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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聚焦】葛芳《山月照》

发布时间:2022-06-28文学评论 评论者
《山月照》小说中的文化载体王春林《山月照》里,文化的载体,是那张古琴,以及萧岚那位不仅极善于弹琴而且还能够斫琴的师弟何君华。那张战国时代的古琴:“古琴没有名字,孤独似在湖里任意飘荡的一艘船,要去向何方

《山月照》小说中的文化载体

王春林

《山月照》里,文化的载体,是那张古琴,以及萧岚那位不仅极善于弹琴而且还能够斫琴的师弟何君华。那张战国时代的古琴:“古琴没有名字,孤独似在湖里任意飘荡的一艘船,要去向何方,谁也不知道。暗沉的漆面,像满腹的心事要倾诉。”尽管现实生活中的为人着实有不堪之处,但小说中人物陈良运对古琴那样一种“独琴于室,无人无响,正所谓大音希声”的评价,却还是颇值得一听。尽管并非全然都与情爱有关,但萧岚所面对的,却是在陈良运与何君华之间的一种艰难选择。陈良运,从日本来到同玄镇,不仅不断地游走于上海和同玄镇之间,而且看上去较堂兄陈家洛更有飘逸之气,更见神采。如此一种情形,再加上看似不俗的谈吐,以及他一度的疯狂追逐,自然会令萧岚不由得着迷。但此后的一系列事实,包括他不仅四处兜售日本房产投资一站式服务,而且很快就和一个被称为邢总的女性打得火热,都充分证明着他的做人无底线与不可信任。与陈良运形成鲜明对照的,恰好是萧岚那位月朗风清的师弟何君华。“君华弹琴,着玄色上衣,千层底布鞋,正襟危坐,神色悯然。指尖铿然有力,右手弹拨,左手抚弦,疾速之处快而不乱,徐缓之处慢而不断。《流水》。《渔樵问答》。似在山林野外徘徊,又疑在潺潺溪涧逗留。拂过清风,风呈波浪之相。越过阡陌,明月相照。”别的且不说,单只是葛芳这一段绝对称得上妙笔生花的文字所勾勒出的何君华形象,其精神之超拔之状,就足以令人印象深刻。说到这里,无论如何都不能不提及的就是,葛芳整体行文时文字与姿态的优雅与蕴藉。如果不是长期接受着以评弹、昆曲为代表的姑苏文化的滋养与熏染,这样的文字与姿态,恐怕既很难写出,更很难做出。不管怎么说,陈良运与何君华,两相对比,真正可谓精神境界高下立现。既如此,一直心慕能够借助于文化与自然获得某种精神自我提升的萧岚之弃陈良运而择何君华,也就自是一种必然的结果:“萧岚揉揉眼睛伸个懒腰,皓月当空。她想起李白的诗,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写得真好,时至今日,她才体味出真正含义。”

弦断有谁听

江子

葛芳的《山月照》写得真好看。这是一篇琴声绕梁的小说。它从古琴开始,又到古琴结束。古琴是这篇小说的主人公,也是小说的世界观和价值观。古琴所代表的古典、浪漫、精神至上、自然与天地,古琴所意味的“不乱、不断”,是这篇小说的秘密芯片。

为塑造出气质非凡的古琴形象葛芳可谓煞费苦心:

“那时学琴的时候,和师弟君华前后相随,从秦老师家里出来,他们在青石板上听见的全都是古琴深处的声音,伯牙、嵇康、陶渊明、王维、白居易、苏轼……萧岚盘腿坐在石阶上弹琴,君华柳树下站立吹箫,来一个岭南琴派的《碧涧流泉》,幽谷之间碧涧泠泠,枕流漱石。”

这样唯美克制的文字,让整篇小说仿佛世袭的古董,有了锃亮的包浆。小说的底色由此筑成。——那是由特定的形状和美妙的声音,通过视觉和听觉构筑出来的艺术质地,有一种特别迷人的气息。

然而葛芳并没有写成一个古典的乌托邦的小说。她在这种气息中展开的是一个现代的故事。故事从叫萧岚的女古琴师开始。萧岚在潘总的文化公司教古琴,由此认识了据说出身书香门第的陈良运,因为对方良好的艺术气质而发生了隐约的爱情,不料陈良运经由萧岚介绍与潘总认识,最终进入潘总的交际圈,要携手共同介入同玄镇的城镇旅游开发项目,并成功向潘总的商业朋友们推销日本镰仓的地产,与商业女子邢总勾搭。坚守内心渴望知音的萧岚对陈良运的表面文气其实世俗深感失望,转而诉之于师弟君华,一心要带长期在山林里做古琴的君华去博物馆看战国时期的古琴。可两次都未见成,原因是古琴外借未果。再邀,君华因山中妻子早产再次失约。君华与博物馆的古琴相见遥遥无期,而博物馆中的战国古琴,在这商业为王的时代,也处于失防的边缘,是真是假,不可料定……

小说分出了两个阵容,一个是萧岚为代表的古琴派,包括秦老师、师弟君华、君华的斫琴师傅,卖旧书的陈家洛,一个是潘总为代表的商业派,包括从日本来的不知底细的陈良运、珠宝生意的女人、开美容院的女人、与陈良运勾搭成功的邢总。两大阵容互为攻守,成为了我们这个时代的A面和B面。商业派对时代的侵蚀已经不可阻遏,比如对古镇的开发、去镰仓买别墅、潘总购买的假古琴,古琴派的坚守眼看着越来越无力:秦老师年老,君华老婆早产,斫琴师傅年事已高,陈家洛沉迷于故纸堆……古琴琴弦将断,强弱貌似立判,前途在哪里?

