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恋】那月饼，好沉！好沉 （小说）

我的影集里珍藏着一张照片，画面上只有一个月饼。
　　 我当新兵的那年中秋，班长软磨硬泡地说服中队长，告别上午刚从老家赶到成都来看望他的父母，又和我们跨上了巡逻的摩托车。
　　 望着儿子和我们一起坐着摩托驶出营区，班长的父母久久不愿返身。自班长当兵以来，父母就没和他过过中秋节，今晚本是个团圆之夜，可班长却没领中队长的“情”，硬要坚持按原巡逻计划，带领我们完成巡逻任务后，再回来陪父母共度月圆之夜。
　　 当市电讯大楼零点钟声敲响时，我们正从火车北站沿着一环路，拟经西门车站、青羊宫、九眼桥，向三瓦窑方向返回。
　　 路上的行人明显比往日少了许多。月光柔柔地撒在街面上，在树荫的映衬下，如水似波，使中秋的夜显得格外宁静、清爽。
　　 当我们巡逻至西门车站附近时，发现前方人行道上有一位中年人提着两大包东西边走边望。我们把车靠过去一问，才得知中年人半月前到上海出差，临走时和家人约好了今晚赶回来共圆中秋，可由于火车晚点，错过了末班公交，出租车深夜也不愿跑市郊，无奈，他只好步行往回赶。
　　 班长一看表，已十二点过了，于是便让另两辆车就地等候，由我和他送中年人回家。
　　 半小时后，我们把中年人送到了他家楼下，班长提起大包就送中年人上楼；回来时，班长递给我一个纸包说：“他们全家人都在等着他呢！这不，还送给咱们两个月饼。”边说边跨上驾驶位置。
　　 我也着实困了，拿着月饼，坐在摩托车车斗里便迷迷糊糊闭上了双眼。
　　 猛然，一阵刺耳地刹车声把我惊醒，当我回过神来时，隐隐约约看见班长正在路边树林里和几个黑影扭打成一团。我连忙拉响警报，翻身冲了过去，可是一切都晚了，我看到的只是满身血迹的班长和那个被他铐在自己手腕上的歹徒。
　　 旁边，那衣衫不整的姑娘正蹲在地上哭泣。
　　 战友们闻警赶来，连忙将班长抬上车，飞快地向医院驶去。
　　 途中，班长一字一顿地对我说“那……月饼……，给……妈妈……一个……”我紧紧地搂着班长，泣不成声地点点头，后悔自己没有劝阻班长留下来陪父母，后悔自己不该让班长去驾车，后悔自己不该在关键的时候打盹……
　　 班长父母赶到医院时，班长已默默地化作了一座“山脉”……
　　 那姑娘在父母的陪同下也赶到了医院，见到班长父母，扑上去跪在面前痛哭着说：“今后，我就是你们的女儿！”
　　 第二天，按班长的遗嘱，我将月饼捧送给班长妈妈。老人家抬起红肿的双眼，和老伴一起小心翼翼地打开纸包，木然凝视片刻，在老伴示意下，又照原样包好，郑重地递给我说：“孩子，你留着吧！俺娃，他好样的……”
　　 我接过月饼，仿佛突然间长大了许多。
　　 后来，那月饼变成照片留在了我的影集里，并伴着我走上了班长岗位、走进了警校大门、走进了武警总队机关、走向了成都税务……
　　 三十多年过去了，尽管我也已转业到地方工作十多年了，但每到中秋，我都会翻出那张照片，虽然已经有些泛黄，但却从没想过丢弃，总感到：那月饼，好沉！好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