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陛下，我认命了！只求与家人一同赴死
冬月十八，景帝朝赞离与苏贵妃大婚之夜，北风呼号、大雪纷飞。
凤仪宫阴冷潮湿、死气沉沉，已形同冷宫。
帷帐内皇后语心凌孤零零蜷缩在床榻上，不时剧烈咳嗽几声，揪心得似要咳出肺来一般，却无一人伺候。
突然宫门被推开，进来的宫女忍不住用手掩鼻，恶声恶气道。
“皇后！贵妃娘娘听说你弹得一手好琴，命令你前去为皇上和娘娘弹琴助兴！”
床上的人骤然睁开眸子，脸色愈发惨白。
她是皇后，没有朝赞离的旨意，贵妃怎敢派人来“命令”她？
朝赞离的意思，是要她去亲眼看着他和苏贵妃洞房花烛夜么？
她闭上眼睛，紧握拳头。
他给她的屈辱，叫她心里的痛苦更加倍增长，撕心裂肺。
她声音颤抖道，“我不舒服……咳咳……你告诉皇上和苏贵妃——”
话音未落，脸上却狠狠挨了一耳光。
“贱人！你还真把自己当皇后了？废话少说！快走！”
语心凌被拖拽着踉踉跄跄来到苏贵妃的邀月宫。
门内红烛燃烧，传来阵阵疯狂的声响，钻进语心凌的耳朵里。
一声声，都似淬冰的利箭刺入她的心脏。
风雪越发大了，凌乱覆落在她衣着单薄的身上。
尽管琴弦根根似刀子一般，凶狠的割着她的指尖，她却用尽全身力气拨动琴弦，叫那琴声响亮而惊啸，说不出的悲壮、绝望。
……她终于再也无法承受，猛的推开琴，“扑通”一声跪伏在地上。
额头一次次重重磕在青砖地上，鲜血淌了一地。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紧闭的门终于打开。
一袭黑色狐裘，尊贵俊美的男人缓步走来。
“皇后！你这是做什么？”他沉声道。
语心凌抬头，对上他一双暗夜中淬满了寒冰的眸子。
她的心脏，骤然一阵剧颤。
“求皇上开恩……”
却刚开个头就被他冷漠打断，“皇后！就算你磕破头，也救不了你的父亲语宰相，和宰相府几百口人的性命！”
夜色中她羽睫轻颤。
不愧是大景帝国的第一美女！她跪伏着，一头染尽风雪的银丝铺了一地，狼狈不堪，却依然美得惊若天人。
朝赞离却一脸嫌恶。
长着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却有一颗蛇蝎歹毒的心。
就算天下女人都死光了，他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她胸口越发冰凉……低声道，“皇上误会了！臣妾只求与语宰相府几百口人一同赴死！”
朝赞离终于动容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
他陷入短暂的沉默。
语心凌知道，这个曾经被“挟天子以令诸侯”十七年，忍辱负重，如今终于夺回政权的男人，手段残忍，城府极深。
此刻他心里思考的，不是是否心生怜悯，饶她一命？
而是她是否还有利用价值？
他终于沉声道，“皇后孝心可嘉！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皇后！”
语心凌蓦然闭上眼睛……尽管这是她求来的，寒气依然浸透血液，一颗心也坠入万丈深渊。
“谢皇上！”她强忍着摇摇晃晃，已支撑不住的身子，伏地叩谢。
他的目光从她身上一扫而过，好像秋风扫落叶一般冷漠无情。
“我还有事！皇后交给苏贵妃处置！”
话落拂袖而去。
“天儿冷！贵妃娘娘小心！”
几个宫女太监小心翼翼，簇拥着苏浔儿走到门口。
一件雪白水滑的狐裘，包裹着妩媚动人，四肢酸软，脸蛋上甜蜜的红潮还未褪去的苏浔儿。
“既然皇上已下旨，那就杖毙吧！”
苏浔儿柔柔道，虽然字眼极尽残酷，声音却极其动听。
难怪朝赞离深爱着她，如疯魔一般。为了红颜一笑，恨不得把半壁江山都送给她！
“是！”
风雪中，语心凌突然被人从背后狠推一把，扑倒地上。
板子噼噼啪啪落下来……又急又重，不一会儿她的背后已皮开肉绽，鲜血模糊。
“贵妃娘娘！这……这女人……怎么不哭不闹，也不躲……”
有人见语心凌要被活生生打死了，竟然都没哼一声，忍不住骇然道。
平时就算是太监被杖打，鬼哭狼嚎的惨叫声也不绝于耳！可是皇后她……
“这就是她的命！她不过是认了命！”
苏浔儿心里道。刺鼻的血腥味随寒风袭来，她用雪帕掩住口鼻，也掩饰了唇角一抹得意的冷笑。
第二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个月后。
“雪灵姐，听章公公说太后丧期过后，皇上就要下旨，册封苏贵妃为皇后！而且皇上亲口承诺不会再纳妃呢！”
“真的？咳咳……我还有点事，你先走！”
那宫女前脚刚走，后脚雪灵见四下无人，才小心翼翼走进一墙之隔的小院子里。
“皇后娘娘……”
她瞬间揪心，枕头上那个女人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神情空洞，面如死灰，仿佛只剩下一副躯壳。
她知道，语心凌已经听见了那宫女的话。
尽管这件事在语心凌的意料之中，尽管她早有心理准备，但乍然听见，依然无比震撼。
