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警】丑 女（小小说）

　　 “咱认识几年了，该去看看俺娘了！”帅康将丑女揽怀里，温柔地说，“咱俩事俺娘都知道。娘早想见你，别再拖了！”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她希望有这么一天。但她没底气。觉得自己丑，又是被抛弃的，怕帅康娘嫌弃，配不上帅康。
　　 丑女额上有胎记，生下被遗弃路边。养父四十多岁，无儿无女，早晨撅筐拾粪看见，便抱家养着，起名丑女。
　　 两年后丑女有了弟弟。养父母有了指望，好吃好穿都给弟弟。
　　 丑女五岁便给弟弟洗尿布，夏天顶着日头，冬天砸开冰。
　　 养父母下地干活，让她在家做饭，照看弟弟，将水缸挑满。弟弟受了委屈，养父母便拿她出气。
　　 踏着板凳烧菜，做饭。有次忙不过来，灶膛掉出火，把腿烧伤了，差点烧了房子。养父母不仅不给她医治，反遭一顿毒打。
　　 冬天给弟弟暖被窝，手脚冻烂，经常流脓血。养父母从来不管她。
　　 十三岁要她到镇上饭店打工挣钱。干大人活，拣菜，扫地，抹桌子，冲厕所……脏活，累活都要干。觉得再苦再累，我不再受欺侮打骂，就像飞出笼子的小鸟自由自在，再也不想回家。
　　 丑女就怕来电话，听到电话铃响胆战心惊，养父又要讨生活费。
　　 帅康爹早亡。为了养家，辍学出来打工。认识了她。
　　 俩人在一起打工，互相帮助照顾，渐渐有共同语言，无所不谈，成了好朋友。
　　 有年夏天干完活，到院子乘凉。微风吹着，天像黑幕缀满星星，月牙如钩挂在高空。旁边无人，帅康悄悄对丑女说：
　　 “叫丑女难听，换个名吧？”
　　 “叫什么？”
　　 “嗯......”帅康眨巴眼，仰望天空，挠着头，忽然说，“就叫星月！”
　　 “星月？名字好美，我丑，不配！”
　　 “你配，谁说不配？你就是夜里的星星月亮，以后就叫星月！”帅康拍起巴掌。
　　 正说笑，帅康忽然发现裤洞露出皮肤，关心地问，“裤子怎么破了？”
　　 丑女无奈地说：“我知道膝盖和屁股磨出洞。钱叫养父讨去了。”
　　 “你父母真狠心，从不关心你。”帅康为她叫屈。
　　 “我不是他们亲生的。有了弟弟，成了多余。”丑女解释。
　　 第二天一早，帅康跑回家，带来一包东西。在草垛边递给她。
　　 “什么？”
　　 “裤子没舍得穿，送你吧！”
　　 她脸红了，推开说：“我不要。”
　　 “别见外，虽是男式的，总比破了好。”
　　 “怎好要你的东西？”
　　 “我们谁跟谁，别苦了自己。”见丑女低头不语，又说，“我这一辈子，除了娘，就数你对我好。”
　　 丑女觉得脸起烧，心咚咚跳，像吃了蜜一样甜。
　　 她感激地接过裤子，心里暖暖地。
　　 帅康猛地朝脸上一吻。‘啪’地像触电传遍全身。慌得她心潮澎湃，醉得手足无措。
　　 一幌五年，帅康已长成帅小伙，丑女也长成大姑娘。额上的胎记却没消失，像白皙面孔涂一摊面酱，格外醒目。
　　 俩人的关系越来越密切，谁也离不开谁。丑女做梦也想不到帅康能看中自己，倍感幸福和意外。
　　 帅康说：“我同娘相依为命。是娘的心肝宝贝，我爱的她肯定喜欢。”
　　 丑女恨自己丑，在家无地位，心里没底气，怕人嫌弃，更怕失去他。
　　 帅康天天缠她，邀她，她只好答应。
　　 那一夜，翻来覆去睡不着，担心自己的梦，惴惴不安！
　　 一早她对着镜子修饰：尽量让头发盖住额头，把胎记遮小......
