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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荷.心愿】索命(征文·小说)

发布时间:2022-06-17短篇小说 王家钰
摘要:大强老婆却十分肯定地说:“是老黑把他的命索去了。”陈大强脾气大,心狠手辣,周边的人都怕他。常言道楞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他就是那种不要命的,打个架英勇善战破死赖命,就不分个轻重。老婆跟着他可没少挨打,成天鼻青脸肿的,公婆既给她撑不

摘要:大强老婆却十分肯定地说:“是老黑把他的命索去了。”

陈大强脾气大,心狠手辣,周边的人都怕他。常言道楞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他就是那种不要命的,打个架英勇善战破死赖命,就不分个轻重。老婆跟着他可没少挨打,成天鼻青脸肿的,公婆既给她撑不了腰也给她申张不了正义,只能劝她别跟男人顶嘴,见事头不对赶紧跑,在气头上辩什么是非曲直,跑得远远的等气消了再回来,如果只是骂那就随他的便,脾气孬谁也改不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能认命。
   尽管如此,大强老婆仍然会挨打,因为大强出手太快太准太狠。某日正在地里干活,一言不和两人挣了几句,大强抡起胳膊就是两耳光,女人回过神来扭头就跑,男人追了两步拎起镢头就撺了出去,女人惨叫一声当即倒下,一只胳膊在袖管里不听使唤了,折了。见老婆滚在地上痛哭哀嚎,大强竟动了恻隐之心,抱起老婆往架子车上一放,一路小跑去了医院。据说他老婆足有半年都不干活不做饭,大强每日给老婆穿衣洗脸梳头,好吃好喝端跟前,还要说好听的,鉴于他表现良好而且确有悔改之意,老婆才没有拍屁股走人,一家人才得以保全。
   如果不是路遇一条狗,大强也会和普通农民一样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农村已经开始推行农田责任制,土地分配到各家各户,所有人都干劲十足,精耕细作,早出晚归。毕竟是刚刚起步,每年春天青黄不接的时候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情况仍然存在,春天仍旧是难熬的、漫长的,大强一家也是勒紧了裤腰带。这天大强赶会回来的路上碰见一只黑狗,这狗通体油光发亮,一根杂毛都没有,体格健壮,双目有神,脖子上还戴着项圈,看样子是谁家没拴好跑出来的。略识狗性的他十分喜欢,亲昵地叫它“老黑”,顺利地把链子的另一头牵在手中。
   中午,狗被暂时拴在自己院子里,大强端住饭碗去饭市上吃饭。饭市是农村人所喜闻乐见的一种活动习惯,就是某个街头巷尾,附近的人都聚在一起吃饭,参与者多为男性,大家在一起边吃边聊,顺变发表一下自己的见解,砍砍大山,逗逗乐子。一碗野菜糊涂面刚下去不到一半,他老婆出来示意他回去,干啥呐,啥急事不能吃了饭再说,他十分不情愿地跟着回家。原来他顺手找来的绳子并不结实,老黑挣断后把馍筐扒翻了,一家人两天的干粮被糟蹋了。顿时他火冒三丈,青筋暴露,眼瞪得血红,牙咬得咯咯响,把碗往灶台上一贯,不吃了,今天我非收拾你不可。
   大强不动声色地走过去蹲下,摸摸老黑的脊背,"老黑,吃饱了吧,来来。"
   老黑机警地盯着他,摇摇尾巴,并不知道自己惹了祸。
   "来吧,吃了馍再喝点稀的,喝点水,喝了水再晒个太阳,眯一会儿,多好”。
   他说着话又把狗项圈抓在了手中,飞快地把狗牢牢拴在院里的树上,狗与树的距离短的不能再短,狗怔怔地看看他不知所措,“哎”一声断喝,他顺手操起一条长凳狠命砸在狗头上,老黑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瘫倒在地。