朝赞离承诺不再纳妃，要与苏浔儿一生一世一双人！不仅是大景帝国开天辟地以来的头一次，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一个月前，朝赞离将她赐死，扔到乱葬岗。
苏浔儿的贴身宫女雪灵，于心不忍，偷偷去乱葬岗给她收尸，发现她竟然还有一丝微弱气息！
只有宫里犯下重罪死得很惨的人，尸体才会扔到乱葬岗，所以那是一个连偷盗者也不敢去的地方。所以无人看见雪灵把她背出乱葬岗，偷偷藏在后宫这个偏僻荒废的小院子，给她抓药治伤……
雪灵不知何时离开了，语心凌躺在枕头上，沉沉阖上眼睛……
突然“砰”一声，房间的门被撞开，她猛地被惊醒！
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道沉重的身躯猛地压在她身上。
“好痛……”她的伤口裂开了，痛得她差点晕过去。
她倒抽一口寒气，猛瞪大眼睛，撞上他那双阴骛而浑浊的眸子。
“……”
她来不及惊恐，就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他……被下药了？！
“放开我……”
她惊慌失措的拼命挣扎！
可是她越挣扎，却越激发他的兴致。
“不……皇上……求求你……”
她一声凄厉的尖叫，死死抓住他宽厚的肩膀，指尖陷入肉里。
好像一条烧红铁板上的鱼，被反复煎烤，却只能张大嘴巴作垂死挣扎。
可他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更疯狂。
“……”
她眼前一黑，痛得只觉下一秒就会死去……
就在她以为这已经足够残忍时，突然他的头埋进她的颈窝里，粗重喘息，声音无比清晰传进她的耳朵里。
“浔儿……浔儿……”
他口中叫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
语心凌大大睁着眼睛，脸色惨白如纸，却慢慢停止了挣扎，双手颓然垂落。
她仿佛已感觉不到疼痛，一动不动，木然的表情，空洞的眼神，仿佛已是一具行尸走肉。
第三章 贵妃太善良了
突然脸上被狠狠劈了一巴掌，她痛得翛然惊醒。
原来窗外已经天亮，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怒火滔天的俊容。
“贱人！你竟然没死？还敢给我下药？！今日我不将你千刀万剐，难泄我心头之恨！”
“来人！把这个贱人打入天牢！”
既然给她一个痛快，她不领情，那就休怪他出尔反尔！
他要留着她的贱命，一点一点的折磨她，叫她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他眸光骤然淬冰，恨之入骨。
“皇上！”
忽然云意宫一个宫女惊慌失措跑来，“不好了！贵妃娘娘晕倒了！”
朝赞离脸色唰地惨白，死死瞪着她，“怎么回事？”
那宫女却看了一眼还跪在外面的语心凌，欲言又止。
语心凌心里一紧，霎时有不详的预感。
朝赞离冷冷道，“说！”
“娘娘生于阳月阳时，从小体弱多病，大夫说这个病很难医治。只有取阴月阴时生人的肉作药引子，才能根治娘娘的顽疾！”
“我怎么不知道此事？”朝赞离脸色越发阴沉。
“娘娘不忍心伤害他人，所以一直没有告诉皇上，也不允许我们提起！”
语心凌脑子里轰一声，霎时面无血色。
“浔儿……太善良了！老天对她太不公平……”朝赞离揪心的拧紧浓眉。
忽然想到什么……猛地转过头，锐眸似寒箭射向语心凌。
“我记得，皇后就是阴月阴时生人……”
“不！”
语心凌瞪大眼睛，惊恐道，“皇上！你不能相信她的话！什么割肉治病？这太荒谬了！根本毫无依据……”
不管怎么说，曾经她是一国之后！
他不能羞辱她到这个地步！
却被他不耐烦打断，“闭嘴！浔儿是我深爱的女人！不管什么办法，我都要试一试！”
“……”
语心凌死死盯着朝赞离，喉咙里仿佛堵着棉花，胸口燃烧沸腾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是“试一试”，就要让她承受被活生生割肉的痛苦？！
“来人！把皇后绑起来！割肉给贵妃治病！”
朝赞离低沉、冰冷道。
语心凌不敢置信瞪着他。
尽管对他早已绝望、心死，可是听见他那让她万般迷恋的声音，说着一次比一次更冷酷、残忍的话。
一次又一次，犹如一把尖利的刺刀，刺入她的胸口……
天牢。
“凌儿！”
被剜了一块肉，左手手臂鲜血长流的语心凌抬起头，见牢房外面一个穿着华服、清俊的男子扑过来。
“张公子！你怎么来了？”语心凌愕然。来人是御史大人之子！
“凌儿！当年我本来打算托父亲提亲，可终究迟了一步，皇上突然昭告天下，要封你做皇后……可你今天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张公子眼圈通红哽咽，语心凌也忍不住动容。
曾经她是大景国的第一美女，有不少仰慕者！如今她落到这个地步，只有张公子一人冒着被砍头的风险来看望她，让她很感动。
