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爹

　　 天刚蒙蒙亮，大贵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眯着朦胧的双眼瞥见是弟弟二贵打来的，于是没好气地吼道：一大早的，什么事儿？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哥，不好了，咱爹不见了！大贵一下子从被窝里坐起来：什么？爹不见了？一旁的媳妇桂花猛地戳了一下大贵的屁股，不耐烦地嘟囔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老头儿一直不就起得早吗？这时，电话那头二贵又说话了：哥，你弟媳小红说，咱爹好像三天都没露面了呢。你说什么？大贵边问边快速穿上裤子。他心想自从前些日子桂花和爹吵完架后，还真的一直没去爹的老宅呢。爹不会出啥事吧？他边想边向爹的老屋跑去。
　　 一轮红日慢慢从东方升起，鸟儿在枝头欢快地叫着，小村的街道上已有不少早起下地的人们。此时，弟弟二贵正趴在爹的墙头上，听听院子里是否有什么动静。哥，咱爹养的十几只鸡也全不见了呢。看哥哥到来，二贵高声喊道。什么？鸡都不见了？大贵猛地一跃，窜上了不是很高的院墙。
　　 吆，大清早的，你哥俩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早起下地的德顺叔大声喊道。这德顺叔是大贵老爹刘茂才的邻居，也是他的铁哥们儿。
　　 哦，是德顺叔啊，我爹不见了，我们在找呢？大贵嗫诺答道。
　　 找爹？我看你们是在找银行吧？德顺叔尖酸的话说得兄弟二人脸上飞红，骑在墙上，尴尬万分。我看你弟兄两个就是要饭的烤席笼子——烧穷包。你妈死得早，你爹含辛茹苦把你哥俩拉扯大，容易吗？德顺叔望着兄弟二人，高声数落。前几年，你爹还是个民办教师，工资低的可怜，东拼西凑，想方设法才给你们盖上房子，娶上媳妇。后来转了正，工资高些了，你们孩子上学，日常开销，都到你爹这里硬啃，我听说，还想把你爹的工资本要去，一家轮流一个月，你们也太过分了！德顺叔越说越激动，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你爹和我说过，他挣的钱孩子们花也花得着，他倒是不心疼，可最不能忍受的是，你们竟和他翻那些陈年旧账，彻底伤了他的心。听了德顺叔的话，大贵问道：什么旧账？叔你说明白些。德顺叔用力朝鞋上磕了磕烟袋，高声骂道：你个兔崽子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前几天你媳妇桂花不是嫌你爹给老二盖的房子比你们的好，去和你爹大吵大闹，要求赔偿损失吗？二贵听了，抢着说道：是不假，听说嫂子问爹要了三万块钱做补偿呢！德顺叔看二贵搭腔，转而对他吼道：你们两口子也不是好东西！你爹给你们盖了那么好的房子，你媳妇怎么也去骂了你爹三天呢？二贵低头瞥着德顺叔，小声说道：还不是眼红那三万块钱吗？德顺叔怒目圆睁：我呸！你爹真是养了你们这两个畜生！
　　 太阳比刚才爬高了许多，开始发出明晃晃的光芒，下地的人们更多了，刘茂才老宅子旁边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哎！想不到刘老师年轻丧妻，辛辛苦苦把俩儿子养大成人，老了却是这个下场。是啊，都说养儿防老，现在看看吧，和没有儿子有啥区别？这俩小子都有儿子，也不怕自己的孩子跟他们学！我看八成是离家出走了，也不怨老刘走，再不走，就演上《墙头记》了！哎，走了倒还好，就怕刘老师想不开啊！人们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大贵二贵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赶紧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我们先去爹的屋里看看吧。人群渐渐散去后，大贵对二贵说道。兄弟二人把房门别开后，发现里面井然有序，一张信纸平放在饭桌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大贵连忙拿起，只见上面赫然写道：大贵二贵我儿，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早已离家出走了。说实话，我真的没想到，老了老了，这辈子还要离开生我养我的故土，到外面去流浪。不过我实在没办法，与其在家里被你们气死，还不如死在外面舒服。我含辛茹苦把你们拉扯大，为了不让你们受欺负，当年我拒绝了不知多少给我说媒的人，谁想到最终却受尽了你们的气。前些日子，又有人给我介绍老伴，我还没说啥呢，桂花不知从哪里听到了风声，直接骂我老不要脸的！我真的好寒心呢！现在我想通了，哪里黄土不埋人？大不了，我就在外找个老年公寓，了却残生。哎！只是有些舍不得生我养我的地方，只是很想我那俩可爱的乖孙子......看到这里，大贵的眼睛湿润了，他哽咽着对弟弟说道：二贵，说什么我们也要把爹找到，不然，我们真的太对不起他老人家，真的在这村抬不起头了！二贵重重地点了点头。
　　 从此以后，兄弟俩在大街小巷贴上了各种形式的寻人启事，他们的足迹踏遍了方圆二三百里的地方。然而，桃花开了，杏花败了，麦子熟了，仍然没有发现爹的踪迹。一开始，爹的电话是无人接听，再到后来，就是“你拨打的电话已停机”了。眼看着秋风一天紧似一天，寒冷的冬天马上就要到了，大贵弟兄俩的心也降到了冰点。
　　 我看你们光这样瞎找也不是办法，还是问问德顺叔吧。我最近老是听他说话时话里有话。一天晚上，桂花看着憔悴的丈夫，心疼地说道。叔，你和我爹有联系吗？要是有，告诉我爹赶快回家吧，快过年了。听了大贵的话，德顺高声说道：让你爹回来？你爹还想多活几年呢！大贵听了的顺德的话，两只眼睛光芒四射：叔，桂花和小红都改好了，不再惹爹生气了，桂花最近正张罗着给爹找老伴呢。再说，那两个小子也整天嚷嚷着想爷爷。还说，如果不把爷爷找回来，长大了就向我们学习呢！求求您老，给爹传个话，就让他回家呗。
　　 老刘哥，快过年了，我看你就回来吧，你的两个儿媳妇看样子都改好了，桂花还张罗着给你找老伴呢。再说了，你的两个大孙子也想你啊！晚饭后，德顺叔拨通了刘老师的手机。你说的是真的？我咋不相信呢？电话里老刘将信将疑。我已经观察了好一阵子了，看样子真的改好了。再说，他们的儿子一天天在长大，他们也要树个好榜样嘛。德顺叔比较肯定。我还真舍不得回去了呢，在这里的厂子，我一天的活儿玩着就干了，还能挣个百儿八十的呢。你这个老财迷，光退休金一个月就拿五千多，还这么贪心不足。德顺叔笑了，两只小眼眯成了一条缝。
　　 临近年关的时候，刘茂才回到了阔别一年的故乡。只见他穿戴整齐，兴高采烈，精神特别的好。爷爷，爷爷！老刘刚迈进家门，两个宝贝孙子便蝴蝶一般地飞到她的面前。老刘眼眯成了一条缝，给他们每人发了一个大红包。邻里乡亲听说刘老师回来了，纷纷赶来瞧热闹。老刘环视了一圈，顿时热泪盈眶。还是故乡好啊！望着众位乡亲，他脱口而出。
　　 春暖花开的时候，刘老师的大门上贴上了大红的喜字。一阵急促的鞭炮声响过后，伴随着一阵悠扬的唢呐，一个打扮入时的俏老太太健步走进了老刘的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