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情结

　　 屋子里飘溢着奇异的药香。
　　 根洁守在母亲身旁。
　　 昏黄的灯光下，母亲脸色苍白，瘦骨嶙峋。此时正静静的睡着。望着母亲那花白的头发，那满脸与年龄不相称的皱纹，根洁一阵难受，因为这无一不记录着母亲的辛劳和艰难。现在母亲累倒了，可她才五十多岁呀！
　　 根洁掏出烟来，刚想点着，想起母亲病着，抽烟对她不好，起身穿过外屋走到院子里——院子里，他和母亲一起点下的那些瓜瓜菜菜的种子，经过一个春天的孕育，又经过一个夏季的健康成长，在这秋天的小院里，已经长满了瓜瓜菜菜。月光下，虽然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但哪种瓜菜分别种在哪个角落，哪是韭菜，哪是爬架的黄瓜，菜豆，丝瓜，哪里是西红柿，辣椒……已经印在了他的心里——他愁闷时有吸烟的习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又长长地吐了出去，似乎想把满腔的愁闷向在微风中摇曳的枝枝蔓蔓倾诉。
　　 母亲病了三个多月了。起初也并没有什么大病，谁知慢慢竟然就一病不起了。跑了多少医院，请了多少名医，吃了多少药，还是一天天重起来……
　　 这半年多，根洁尽到了一个做儿子的应尽的责任。伺候母亲端屎倒尿，喂汤喂药就不用提了，母亲卧床不起这一个月，怕母亲得了褥疮，他不时地给母亲按摩，帮助母亲翻身。临街有炸馃子的，母亲平时爱馃子片，他就每天给母亲买两个。每个集日，又买许多水果……
　　 可以说，他无愧于母亲的养育之恩，唯有一件事他没有做到——这也正是母亲所遗憾的——恐怕在她有生之年看不到儿媳妇了。
　　 这是母亲的一块心病，尤其是在这几个月，几乎每天都要念叨几次。
　　 这，使根洁耿耿于怀！
　　 屋里传出一阵激烈的咳嗽。根洁赶紧把没有吸完的烟扔到地上，快步走进屋里。
　　 母亲伴着这阵咳嗽醒来了，根洁进来，弯下腰去问道：“娘，哪不舒服？”
　　 “没事。”母亲轻轻地说了一句，抬眼看了看眼前的儿子，看到的是儿子满面的愁容。唉，真难为他了。这半年多，他忙里忙外，还要上班，吃也吃不当，睡也睡不安，似乎一下子老了很多，二十几岁的人看上去倒象三十开外了。
　　 这，使母亲心疼！
　　 不过这几天，母亲心情舒畅多了。因为根洁说他有了对象，叫秋芳。没想到为了安慰母亲所编的这个谎言，却使他自己着实为难了。
　　 “根儿呀，去睡会吧。娘现在也没什么事儿，看把你累的。”
　　 “我没事儿。娘，吃点东西不？”
　　 “不吃了。你也歇会儿吧。唉，我病了这么长时间，难为你了。”
　　 “你又说这话，谁一辈子还没个病儿灾的呀。你心里也别着急，俗话说，得病如山倒，去病如抽丝啊。你别老想这想那的。我扶你起来坐会儿吧。”说着根洁坐在炕沿上，轻轻扶起母亲，让她倚在自己胸前。
　　 “根儿呀，赶明儿把秋芳叫来吧。这几天我觉着越来越不行了，我估摸着我这病恐怕治不好了。走前看看秋芳娘也就没什么牵挂了。”
　　 “娘，你说什么呀，医生说你能治好。”
　　 “别哄我了，我自个儿的病我自个儿知道。赶明儿把闺女叫来吧。行了，让我躺下吧。”
　　 根洁又扶着母亲慢慢地躺下，母亲又闭上了眼睛。一直守候到母亲睡着，根洁给母亲掩好被子，走出屋子，跨出院门，没入了茫茫夜幕之中。这时，强忍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了。前天，医生告诉他，母亲的病至多还有一个月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