“凌儿！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就算你曾嫁过男人，但我不在乎，我一定要娶你……”
语心凌大吃一惊！
望着这个天真单纯似孩子一般的张公子，她心里焦急，正要提醒他不要再说这些疯话，否则会引火烧身，却响起一道冷笑夹着怒火的声音。
“贱人！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你！”
第四章 打入十八层地狱
张公子吓得跪伏在地上，魂不附体。
语心凌望着大步冲进来的朝赞离，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震惊！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奸夫淫妇！很好！”
朝赞离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愤怒？死死瞪着张公子，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
“来人！把这个奸夫拖出去，乱棍打死！”
“……”
语心凌脸色一白，看着突然就瘫软成一堆烂泥的张公子，急忙冲过去，隔着牢房跪求朝赞离，“求求你饶了他！你要杀便杀我……”
朝赞离冷笑打断她，“哼！你还不能死！你的肉是浔儿的药！”
“……”
他就是有这种本事，一句话就能把她打入十八层地狱。
眼看张公子要被拖出去了，她突然退后几步，死死瞪着朝赞离，“你要是杀了他，我就撞死在你面前！”
“你敢！”
朝赞离阴戾瞪着她，咬牙切齿。
“为了你心爱的女人……”语心凌唇角勾起一个凄哀的弧度，“你不该冒这个险！”
她的笑，刺痛了他的眼睛，心里莫名的很不舒服。
“哼！为了救你的奸夫，你可真是用尽了心思！”朝赞离冷嘲热讽。
她的笑容变得苦涩……只要能救张公子的命，随他怎么说！
三年前，朝赞离被人胁迫，昭告天下，要娶她做皇后！
她不乐意，嫁给一个不认识、不了解的男人！那晚她偷偷溜进宫，误打误撞见到了朝赞离……
从那晚起，她不再抗拒婚事，反而满心欢喜期待帝后大婚之日。
直到大婚之夜，她独守空房了一个晚上……才知道原来他是被迫娶她入住中宫，对这门婚事极不满意！
因为顾忌她背后的那个人，虽然他厌恶她至极，却只是对她冷漠疏离。
但千金小姐出身，性格娇纵、任性的她不甘心，总是不分时机、不分场合纠缠他……却引来他更大的怨恨。
可如今才知道，那时的她有多愚蠢。
从一开始，他便爱上了温柔、懂事的苏浔儿！
所以，就算她语心凌并非他仇人的女儿，她这般娇纵、任性，他这辈子也不可能爱上她！
三年了，凤仪宫越来越冷，她的心也越来越寒。
直到三个月前的那一天……他终于不再有顾忌，将她禁足凤仪宫，撤走所有宫人，形同冷宫，自生自灭！
朝赞离不知她正回忆着往事，以为她的沉默就是默认。没来由的胸口又腾起怒火，只觉全身血液都燃烧、沸腾起来，叫嚣着冲向头顶。
突然瞬间失控了！
“滚！都给我滚出去！”
朝赞离突然咆哮起来，狱卒吓得面如土色，立刻抓着张公子逃命似的冲出天牢。
“砰！”
朝赞离狠狠一脚踹开牢门！
语心凌一惊，紧接着意识到不对劲，因为她在他眸子里看到一抹熟悉的神情……
“你、你要做什么？这里是天牢……”
语心凌急忙后退，下意识要逃走。
可背后就是冰冷的墙壁，他轻易逼她到墙角，无路可退。
“啊……朝赞离！你疯了吗？”
她简直不敢相信……但他的双手禁锢着她的细腰，昏暗的牢房里，传来女人的喊声。
“朝赞离，你放开我！”
他果真疯了一般……不顾她一声声痛苦的叫喊！
更可怕的是，虽然这是一间独立牢房，但随时可能有人进来……
他竟然在这种地方……
这一次，他给她的极致痛苦和羞辱……比以前任何一次，都是更无情、残酷的噩梦……
第五章 求求你带我出宫
云意宫。
“你说什么？皇上去天牢看皇后了？”苏浔儿惊恐的站起来，袖袍不小心把茶杯拂落地上，“砰”摔成粉碎。
“是的，娘娘！”朝赞离的御前太监总管章公公看着一地碎片，不知怎的心里发慌，全身颤抖。
“本宫不是警告过你，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阻止他们见面吗？”苏浔儿怒不可遏。
“龙心难测！奴才也……”
“哼！”
苏浔儿恶狠狠瞪他一眼，“没用的东西！滚！”
望着章公公离去的背影，雪灵又给苏浔儿奉上一杯茶。
因为雪灵聪明机灵，做事隐蔽，所以苏浔儿到现在还不知，一个月前是自己的贴身宫女，雪灵救了语心凌一命。
“娘娘……”
苏浔儿却“砰”一声又拍案而起，把雪灵吓一跳。
“不行！这个贱人绝不能留在世上！一定要尽快处理掉。”
平时温柔、娇媚的眸子，此刻竟透出一道歹毒、狠戾光芒，咬牙切齿。
苏浔儿一刻也等不下去了，只带了一个心腹太监，匆匆前往天牢。
“贵妃娘娘驾到！”
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语心凌抬起头，见苏浔儿一身黄色长袍，绝色高贵、明艳动人得仿佛天仙一般走来。
