作家的作品值得评论,作家本身更值得评价。脱离作家本体、纯粹围绕作品的评论,总是有缺了些“源头活水”的感觉。

认识相飞的人,都会有一个共同的评价——他是一个洞明世事、自尊自信、见素抱朴、平和宽容之人,一个行走不止、异常勤奋、敢于亮剑且有使命担当的作家,一个人品与文品高度契合的文人。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我的第一部散文集《落英缤纷》问世,引发了钟东林、罗旋、周书文、舒龙、卢策等一些文学前辈对我写作的关注。在一次与舒龙老师交谈的过程中,他对我说,赣州还有一位像我一样对写作很热爱的年轻人——陈相飞。2004年4月,由我发起的赣州市散文学会成立,相飞是我邀请的第一批25名学会创始者之一。同年9月,我调入赣南日报社编辑文艺副刊,从此我与相飞的文学交往更加密切了起来。

当时赣州写散文的作家屈指可数,远没有今天被称为散文大市之泱泱气象。那时的相飞,俊朗隽秀,为人真诚,文风纯正,功底纯厚,每每参与活动时并不多言,但出起文章来却往往是最快的那一个,因此给我印象极其深刻。如此,一旦某次版面出现空白,他总会是那几个临时应急相助的作家之一;我的好几次新书出炉,他也总是慷慨行文、热情评赞。

相飞的文章严谨、认真、滴水不漏,他的文字也一概地干净、纯粹、一尘不染。记忆中,但凡他投来的稿件,几乎没有错字,甚至无需改动,是编辑最乐于接受的好用的稿子。

相飞是赣州最勤奋的作家之一。打开微信,几乎每天都见得着他的公众号在更新文章,每天都看得到他随时随地于行走中写就的行吟诗句。相飞的创作精神旺盛如斯,似乎是应了汪曾褀那句“万事有心,人间有味”的话。工作、生活所居城市的一切,无论巨微,一旦掠入他的眼帘,便在他的心中聚敛成光,这光温暖、润泽他的思想,这思想破茧而出,于是速写般地以小诗或短文形式呈现了出来。是呵,这些行走中所见的一则则鲜活的人或事或物,不断地撞击他激发他的写作欲望,使他不吐不快,仿佛不把这些身边的人和事、景和物记录下来,生命便缺了点什么似的。这与我当年四五十岁时的写作状态极为相似。于作家而言,这是一个多么富有创作力的美好年华呵!——为乡土歌,为城市歌,为生活歌,为生命歌,为时代歌,为行走歌。我以为,歌是行者的心声,写是作家的姿态。在这个歌与写的过程中,相飞把脚下的土地融入灵魂深处,把生养自己的家园爱得愈加深沉。

五十岁,应当是最绚丽的生命时光。这个年龄的人,知天命,明事理,通人情,知道人生不过如此,从此懂得知足,懂得放下,懂得进退,从此不再贪嗔,不再妄想,不再执著;这个年龄的人,过去的日子多过余下的时光,已然学会珍惜当下,珍惜拥有,珍惜生命,已然学会接受给予,接受失去,接受一切。

我个人感觉,这是一个好为人师的年岁。五十岁的人,阅历丰富,读书亦多,当真是“突然间就悟通了人世间的一切”。记得我五十岁那年,正好在北京与几个朋友登野长城,行走攀爬的过程中,一行人尽被那逶迤的群山、壮美的风光所陶醉,惟有我思接千载,浮想翩翩,侃侃而谈,说秦皇汉武,说孟姜女哭长城,说人世间的悲欣,说儒释道三教,说拿得起、放得下、想得开,说因果轮回、生老病死、无常有常……那时,我正在一个拥有万名员工的中国五百强企业从事宣传策划,每月要为轮流培训的干部讲几天关于企业与文化方面的课,而且是不受约束地讲,真是好不痛快,大有好为人师、为师真好的快意之感。今天想来,那种状态当真是有些狷狂,只是这种状态是不会再有了。

由此想到今年五十岁的相飞,他做过电大、政研室的领导,现在又是党校的领导,尽是些动嘴、敲文字的工作,不想“好为人师”恐怕都难,更何况他天资聪慧,又到了悟通一切的年龄,这人世间哪有什么他不理解的事?如此,行走得多了,思索得多了,写作得多了,自然也成了一个“好为人师”的先生。

