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流痕毕业季（小说）

摘要：毕业季不仅仅属于学生，不同的人生都有自己的毕业季，区别只是人生的担当和执念。

流痕休闲吧，环境很舒适，怀旧又时尚，是人们打卡的地方。
　　 咕咚君是流痕休闲吧常客，跟人聊天时候，老爱说“不懂不懂”。
　　 咕咚君说“不懂”的语速和口音，听着像“咕咚”，服务员和熟客爱打趣模仿他，时间一久咕咚君就成了他的外号。
　　 流痕最近新来了一个女服务员林洛，三十左右，没有人在意流痕的人员变化，依旧各自消费着。
　　 一天，流痕来了两位常客，中年妇女芳姐和岚姐，除了她们，还有流痕隔壁职业学院的一对情侣。
　　 那天，流痕放是怀旧音乐，卡朋特《yesterdayoncethemore》和惠特尼休斯顿《Iwillalwaysloveyou》。
　　 咕咚君照常来了，受音乐感染，想喝啤酒，点单后起身出门买烟，同咕咚君一起起身的，还有情侣中的女青年。
　　 女青年起身的时候，把一杯饮料泼在了男青年脸上。
　　 女青年：骗子！你说毕业一起进厂上班！你现在告诉我你要去深造！
　　 女青年哭着跑了出去，把提前走到门口的咕咚撞了个踉跄，男青年胡乱抹了下脸，匆匆追了上去，对吧台喊了声“一会微信转账！”
　　 仿佛才反应过来的林洛，看看门口，摇摇头继续玩自己手机。
　　 正聊天的芳姐和岚姐，突然一起哭了起来，林洛赶紧上前安抚，并四处去抓纸巾，咕咚君正好返回从身边经过，把兜里纸巾随手递上。
　　 芳姐、岚姐和林洛道了谢，咕咚坐回座位，林洛还在安抚着两位大姐。
　　 林洛：姐姐们，想开点，你们一哭，妹子也跟着难受。
　　 岚姐：妹子说得对，你也别老想着难，不就是孩子想出国嘛。
　　 林洛：啥？那不好事嘛？
　　 芳姐：什么呀，这臭小子能耐不大心气大。
　　 林洛：年轻人上进也挺好。
　　 芳姐：嗨，他要踏踏实实就不说了，高考二三本看不上，考上不去，复读了两次才死心，盼着快毕业了，老公为他找到工作，他又看不上非要出国留学。
　　 林洛：哦，能出去见识见识也好。
　　 芳姐：我和他爸贷款都没还完，那有钱呀，即使出去了，回来工作又咋办？万一啃老，老两口还活不活了。
　　 岚姐：老芳，别太悲观，你们不同意，他拿啥出国。
　　 芳姐：想着闹心呀，总是不省心不顺。
　　 芳姐话音刚落，岚姐这头却也哭了起来。
　　 林洛：咦，岚姐，你这么明白咋也跟着难受？
　　 岚姐：唉，好姐妹触景生情，我也难，上有老下有小。
　　 林洛：看姐说的，这不是过日子都得面对的嘛。
　　 岚姐：妹子，我离异单身多年了，净身出户，老芳至少孩子毕业有个结果，我今后是那根道都晕得。
　　 林洛：抱歉。
　　 岚姐：原想离了，可以从头学过新生活，可是没想到，老的病，小的也不省心，唉，难呀。
　　 咕咚闭目喝酒，时不时看看三人。“哟，二位，哦，不对，三位大美女都在，嗨，咕咚，又来了。”一个中年男人走进流痕，招呼声中透着油腻的乐。
　　 林洛起身招呼：“昆哥好，来了。”
　　 “咦，你们这氛围不对呀。”昆哥在芳姐和岚姐桌旁驻足，两人连忙摆手陪笑寒暄过去。
　　 “哟，这白天就喝上了，有意思，给我也来一瓶，陪你！”昆哥寒暄着离开两位女士的桌旁，兴致勃勃坐到咕咚对面。
　　 咕咚早已睁开眼，笑着点头迎着昆哥坐下。
　　 昆哥：你这是半瓶酒就多了，还是在思考人生？
　　 咕咚：没有没有，昆哥好像今天很高兴呀，又发财了？
　　 酒已端上，昆哥干了一杯：嗨，啥又呀，疫情期间生意没戏，不过东边不亮西边亮，我转行了！
　　 咕咚：新行业一定有钱途。
　　 昆哥：应该吧，你咋不问问我啥行业？
　　 咕咚：呵呵，不懂不懂。
　　 昆哥：嗨，这人……
　　 “脆皮烤五花，多人份，昆哥，是你的吧？”一个外卖员进到流痕。