那明晃晃的黄色刺痛了她的眼睛。
苏浔儿还没有封后呢，朝赞离就赏赐她只有皇后才有资格穿的黄色衣袍。
看见语心凌，苏浔儿用雪帕掩鼻，二话不说，就命令太监道，“动手！”
见她的心腹太监领命拿着刀走进来，语心凌脸色一变，“苏贵妃！你要做什么？”
苏浔儿美眸中透出得意。
“难道皇上没跟你说？太医说本宫的病，只要取你的心脏作药引，就能治愈断根。而且要在你活着的时候挖出来，才有效果！”
原本她打算一天割一块肉，把这个贱人千刀万剐，直到她活生生痛死为止。但眼下看来，她等不及了！
语心凌骤然面如死灰。
这不是现实中的“比干挖心”么？
他百般折磨、羞辱她……还不够？一定要这样对待她么？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她的心给本宫挖出来！”
“是！”
语心凌被两个狱卒抓住肩膀，眼睁睁看着那太监手里的刀，要划开她的胸口，掏出她的心脏……
忽然一道黑影闪过，所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两个狱卒都被剑刃抹了喉咙，连叫都没叫一声，就直挺挺倒地了。
那个小太监直接被削了脑袋，鲜血喷溅了苏浔儿一身。
“啊……”
苏浔儿撕心裂肺尖叫起来！
见那蒙面黑衣人一步步向她走过来，剑尖淌着鲜血……她吓得双腿一软，眼前一黑，直接晕死过去。
黑衣人转身走进牢房，解开语心凌的锁链，不由分说，就要带她离开。
“你……你是谁？你要带我去哪儿？”语心凌下意识问。
黑衣人却一声不吭。
语心凌心里一动……
忽然扑通一声给他跪下，“求求你！带我出宫吧！我不想当这个皇后！不想再看到朝赞离……我恨他！我死也要死在外面！做鬼也不想再看见他……”
她情绪失控，崩溃的哭泣，声嘶力竭。
但黑衣人高大伟岸的身躯一震……依然沉默不语。
只是，她只觉话音刚落，周遭空气骤然冻结成冰。
是她的错觉么？
“带我出宫……”
一阵晕眩袭来，她娇躯摇摇晃晃，眼看就要一头栽倒地上。
黑衣人及时伸手扶住她，顺其自然霸道搂住她的柳腰。
但昏昏沉沉的语心凌已忽视了这个细节，努力睁开浮着水雾的美眸盯着他，泣诉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带我出宫……求求你……”
她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晕倒在他的怀里。
语心凌做了一个梦。
自从朝赞离和苏浔儿大婚之日起，她就没有再做过梦了！
他与苏浔儿那般深爱，他为了她，甚至不惜付出生命，倾尽江山！
所以她连做梦的机会和勇气都没有。
但今晚，她却做了一个美梦，梦见黑衣人带她逃出皇宫，她终于摆脱了地狱般暗无天日的日子。
忽然身上一个东西沉重压下来，叫她蓦然胸口窒息……才终于醒来。
这是……宫外吗？
她懵懵懂懂的望着周围。
虽然环境很陌生，可……和宫里一样奢侈华丽！
这是哪里？
当身上的“东西”猛的撕裂她胸口的薄衣，她才蓦然反应过来。
压在她身上的，竟然是一个男人！
当她收回目光，落在那个人的脸上……
“轰”一声，只觉五雷轰顶，眼前一阵天昏地暗……
压在她身上的男人竟然是……朝赞离！
第六章 你杀了我便是
目光下移，见他一身黑衣，霎时她心里更震惊了！
原来刚才是他扮作黑衣人，救了她一命！
为什么？
他的侧容映着灯火，衬得五官线条更冷峻，眸光更幽深、阴婺，叫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我已经查清楚，给我下药的是陈太妃。陈太妃的侄女是吏部尚书之女，欲爬上龙床攀龙附凤，才做出这等苟且之事！相关的人我已经处置。”
声音低沉得仿佛从幽幽地狱中传来。
语心凌依然怔怔望着他。
他为何要跟她解释这些？
既然已查明下药一事与她无关，为何语气又透出一丝……愤怒？
“语心凌！当初你父亲狼子野心，掌控我十七年，把我当个傀儡皇帝！我恨不得把你父亲碎尸万段！你这个贱人，有什么资格恨我？”
尽管他的这些话，叫她早已习惯、麻木了，心脏仍然狠狠一抽。
目光空洞失神，喃喃道，“那你杀了我便是……”
他毫不犹豫道，“对！曾经我也想给你一个痛快！是你自己贪生怕死！所以现在我改变了主意！既然你想活，我就要你生不如死的活着！”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床奴！没有我的旨意，不准离开这个房间半步！”
床……奴？
语心凌骤然脸色雪白。
堂堂一国皇后，竟然要沦为宫里地位连贱婢都不如的床奴？
他眸光骤暗，薄唇轻勾，一个一个更残忍的字眼响在她耳边。
“我也是没想到，咱们的清纯皇后……要是给语宰相看到你这个样子，啧啧……”
所以，他才突然改变主意，从苏浔儿手里救下她。
“不——”
语心凌脸上血色尽失，惊恐瞪着他，好像眼前是一个魔鬼。
她不敢想象那一幕……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皮开肉绽，鲜血流淌，她却犹不自知。