阅读之余,我忽然想到几个有意思的问题——

相飞为什么给这本书取名《知道了》?相飞在自序中做了三重解释。浅层次的理解,是指知道某个真相;深层次的理解,是指天道、地道、人道……一切内在规律的掌握;还有一层意思,就是“知道了”三字分别对应“儒道释”。细细品味,我倒觉得第三种解释别有意韵,而相飞恰恰在这点上隐而不发,大有留白之趣。众所周知,阳明先生创立了“心即理”“知行合一”“致良知”三大心学理念,其“知”非平常所指“知识”,而特指道德良知之“知”。我以为相飞这部“以文资政”类文章汇成的《知道了》之“知”,多有阳明先生“良知”之意;《知道了》之“道”,当指儒道两家主张的道德之“道”。良知一起,无善不可为。良知若行,即致良知,便上道了也。

相飞为什么确定101个话题来构成此书呢?100,似乎满分了;101,则比满分还多1分。是不是意味着关于人生、生活、生命的哲学话题永无止境,也隐喻着作者对哲学思考永无止境的自勉。是呵,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一个真正的作家,应当是永远在路上。可敬的是,相飞不仅行走不止、思索不止、书写不止,更多的是以文修己、以文达人、以文化人。这是一种情怀、一种使命、一腔正气呵!我想,当文化人都学会悲天悯人,学会了心怀使命、担当道义,这个世界便真正充满了光明与正气。

相飞的哲学思辨的行文风格为何如此得心应手?书中附录的一篇20年前的书信体文章回答了这个问题:“人生的每一阶段都离不开哲学,哲学无时无刻不与我们同行。人们也需要哲学,哲学让人成熟,延伸着我们生命的长度,扩张着我们生命的宽度。”试想,20年前的相飞便能对哲学有如此深刻的见解,如此炽热的感受,加上之后20年的人生阅历与道德浸润、哲学思考,便很容易理解相飞这本书的行文姿态了。

不夸张地说,相飞的《知道了》一书,可以成为阅读者灵魂旅途中思想的“充电桩”“加油站”,其文本意义之外所显现的强烈的文人情怀、精神探询,触及生命成长过程的种种,有着叩问人生的哲学思索和直逼灵魂的深度拷问,有着让阅读者为其中流光溢彩的一抹抹哲学辉霭所迷醉的沉静之力。

作家余华说过一句大白话:文学有益身心健康。他认为好的小说可以让读者随着作品中的人物命运的跌宕起伏,让人为之流泪为之绽笑为之发泄情绪从而放空负能量。我以为,好的散文、随笔亦然。相飞的《知道了》,因为它强烈的哲学思辨性,甚至可以让读者从思想者替你先行完成的思辨中直接撷取答案,直接应用于现实生活中,从而省略大量的思辨与探索过程,径直抵达良知彼岸。写到这,我蓦然有一种感觉——这其实是何等精妙的阳明式学问呵!

儒家历来主张由格物而致知,由修身而齐家,由治国而平天下。阳明心学则认为,心即理,良知本来存在于心,只须拭去俗世带来的蒙在心灵上的尘埃,与生俱来的良知便会赫然重现。是故,可以省却格物这一步。王阳明曾经格竹七日,不仅没有致知,反而因此身体受损。他认为先贤留下的经验与书籍何其之多,何必耗尽一生的时间去阅读或实践以获取良知?

理解了阳明心学对格物的放弃、对良知的直取,便可以理解《知道了》一书其实是有着阐释阳明心学的沉甸甸的贡献与价值之所在的。我注意到,相飞在书中第一卷辑页特别引用了阳明先生的四句教:“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可不可以理解,相飞对自己这本集子有另一种含蓄的自释——《知道了》其实是一本蕴藏着阳明思想之魅,引导人知善知恶、为善去恶的教化之书?

显然,相飞用自己几十年栽培的哲学思辨之果,为成长中的后来者提供了宝贵而丰富的人生经验,乃是一本具有格物致知意义的唤醒人们良知的大书。从这个意义来说,《知道了》不仅有些类似于孔子之《论语》,也同时是一部现代版、通俗版、简约版的阳明《传习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