   “早点儿剥了它省得有人来找,”大强招呼老婆去自家屋后寨墙外的小河沟旁剥狗,在家怕血腥味太浓久久不散,“没饭吃?咱吃肉!”
   狗被挂在河沿的歪脖子柳树上,大强三下五除二就把狗皮从脖子处扒下来,交给老婆先把狗皮拿回去再端个盆儿来接狗肠子。
   动刀的时候就想好了,捡了这么个便宜三姑六姨都有份儿,困难的时候都没少帮衬,现在自己有了肉亲戚朋友都要多少分一点儿,而且要给好肉,这么算来算去自己也就落个狗头狗心狗肺狗肠子。这婆娘端个盆儿都恁难,还不来,被别人发现了怎么办?谁看见了都不好解释,好在现在正是吃饭的时间,但也不敢保证这里别人不来。
   大强把狗从树上取下来丢进河里,正好先冲洗一下血水,抓住狗腿才晃了两下,感觉一挣又一挣,一个白花花亮晶晶的东西翻身站起来,唰唰唰跑到河对岸。就在眼皮子底下,他看的真真的,一朵朵血红的云突然长大铺展开去,一个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艳的怪物,晶莹剔透,明净如玉,灵巧敏捷,动作迅速,疯狂疾舞,水花飞溅,还狗模狗样,狰狞的面庞淌着血水,怒目圆睁,上岸后蹲在地上回头冲他厉声“汪,汪汪,汪”,几声后痛苦地扭曲,颤抖,翻转,呜呜哎哎怪叫,片刻后倒地,终于一动不动,悄无声息。
   大强当即尿了一裤子,张开的嘴巴合不上,口水一直流到地上。他老婆端个盆儿回来听见狗叫正纳闷哪儿来的狗叫,却见她男人连滚带爬连蹦带跳扑进她怀里,惊恐万状地尖叫“狗!狗!”,抬眼一看原本挂在树上的狗不见了,不由得“啊”地一声,盆儿掉地上摔成两半,莫非这狗成精了?
   据村上人分析,老黑挨了板凳后只是晕了过去,并没有气绝身亡,就是被剥了皮心脏也没有停止跳动,把它放水里时受到刺激就疼醒了。受刺激这点毋庸置疑,虽然已是春暖花开,河水还是很凉的,更何况它身上根本就没有皮。老黑正当青年身强力壮,内部各个器官完好齐全,并无老化衰竭,健康无恙,凭什么不能跑?不能叫?
   大强吓破了胆,两天没下床。根据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理论指导,他弟弟二强找到老黑的主人花大价钱把老黑买下,裹上狗皮隆重下葬,老黑比陈家祖先都享受,因为陈家人动辄就去焚纸烧香又叩又拜,求它放过大强。
   陈家周围没有狗,都被撵跑了,因为大强听不得狗叫,听见就心慌得厉害,坐卧不安,心烦意乱,后来陈家人甚至不敢说“狗”字。天一擦黑,大强就关门闭户不出门了,晚上睡觉把老婆抱得紧紧的,总感觉老黑在某个昏暗的地方盯着他,冷飕飕,阴森森。刮风了说冷,下雨了说冷,天阴了还是冷,并且冷得上牙打下牙,浑身哆嗦,夜里盖的被子压得透不过来气还说冷。醒着冷,睡着也冷,老梦见自己掉河里了,冰凉的水把他淹没了,老黑来问他要衣裳了……
   大强面色无华,脸色苍白,少气无力,饭也吃的越来越少,身上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不舒服。赤脚医生,江湖郎中,祖传中医,偏方背方都一一试过,远近庙堂也都拜过,就是不见什么效果。也就三四年的光景,大强就瘦得皮包骨头,凄凄而终。任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说是狂犬病,大强并没有被狗咬过,况且什么资料都不曾记载能害这么长时间的狂犬病案例;说是精神类疾病,大强神志清楚,情绪稳定,语言明确,既不悲观绝望,也不喜怒无常;说是吓破了胆,他不呕吐不腹泻,也没有肝腹水脾肿大等症状。
   大强老婆却十分肯定地说:“是老黑把他的命给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