葛芳给出的药方是山林。那是君华坚守的最后领地,是王维、苏东坡、李白等人的精神原乡,是古代隐士的大野之处,是古琴的来处与古典精神的归旨,也可能是一切艺术的源头。

但山林无疑不是现代性最好的归途。古典价值要怎样才能与现代性和解?尖锐现实怎样与温柔梦想握手言和?小说没有答案。这是一个巨大的世界性时代性的命题,葛芳解不了,也无意在这篇小说中探索如此的沉重命题。小说的最后,萧岚对月喝酒,天地间唯余月色茫茫——那是与古琴声同构的月色,是空,也是色,是虚无,也是永恒和慰安,当然也可能是对抗现代精神物化的古老盾牌。至此,葛芳借助古琴完成了对现代商业扩张带来的精神价值失范的批判和揭示。小说也因此迸发出了十分强大的思想和艺术张力。

希望你也见过同玄镇上的萧岚

李一

葛芳大概在苏州生活了很多年,眉眼弯弯,见人常笑得软乎乎的。我不善于聊天,也还没学会雅集酬唱,这些年她写她的,我跟在后面四仰八叉读我的,读着读着,作家葛芳就成了我的熟人,我了解的、知道的全是她写作时候的样子,她的眼神,她所在意的,她的骄傲,她的唏嘘感慨,这些全部由我作为读者虚构而成,我又确信这些在字里行间我耳闻目睹。作为一个在文学世界中知根知底的老熟人,我看着葛芳在一个又一个的故事、人物和细节中,写出来个古镇,这个镇上有古戏台,有旧书店,弄堂屋舍,四季生活,还有从时间洪流中挣扎着豁出去的雅人。萧岚应该是这其中,顶漂亮的一个,但凡你见过她,你就记住了同玄镇。

葛芳的小说慕雅,《山月照》也一样,古琴笙箫,王维诗画,山林古树溪流,书墨丹青,焚香古音,几案扇骨,幽幽古意,千万不要有误入的疏离感,她所有的这些格调声色,无非要写出世道中的人心。慢慢你会了解她钟爱在反差、对比和现代化的洪流中,在这些没有声名的普通人身上写出江南城市中纠缠着的情绪。暧昧又尖锐的惆怅之感,既写实了江南的文化韵味一种,又现实廓形了在现代文明过程中的城市男女,写出了人的渺小、人生的短暂和历史的沧桑,也可以说她写的是关于“时间”的小说。

《山月照》很好读,一张博物馆战国时的古琴和萧岚的一段失望的恋爱。年近三十,抚琴吹箫,萧岚大有金庸小说女主的风姿仪容,当她在博物馆看见这张琴时,作品的时空就随着她的身心感受拓向辽阔的文明史中了,人物一个个随之出现,古琴师弟、旧书店老板和他从日本回来探亲的表弟,台湾老板,他们的古琴老师、斫琴师傅还有台湾老板身边的三教九流------最后你能想到的,寻古琴总不遇。葛芳不是以结局吸引你的作家,她的短篇胜在打捞“人心”。木制的战国古琴,闪现又消失,但是那种无形的困扰我们的敬和爱、还有执着最终成就着“萧岚”, 备受摧残但如千年古琴一样,寂静苍茫不屈地站立在人世中,在不自在中得自在。当然萧岚不需要自我提醒,有了“自在”的概念,就难自在。

“独琴于室,无人无响”。在《山月照》,我又一次看见葛芳咬着牙简直是很固执的文学营造,回想生活中那留着短发的、带着珍珠耳坠,红唇,能喝白酒的葛芳,我当然理解为啥她脾性里阔得像是个坐拥吴中山水湖泊的大地主。希望你也去她的同玄镇上看看,你所在意的,你所痛心的,你所怀疑的,她也在意也痛,她写下人物的倔强和坚决,叫你不必怀疑。

葛芳小说里的弦外之音

梁帅

读葛芳的小说,更多的是读故事的“弦外之音”。

大概一年前,葛芳和我讲了一个故事,她拜访古琴修复大师,大师曾修复天南地北两把古琴,大师发现它们竟然是同年同月同日制作,且出自明代同一斫琴师之手,修复好后,便置于一室,让这失散多年的一对共叙前世姻缘。这个奇特的故事,让人印象深刻。没想到,一年之后,她基于此写了小说《山月照》。

葛芳的小说,汇集了传统与现代,融古纳今,参商共现。她让一个原本平常的才子佳人的故事,展现了不同寻常的张力,关键之处还在于琴与人的暗合,仿佛两条线索,一明一暗,互相映衬,互相补充,关于琴,文人赋予它高于常人的品德,也是这种品德,无意识地感染了小说主人公萧岚,让她的爱情有了波折,师弟宁娶洗衣村妇,在红尘中保持隐逸和洒脱,日本归来的帅哥陈良运,表面上如同博物馆看到的古琴,让她惊艳,让她心动,但故事层层剥开,她感觉自己仿佛遇到了一个赝品。与此同时,古镇的幽静,也变成了花枝招展的恶俗。气质不同,人和人的关系也变了味儿。曾经的“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变成了“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琴与人的暗合,场景与人物内心彼此纠缠,曲调在平静中展开,在激进中回环往复,春雨过后,花瓣零落,月色掩墨只影单,这篇小说,古曲新韵,读毕,弦音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