　　 昆哥：对对对，那桌、这桌和吧台，都放点，对了，涂学霸，咋还不考研？
　　 流痕里的人，都看看这个姓涂的外卖员，好奇怎么会叫学霸。
　　 涂学霸：想通了，没必要，现在送外卖不也挺好。
　　 昆哥：你这个高考政史单科状元，送外卖不寒碜
　　 涂学霸：工作不分贵贱，没啥屈不屈才的，你看疫情也收入稳定，还自由自在，没啥不好。
　　 昆哥：我最近需要人，跟我干如何？有机会公费出国的。
　　 涂学霸：谢谢昆哥，我呀做不来大事，怕耽误你，还有我和女朋友毕业后好不容易一起，打算结婚了。
　　 昆哥：照你这说法送外卖还成学问了？
　　 涂学霸：学问大了去了，走了哈昆哥，单有点多。
　　 涂学霸急急忙忙出了门，流痕的客人都盯着他的背影。
　　 昆哥摇着头：这个小伙子，咋想的？咕咚，你说说，这有啥出息。
　　 咕咚：呵呵，不懂不懂，也许他今后会承包区域，竞聘高管。
　　 芳姐突然走到昆哥和咕咚的桌旁坐下。
　　 芳姐：我也来瓶啤酒，谢谢昆哥美食。
　　 昆哥哈哈笑着干杯，一饮而尽。
　　 芳姐：昆哥，你刚才说你需要人？有机会出国是怎么回事？
　　 林洛：对对对，昆哥，刚好可以帮帮芳姐。
　　 昆哥一脸诧异，问起芳姐缘由，芳姐又把之前的焦虑说了一遍，动情处又哭了起来。
　　 昆哥：芳姐，别急，这样，找时间兄弟见见你儿子，工作出国都不误的机会，他应该会考虑的，大学毕业嘛。
　　 芳姐兴奋地不停感谢，又拉着岚姐一起干了两杯，还要抢着加酒买单，自然被昆哥阻止了，流痕的气氛一下欢快起来。
　　 芳姐喝完杯中酒，急急忙忙拽着岚姐离开，她想早点约定儿子和昆哥的见面时间。
　　 林洛：昆哥可不愧是大家口中的及时雨呀。
　　 昆哥：安慰她而已，现在这些年轻人，学历是普遍高了，但过日子离毕业还早，不爱学也教不会，你说呢咕咚？
　　 咕咚：呵呵，不懂不懂。
　　 昆哥露出几分扫兴，这时电话响起，接完电话，起身打算离开。
　　 昆哥：你慢喝，有事了，新业务，要从头学，忙呀。
　　 昆哥在寒暄中离开，林洛边收桌子边仿佛跟咕咚自言自语着。
　　 林洛：这个昆哥好像总在转行，真不知是吹牛还是商场高手。
　　 咕咚：他嫌赚的钱小，一直在学赚大钱，也许这次学会了。
　　 林洛：对呀，他到底转的啥行？他没说咱也没问呀。
　　 咕咚：呵呵，不懂不懂。
　　 林洛：哥，你咋老爱说“不懂”。
　　 咕咚沉默了几秒，喝了口啤酒，缓缓说到：我是个loser。
　　 林洛：哥这话说的。
　　 咕咚：你成功过吗？
　　 林洛突然沉默，流痕的电脑音乐，突然自动播放起江涛的《思乡的人》，林洛似乎受到氛围感染，突然眼眶红润。
　　 林洛的手机响起，林洛望了一眼，突然表情惶恐起来，迅速压掉然后关机，快步走到吧台。
　　 流痕门口闪出一个强壮的身影，林洛余光扫到门口的同时，迅速猫下腰躲进了吧台旁的杂物间门帘后。
　　 咕咚看清了来人模样，一脸横肉的彪形大汉，戴着墨镜，脖颈后露出一串瓷化的星月菩提。
　　 大汉环视了一圈流痕屋内，只有咕咚一人，大汉踱着重重的步伐，走到咕咚跟前，直勾勾的看着咕咚，把咕咚当成了老板。
　　 大汉：“林洛在你这里？”声音凌厉而沉闷，仿佛从地下涵洞深处传来。
　　 咕咚没有说话，只是应付式的摊摊手，仿佛不知道大汉在说什么。
　　 大汉似乎有点被咕咚激怒，摘下墨镜，凶狠的眼神射向咕咚，咕咚没有躲避，目光迎了上去。
　　 几秒钟后，大汉眯了眯了眼，从兜里掏出林洛的照片，举到咕咚跟前：就是这个女人！
　　 咕咚没有说话，摇摇头，大汉突然发怒到：她欠公司和银行钱！你不要窝藏！
　　 啪的一声，咕咚把手机摆在桌上，屏幕上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照片，体型和咕咚相似，同时撩起上衣，一把九二手枪露了出来。