他的手指拂过她铺满一床的青丝，暗眸中却露出一丝嫌恶。
“那就主动伺候我，把我伺候得舒舒服服！否则我就命人把语宰相带过来，好好欣赏欣赏，她女儿是怎么……”
“不——”
语心凌快要晕过去了。
“怎么？不愿意？”
他猛的揪住她的头发，沉声道，“来人……”
“不！我愿意……”
只觉头皮都要被掀掉的她，强忍着一阵晕眩，脱口而出道。
刹那，巨大的屈辱从心脏顺着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
残阳似血，光芒透过窗纸朦胧洒进来，逆光中他一张英俊、高贵的容颜，因为极致的舒适而微微扭曲……
第七章 终于苦尽甘来
一连几日，只要朝赞离下了朝，就会前往她的房间。每一次都往死里折腾她。
这个男人如疯似魔一般贪恋她的身体。
但仅仅只是身体而已，每一次他都命令她主动各种花样伺候他，极尽羞辱她。
却又在情难自禁时叫出另一个女人的名字……一次又一次，不仅把她的身子，她的一颗心也被碾压成粉碎。
“铛……铛……”
上朝的钟声终于响起，望着朝赞离披衣离开的背影，面无血色的语心凌正要下床，却双腿一软，扑通跌下床来。
“啊……”
“皇后娘娘小心！奴婢来扶你！”
语心凌一愣，蓦然抬头。
“雪灵？你怎么来了？”
“皇后娘娘！是皇上派我来伺候你的！”雪灵扶着她小心翼翼站起来。
“皇上派你来的……”语心凌依然一头雾水。
“是啊！皇上已知道上次皇后娘娘是被奴婢所救，但皇上没有处置奴婢，反而……”
雪灵说着，眼睛渐渐一亮，欢喜道，“奴婢明白了！看来皇上对皇后娘娘已动心，才会派奴婢来伺候你呢！”
“动心？”
语心凌瞪大美眸。
随后勾起一抹苦笑。
语氏父女，是这个世上朝赞离最痛恨的两个人！哪怕天下女人都死光了，他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更何况他已有心爱的女人，那个无时无刻他都心心念念的女人……
语心凌只当雪灵说的是痴话、笑话，却没想到这晚侍寝时，当这个男人又一次到达极致时时，却意外的没有听见从他口中叫出那个女人的名字。
她猛的瞪大美眸，被汗水湿透，雪白的脸庞露出不敢置信。
是她的错觉吗？他竟然……
他低沉、暗哑的声音，又一次在她耳边响起，她才不得不相信，这不是她的错觉！
霎时震撼、激动、惊喜……从心脏顺着血液冲上头顶，全身止不住剧烈颤抖起来！
及时捂住嘴巴，才控制自己没有失控叫出来。
却忍不住从眼角滚落下两颗热泪……
因为眼睛被水雾氤氲，所以她没有看到，终于第一次翻过她，从前面进来的男人，漆黑如墨的眸子里，刹那划过一道冷冽、阴婺的光芒……
第二天早上朝赞离离开后，就连进来伺候的雪灵，也看出来语心凌与往日的不一样。
往日始终死灰一般的美眸，竟然闪烁着一丝光芒，映得本就倾城绝色的脸庞，越发流光溢彩。
“皇后娘娘何事这么高兴啊？”
语心凌霎时面靥染红。
“皇上他……他待我……”
终究还是羞于启齿，但雪灵是个聪明机灵的宫女，一下子就明白了。
“太好了！皇后娘娘，你总算是苦尽甘来了！”雪灵兴奋不已。
语心凌心里甜如蜜，眸中波光盈盈，柔声道。
“皇上他有心爱的女人，所以我不求他一心一意待我；且我是皇上的仇人之女，所以也不奢望继续当这个皇后！只要我能留在他身边，天天能见到他，做一个普通妃子，我也心满意足了！”
以前虽然她是受万人敬仰的皇后，可唯独她最在意的那个人，却一年复一年也见不到一面！
雪灵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下定决心。
“娘娘，你的心愿一定能达成！因为……我知道一个关于苏贵妃的天大秘密……”
第八章 苏浔儿的秘密
红纱帐暖，雕龙刻凤的大床激烈摇晃。
忽然她纤弱无骨的手攀上他壮硕的后背，小心翼翼，娇声低喘。
“皇上……我想去见一见我父亲，可以吗？”
搂住她的大手突然一用力，似险些折断她的腰身。
“怎么？我刚对你有了几分兴趣？你就迫不及待得寸进尺了？”
虽然他的声音冰冷至极，她却心里越发渐渐春暖花开。
“皇上误会了！我只是想劝一劝父亲，皇上是一位明君，希望父亲能放下执念，尽心竭力辅佐皇上！我是父亲唯一的，也是他最疼爱的女儿，我的话，或许他能听一听！”
朝赞离之所以把语宰相关押，迟迟没有处置，是因为朝中有一大半都是语宰相的人，虽然朝赞离收回了政权，却未收获民心。
所以眼下，朝赞离和语宰相依然是对阵的局势。
听了语心凌的话，朝赞离果然眸光一暗，陷入沉思。
“好！那就让你去试一试！”
语心凌万分激动，原本已失望落寞的眸子瞬间光亮。
“皇上此话当真？”
对上他的眸子……是她的错觉吗？竟然看见他墨眸中浮着一丝……温柔。
“当然！明日一早，我就让方平安排！”
语心凌惊喜不已……无尽动容间，她柔媚的身子似猫儿一般，主动向他怀中贴得更紧了些……
朝赞离果然没有欺骗她，次日一早就让方公公安排好了通行，她做了两个菜，用食盒带去给父亲。
走在前往监牢的路上，她脑子里不由自主浮起那日雪灵的一番话……