　　 走到陌生的帅康家，愈加忐忑，不敢挪步。
　　 帅康还没到家便撕起喉咙喊：“娘，星月来了！”
　　 只听门‘吱呀’一声，帅康娘趿拉鞋急冲冲跑出，热情地拉丑女手说：“天天盼你，等你！想看看你，可来了！今天一早喜鹊喳喳叫，知有喜事登门！快进屋吧！”
　　 爽朗的笑声洋溢在屋子里。婆婆拉她到身边坐下。一边拿水果刀削苹果，一边说：“哎呀，好秀灵，真不错。康康被我惯坏，回家一直夸你勤快能干......”苹果削好，递给她。
　　 她第一次受这么高的礼遇，激动地手颤。苹果没接住，掉到地上，滚到一边。她有些尴尬，忙弯腰去拣。
　　 婆婆拽住她，说：“不用拣，等会洗干净我吃，我再削。”说着拣到一边，又拿起苹果削起来。
　　 丑女忙阻拦：“不用削了，我没那么娇生，擦擦吃不要紧！”
　　 婆婆说：“到这听我的。”很快削好，递她手里。
　　 握着削好的苹果，望着婆婆慈祥的面孔，心里翻着热浪。
　　 帅康娘又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白木耳莲子桂圆汤。
　　 木耳莲子桂圆汤散发着诱人的清香。丑女端起手仍颤抖，心里难平静。过去给养父母弟弟烧过木耳汤，手脚慢了，拳脚便落身上，向来没尝一口。帅康娘把自己当成亲人，感动得禁不住热泪盈眶，不知说什么好。
　　 婆婆掏手绢为她擦泪。
　　 婆婆对她越好，她越心不安。做人应当坦荡，诚实，人家实心实意对自己，就不该再隐瞒什么。想着，便毅然将头发朝后一甩，露出胎记，将自己的一切都滔滔不绝地说给帅康娘听。
　　 婆婆一点没惊讶，安慰她说：“胎记是娘肚子带来的，不影响你干活，做人，养孩子。俺儿眼力不错，你是个勤劳善良的好姑娘！”
　　 几句话说得丑女悬着的心彻底落地。
　　 帅康丑女结婚了，同婆婆住到一起。婆婆尽心照顾他们。
　　 丑女怀孕了，全家都高兴，企盼这一天早点来。
　　 丑女肚子越来越大，婆婆盼孙子，什么也不让她做。
　　 有人带来消息：养父病重。
　　 丑女想起养父对她恶狠狠的凶模样，不想去。
　　 婆婆说：“养你一场，对你有恩，应该探望！”
　　 婆婆搀扶着，走着熟悉的路。路边树粗了，高得遮住天。河水更清，水涨了不少。跨进熟悉的屋子，想起以往伤心事，神情黯然。
　　 走进房间，便闻到刺鼻的骚臭味。婆婆连忙打开门窗，让味道挥发冲淡。
　　 养父卧床上，面色煞白，有气无力。想不到丑女能来，感动得说不出话，一直掉泪。
　　 婆婆掀起被窝，臭味愈加浓烈。养父的被窝中屎尿到处都是，沾了一身。婆婆忙烧水给他擦洗，找干净床单换上。俩人使劲将养父移动到干净的床单上。丑女弯腰不方便，婆婆要她别动。便到外边一样样地洗起来。
　　 消息很快传遍全村，不少人来看，也有人帮着干。
　　 有人打电话给他儿子，听说爹病了，不理不睬。
　　 太阳快要落山，婆媳俩相互搀扶着往回走。
　　 路上，丑女忍不住问：“娘，你与养父第一次见面。根本不认识，为什么还是尽心照应？”
　　 婆婆笑着说：“做人要有良心，知恩报恩，不忘孝心。那怕养你一天，也应该报答。老记仇恨压人，多记好处、长处开心。常做善事，关爱别人，才会享到更多快乐。老一辈经常教导我们，希望你们也要将优良家风代代相传！”
　　 婆婆话掷地有声，说得丑女心潮激荡，豁然感悟，释怀。敬佩婆婆心底宽容，做人高尚，禁不住扑到怀里，深情地叫声：“娘！”珠泪如雨......
　　
　　 2017，3，14蠡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