　　 大汉愣了愣，立刻收敛了起来，故作镇静大声到：“好了，搞错了就算了，抱歉！”转身匆匆离开。
　　 林洛惊魂未定的出来，对咕咚连声道谢，瘫软地坐到桌旁，抽泣起来。
　　 林洛：哥，不瞒你，你问我成功过没，学校毕业后我不仅富过还死过！都怪自己，富了想更富，乱借钱还不上，躲到这。
　　 咕咚：富过还死过，你和学霸外卖员其实比昆哥能耐。
　　 林洛：哥，不用安慰我。
　　 咕咚没回应林洛仿佛自说自话：懂得失败的人比自认为成功的人要少。
　　 林洛：芳姐、岚姐她们其实不懂苦难，事再大不过是孩子毕业咋办，我可真自杀过。
　　 咕咚：说到死，曾有个乞丐死在我面前，你猜他死之前说了什么？
　　 林洛摇摇头。
　　 咕咚：那个乞丐是个精神失常的哲学教授，死之前他很兴奋，他大喊到“我毕业了!学成了！”
　　 林洛：哦？做学生毕业就是解脱，尤其是带着优秀成绩毕业。
　　 咕咚：我真是个loser，很多好牌都打烂了，优秀与我无缘，尤其四十岁时候，一度抑郁。
　　 林洛：听他们说，您本名姓慕，祖上好几代不是显赫的大户乡绅，就是远近闻名的文人鸿儒？
　　 咕咚仍然自说自话：见到那个乞丐教授死去，我才明白，教授是清醒的，有病的是我们。
　　 林洛：什么？
　　 咕咚：人一旦达成目的就会认为自己毕业，而不明白什么是无常，对于明天谁曾毕业过。
　　 林洛若有所思点点头。
　　 咕咚：那个学霸外卖员是懂得学习的，你也正在学习面对。
　　 林洛：这就是你认为我们比昆哥成功？
　　 咕咚摇摇头：昆哥在学习赚大钱，岚姐在学习新人生。
　　 林洛：芳姐呢？
　　 咕咚：她还要学习面对背叛。
　　 林洛：背叛？
　　 咕咚：她的贷款是问岚姐借的，而且我经常在流痕包间，看到岚姐和芳姐老公出入。
　　 林洛：什么？你意思……
　　 咕咚：不要大惊小怪，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说这就是人生，而且是别人的人生。
　　 林洛：哦……好吧。
　　 咕咚：大家都喜欢圆，你知道怎么解释圆吗？
　　 林洛：解释圆？
　　 咕咚：圆才是才是真正的毕业，而人生的毕业就是……
　　 林洛等待咕咚说完，而咕咚表情突然严肃起来，突然，咕咚从腰间摸出了九二手枪，顶住林洛脑门，林洛吓的大叫。
　　 咕咚勾动扳机，枪机发出一声空响，咕咚哈哈笑了起来，勾着手枪递到林洛跟前。
　　 咕咚：玩具模型，送给你，学会勇气和面对。
　　 林洛惊魂未定：哥，你从不玩笑，不过，刚才真亏你。
　　 咕咚：我也害怕，只是欠高利贷的时候学习过面对。
　　 林洛：哥，刚才在帘子后，我看你手机那张照片……
　　 咕咚：朋友从刑警转片警，很开心，分享上岗照，你债主没细看。
　　 林洛：这样呀。
　　 咕咚起身：健身时间到了，课时没完没毕业。
　　 林洛：再见哥，等等。
　　 快走到门口的咕咚转身。
　　 林洛：你说的圆还有什么？人生真正毕业是什么？
　　 咕咚沉默两秒：闭环，一切乱七八糟的闭环就是毕业。
　　 林洛：你是说……死亡。
　　 咕咚摇摇头：“是圆，一个个圆满！”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流痕，抬眼望见了店跟前的银杏树。
　　 银杏的不远处，之前生气跑出流痕的情侣，似乎已重归于好，女的趴在男友胸口抽泣，男边抚摸女孩发绪，边温柔地说：“等我，这次一毕业就娶你！”
　　 女子把脸往深处埋了埋抽泣着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咕咚转过头向前走去，边走边自言自语：唉，今年叶子咋掉这么早？看明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