原来十年前，大将军之女苏浔儿曾从一场大火里救出一个少年，当时并不知道他就是小皇帝朝赞离。少年毫发无伤，苏浔儿却因此毁容，少年当场许诺，将来要十里红妆迎娶苏浔儿，帝后执手江山。
大将军寻来神医，恢复了苏浔儿的美貌，只是眉角那片疤痕始终抹不去。却恰好时时提醒朝赞离，苏浔儿于他的救命之恩。
因为那场大火事发蹊跷，后来朝赞离更是力压此事，不允许任何人再提起。所以别人只知道苏浔儿突生一场怪病，才会留下眉角一块疤痕。
仰望宫墙深深，晴空万里，语心凌心里一声喟叹。
在雪灵看来，朝赞离之所以独宠苏浔儿，只是因为当年这一段恩情，语心凌还有机会争宠。
但语心凌心里却更苦涩了。
原来，朝赞离对苏浔儿，不仅深爱，还有恩情。
所以，这世上任何一个女人，都不能撼动苏浔儿在他心里的位子。
听到这个秘密后，语心凌心里更心如止水，一片坦然。
此生只愿做他身边一个普通妃子，偶尔得到他的宠幸，为他生儿育女，足矣。
第九章 原来是幻梦一场
“父亲！”
天牢，语心凌惊喜的跌跌撞撞扑向语宰相的牢房。
“凌儿！你怎么来了？”
饱受酷刑、形如槁灰的语宰相大吃一惊。
“父亲……”
语心凌心疼得泪如雨下……
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父亲，皇上准许我来劝劝你，放下执念，尽心竭力辅佐皇上，助他成为一代明君……”
语宰相怔怔的盯着她半晌，却一声叹息。
“凌儿！从小你养在深闺，加上父亲疼你，不让你过问朝堂政治，所以你不知道，父亲从未背叛过皇上……”
语心凌一震，不敢置信瞪大美眸。
难道……
语宰相的声音也戛然而止，似乎想到什么，猛的掀开食盒，拔下银簪，插入饭菜里。
转瞬那银簪那没入饭菜的一端，变得漆黑如墨。
语心凌猛的后退两步，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全身冰凉。
她亲自做的饭菜，只有方公公接触过食盒。
原来……
语宰相也面如死灰，悲叹道，“因为朝中有一大半人支持我，皇上不能名正言顺掌控政权，又不能明目张胆杀了我，便将我关押，逼我自杀。”
“但是为了语府上下几百口人，我不能死！他便想到这个法子，利用你来毒死我。到时候他就能昭告天下，是你这个心肠蛇蝎的不孝女，毒死了我！他一边赐死你替我报仇，一边名正言顺接手政权……
“这个男人，好绝的一步棋，好狠的一颗心哪！”
语心凌仿佛被五雷轰顶。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去的。
从天牢到后宫，短短半个时辰的路程，她却花了整整三个时辰。
朝赞离下朝后直奔而来，盯着坐在一盏萤火旁，在明明灭灭光芒中发呆的女人。
第一句话便是，“谈得如何？”
语心凌瘦削的双肩一抖，蓦然回过神来。
忽站起身来，宛然一笑，执起酒壶，“我做了几个菜，皇上，我们坐下边吃边聊！”
火光映入她的眸子，衬得唇角一抹笑容越发流光溢彩。
翛然他暗眸微闪。
“好。”
他坐下来，任由她斟了两杯酒。
“皇上！臣妾先敬你一杯！”
朝赞离见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也端起酒杯，但举到唇边，却不知为何又放回到桌子上。
语心凌却不介意，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够了！”朝赞离沉声道，“今日你们到底谈得如何？”
语心凌却分明看到，他的眸底掠过一丝不耐烦。
呵……她唇角的弧度更大了。
“皇上莫急！今日臣妾终于见到爹爹，臣妾心里……”她霎时捂住胸口，美眸中泛起丝丝水光，落入他眼里，分明是激动不已。
朝赞离语气越发低柔了几分，长臂搂住她柔软腰肢，“待你父亲彻底归顺于我，我许诺你，一定恢复你皇后之位！”
“谢皇上！”语心凌笑靥如花，眼泪却大颗大颗滚落下来。
朝赞离只以为她是太过惊喜。
“皇上不知，臣妾第一次见到皇上……”
语心凌絮絮叨叨讲述她和朝赞离的初次相遇，以及后来每一次相见，他已然不记得了，却都深深镌刻在她的记忆里。
刚开始朝赞离还捺着性子听着；渐渐露出一丝不耐烦……渐渐他脸色越来越阴沉，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语心凌……”
他终于忍不住打断她，却见她冲他嫣然一笑，竟身体猛的向前倾，呕出一口鲜血来。
朝赞离一震，及时搂抱住她软软滑落的娇躯。
“语心凌！你……”
“皇……上……”
语心凌不断呕出血来，唇角却依然勾起笑容，说不出的凄然绝艳，让人骇然。
朝赞离震惊，“语心凌，你中毒了？”
如果她中毒，那毒药便是……
他骤然醒悟过来——酒里有毒！
第十章 好狠的一颗心哪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命人找御医来给她解毒，而是——
他暴怒瞪着她，恨不得用目光将她千刀万剐。
“语心凌！你竟敢在酒里给我下毒？！”
刚才见她狂吐鲜血，瞬间他的心脏剧烈一颤……但得知她竟敢在酒里给他下毒，又恨不得亲手掐死她。
