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渡三部曲（闪小说三篇）

摘要：一个叫桃花的女人和她的小渡船

桃花桥
　　
　　 桃花婆真的老了，坐在渡口的屋子前晒着太阳，满脸的褶子像水面上的涟漪，一层叠着一层。
　　 我还记得儿时的桃花婆，柳叶眉，樱桃口，的确良的连衣裙，往船上一站，衣袂合着她那一头乌黑的长发飘舞着，勾去村子里外多少男人的魄呦！
　　 我问，怎么村里的其他婶婶们都不画口红呢？
　　 桃花婆用手指勾勒下被河风吹起的头发说，傻妞儿，其他婶婶要下地干活，可有那闲工夫捣腾？
　　 我们一帮人，自己把自己渡过了河，往渡船上的钱箱子里塞进分分角角。
　　 我娘开玩笑地说，她婆，咋睡着了？要是坐船上睡着了，可得掉河里喂老龙王了。
　　 桃花婆一骨碌从藤椅上站了起来，冲着我娘说，你身后这一帮后生姑娘，哪个不是我从龙王爷的口中捞回来的。说我老，一猛子扎下去还是那么远。
　　 听我娘说，桃花婆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年轻时还去过省城，说是去找她的男人的，回来后再也没有离开过她的渡口，有人看到桃花婆把男人的衣物都扔进了河里，还有人说，男人不要她了。
　　 不久后，桃花婆一头扎进水里再也没有出来。
　　 我娘说，桃花早前就知道自己的命了，留了个钱包给村长。唉！也好，苦了一辈子，终于解脱了。
　　 不久后，一条四米宽的水泥桥横跨在河面上。
　　 村长说，以后就叫桃花桥吧……
　　 
　　 渡口
　　
　　 男人把车子停在渡口很远的地方，踮起脚尖眺望着渡口。男人走的时候，这个渡口还不叫桃花渡，他只知道船上的渡娘叫桃花。
　　 风很大，男人的领带飘了出来，他抓住领带塞进洁白的衬衫里面。男人高档的西服已经扣不起来。渡娘提着滴水的竹竿哼着黄梅戏《孟姜女》的段子，他熟悉，也会唱。渡娘的长发束在脑后，他记得那时，渡娘喜欢散着头发，任凭河风凌乱。
　　 车里的女人问，要去看看吗？
　　 男人没有回答，看什么呢？看河那边的故乡？看河上的渡娘？
　　 去看看吧！女人又说，省得魂牵梦绕。
　　 男人向前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又向前走了几步，男人锃亮的皮鞋上就粘上了泥土。
　　 河上的渡娘看到了男人，一只手放到脑袋上遮住阳光向这边张望，男人又向前走了几步，看见渡娘光着的脚稳稳地扣在船板上。男人抬起脚看看自己的皮鞋，全是湿润的泥土，他索性脱了鞋袜。
　　 喂——
　　 渡娘用手作喇叭状向他喊道，喂，要过河吗？
　　 男人回头看看车里的女人，女人闭着眼睛，陶醉着暖暖的河风。
　　 渡娘又喊，过不过，不过走了啊！
　　 男人沉默了会，摆摆手，穿上鞋子回到车里。
　　 回吧！男人说。
　　 
　　 桃花渡
　　
　　 桃花渡，没有一棵桃树，半棵都没有。
　　 桃花渡，却实实在在因为桃花，桃花是个女人，一个摆渡的女人。
　　 我喜欢乘坐桃花的小渡船，不是因为桃花是个女人，而是因为桃花会讲故事，讲他或她的故事。
　　 桃花提起湿漉漉的撑杆，故事就算开了头。桃花说，从前有个渡娘，她用渡船把她的男人送过了岸，男人不愿在河上待一辈子，去了远方。
　　 湿漉漉的撑杆再落进水里时，渡娘的男人还没有回来。
　　 桃花的撑杆，再提起，再落下，船就到了岸边。我问，渡娘怎么不去找她的男人？桃花说，她去了，又回来了，带着一脸泪水回来的。我问，你就是那个渡娘吧？桃花没有否认。我又问，你天天在河上是在等你的男人吗？桃花摇头，不……我舍不得放下手中的撑杆。
　　 我不知道，桃花说的不，是说她不是那个渡娘，还是，不是在等她的男人。
　　 我还想问，桃花的撑杆弯了几个弯，桃花和她的渡船就到了河的对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