幸好刚才他没有喝下那杯酒，才逃过一劫。
“你这个贱人……你想痛痛快快的死，没那么容易！来人！”
门外内侍听见他的暴喝，立刻冲进来。
“宣太医！”
当太医匆匆赶来，看见的便是朝赞离抱着一个血人的骇人情景。
“滚过来！我要你不管用什么手段，务必把她的命从阎王爷手里给我夺回来！否则我便要你给她陪葬！”
他声色俱厉，听上去格外的令人胆寒。
太医腿一软，差点直接吓得晕死过去。
虽然朝赞离怀里的女人满身鲜血，太医看不清楚这女人是谁，但她吐了那么多血，就算是神仙也……
太医暗自摇摇头，只能拼尽毕生能力一搏。
这一日，这个原本偏僻的小宫院，突然“热闹”起来，太医们和宫女们手忙脚乱的进进出出。
却无人敢发出一丝声音，人人如临大敌。
气氛凝重，只听见不时寒鸦飞过金瓦红墙，叫声凄厉，越发增添几分苍凉、绝望。
“皇上！皇上！”
突然孙太医满脸焦急跑出来，却看见方公公迎上来。
“皇上去贵妃娘娘那儿了！孙太医有何事？”
“……”
孙太医一头雾水。既然朝赞离以他的性命威胁，要求他务必救活皇后娘娘，应该是对皇后娘娘有心才对，怎么一转眼又……
但他来不及多想，“皇后娘娘中的毒已浸入肺腑，普通药石已经无用了。只有一个办法可以一试，但……”
“什么办法？”
“用银针刺破皇后娘娘的穴位，放出毒血，或许可以保住一条命。但施针时，病人会遭受万蚁噬体之痛！多数病人宁愿死，也承受不住这种痛苦……”
“不要！”
雪灵闻言悲呼一声，泪流满脸，“不要让娘娘受万蚁噬体之苦……”
方公公却面无表情，“我这就去禀告皇上。”
很快方公公回来了，一句话就让雪灵的心坠入万丈深渊。
“皇上说了，孙太医有何法子，尽管用！哪怕是开膛破肚，只要能保住病人一丝气息，孙太医也可一试。”
“不——”
雪灵不敢相信，皇上对娘娘怎会如此绝情？
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么？
她脑海里浮起那日语心凌坐在窗下，靥面娇羞，说皇上已对她动了心，她也只愿以普通妃子的身份，陪伴在他身旁，为他生儿育女，此生足矣。怎么……
她哪里知道，原来所谓的“动心”，只是镜花水月的一场梦，一个骗局。
语心凌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
应该是死了吧，轻飘飘的身体仿佛已不属于自己，灵魂浑浑噩噩的漂浮在空中。
“待你父亲彻底归顺于我，我许诺你，一定恢复你皇后之位！”
……
“他便想到这个法子，利用你来毒死我……这个男人，好绝的一步棋，好狠的一颗心哪！”
……
她轻声的笑了。
他没有背弃诺言，倘若他借她的手毒死了她的亲生父亲，他便赐死她，以平民心。他会以皇后的名义为她下葬，不是恢复她的皇后之位么？
爹爹说得没错，这个男人好狠的一颗心哪！
当初他发动政变，囚禁爹爹的那一刻，语心凌就知道，这个男人与他们父女有深仇大恨，她也放弃了等待，放弃了他，只求与语府几百口人一起赴死。
可他又主动来找她，给她希望……
如今才知道，不过是因为她还有一丝利用价值而已。
把她捧得高高的，再用力摔下，跌得更沉，更狠，连骨头都断了。
爹爹戳穿了他的阴谋，她对他而言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所以，她终于可以去死了吧？
她笑着，笑着，眼角却开始落下泪来。
那就死吧……
她只觉身体越来越轻飘飘的飞了起来……
忽然，虚无缥缈间，耳边响起一个哭哭啼啼的声音。
“娘娘……太医说你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为了孩子，你不能死啊……”
什么？
她羽睫骤然剧烈一颤。
她竟然已怀孕两个月了？
她顿时被那句话惊住。
求生的念头渐渐生起。
她本已空乏无力的双拳，慢慢的，努力握紧……
第十一章 腹中是野种
自从醒来，语心凌就再没有见到过朝赞离。
听说，苏浔儿也有了身孕，朝赞离大兴土木，要专门为她们母子修建一座宫殿。
听说，为了替苏浔儿腹中，朝赞离的第一个龙子祈福，朝赞离大赦天下，其中竟然有语宰相，被流放边疆，永世不能再回到京城。
听说，不久苏浔儿的龙子意外流掉了，哭了整整一天一夜，朝赞离为了安慰她，已拟好诏书，待她康复后就召告天下封她为皇后。
语心凌心里又喜又悲——只为了语宰相。喜的是他终于能保住性命，悲的是父女这辈子都不能再见一面了。
肚子渐渐大了，语心凌轻轻抚摸着，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意。
是的，得知家人安好，她亦无牵无挂，只希望母子两人能在这个偏隅的小院子度过一生，无人知晓，无人打扰才好。
“谁？”
冷不丁雪灵吃惊道。
语心凌转过身来，雪灵已在她眼前软软倒下去。
一个穿着夜行衣握着剑的男人站在她面前。
“雪灵——”
她一阵颤抖，正要撕心裂肺叫出声来。
却被唰的扯下面纱的他急忙制止了。
“心凌！是我！”
语心凌却更震惊了，“二哥？你、你怎么在这里？”
语二爷是语宰相最出色的儿子，也是朝赞离眼中语宰相谋反事件中的左膀右臂，是个核心人物。
但是自从语府出事后，他就人间蒸发了，哪怕朝赞离把整个京城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他。
“心凌！我们出去再说！你先跟我走！”
语二爷不由分说就要拉着她离开。
“二哥！不……”
语心凌下意识要挣脱他。
因为她大腹便便，语二爷怕伤了她，不敢强硬，忙松开她。
“心凌，你不愿意跟二哥走，难道还想留在宫里任由那个混蛋欺辱？伤害？从小到大你可是爹爹，还有我们几个哥哥的掌上明珠，怎么舍得眼睁睁看你……”
他说不下去了。
见他眼眶发红，握紧拳头，她知道朝赞离对她做的一切，语二爷都知道了。
“二哥！我已经怀孕了！他毕竟是我孩子的父皇！等我生下孩子，看在亲生骨肉的份上，他会对我好的，二哥你不用担心我！你走吧！”
她一番话，叫语二爷气得跺脚。怒其不争！怒其不争啊！
却没有看到，她脸上掠过一丝苦涩。
如果她没有猜错，语二爷打算带着家人和语宰相一起走，去边疆。
但是她不能走。如果她也凭空消失了，朝赞离肯定会察觉到有异。到时候一个都走不了！
“三弟说了，就算是扛，我也要把你扛回去！”
语二爷不由分说，就要强硬带她走。
语心凌拼命挣扎拒绝。
“好哇！语心凌，你竟敢跟其他男人勾勾搭搭！什么龙子？你腹中的野种，就是这个野男人的吧？”
冷不丁一道尖嗓的声音响起。
语心凌全身一颤，转身对上苏浔儿一张得意狠毒的脸。
“本宫这就去告诉皇上，看他要如何处置你们这对奸夫淫妇，还有你腹中的野种！”
语心凌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不……
虽然苏浔儿不认识语二爷，但是误打误撞，如果被朝赞离抓到语二爷，那……
“哧——”
她还没反应过来，只见眼前一道寒光闪过。
苏浔儿猛的停下脚步，低下头，不敢置信看着穿透她心脏的长剑。
“找死！”
语二爷冷哼道。
苏浔儿连叫都没叫一声，就直挺挺倒在地上，抽搐两下，就没有动静了。
语心凌这才反应过来。
“二哥！你快走……”
第十二章 最后一句话
大景国唯一的皇妃，三日后将被册封为皇后，也是皇帝朝赞离最深爱的女人苏浔儿死了。
凶手是废后，因嫉恨苏浔儿即将取而代之，一剑刺死了苏浔儿。
若不是朝赞离阻拦，废后已经被苏浔儿的父亲，苏大将军砍成肉酱，以泄愤恨。
语心凌以为朝赞离要亲手了结她。
但是几日过去了，朝赞离依然没有动她。
甚至没有将她打入天牢，而是让她依然住在这个偏僻简陋，但清净的小院子。
雪灵松了口气，以为终于逃过一劫。
但是语心凌知道，有的人表面上越是风平浪静，越是有可怕至极的事情发生。
一个小太监不知怎么误闯进了小院子。
雪灵好奇，“你拿个兜网作什么？”
入宫不久的小太监不认识她们，见语心凌容貌惊艳大方，气质不凡，又身怀有孕，以为是某位贵人，忙恭敬道。
“回娘娘！贵妃娘娘走了，皇上伤心过度，这几日都陪着贵妃娘娘的灵柩，不肯上朝，王总管怕知了的叫声扰了皇上，惹他更心烦，所以命我们将宫里的知了都赶走。”
羽睫骤然一颤。
她以为她已经心静如水了……但听见小太监的话，依然忍不住双腿一软，差点踉跄摔倒。
她知道他对苏浔儿用情至深，但是没有想到竟到如此地步。
“圣旨到！”
说曹操曹操到，王总管尖着嗓子的声音响起。
语心凌心里一震，用力握紧拳头。
终于还是来了！
王总管宣读诏书上的内容，听着听着，语心凌跪在地上的身躯一软，若不是雪灵及时扶住她，她已经倒在地上。
“娘娘……”
雪灵看着她一张血色尽失、万念俱灰的脸庞，忍不住眼眶泛红，掉下泪来。
一日夫妻百日恩……皇上怎的如此狠心绝情？
苏浔儿下葬之日，朝赞离要语心凌母子给苏浔儿陪葬。
而更不可思议的是，因苏浔儿没有子嗣，朝赞离竟然要语心凌代腹中的胎儿，给苏浔儿披麻戴孝，在全城百姓众目睽睽之下，三步一跪九步一叩，从京城东位的皇宫，一路走到西位的皇陵……
王总管走后，语心凌在房里呆呆坐了半日。
忽然拔掉发间的素簪，一头柔顺青丝倾刻披散下来，衬得铜镜里那张脸更清透雪白。
“雪灵，替我梳妆，我要去见他。”
语气很轻，却很清晰，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雪灵一震，接着惊喜万分。
“娘娘，你终于想通了？也是，苏浔儿已经死了，这宫里已没有女人和娘娘争宠，娘娘这时去见皇上，说一些温柔、体己的话，皇上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雪灵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她都没有听见。
但窗外一场大雨来临前的萧萧风声，入耳却是那么清晰可闻。
两个时辰后，语心凌终于从朝赞离的承乾宫出来。
才发现大雨已倾盆而至，天地之间一片水雾蒙蒙。
守在门外的雪灵忙给她披上氅衣，喜滋滋道。
“恭喜娘娘！恭喜小皇子！”
语心凌忽然停下脚步。
微微抬头，遥望远处巍峨的金瓦红墙，都朦朦胧胧浮在水雾中，仿佛幻景一般。
“原来姹紫嫣红开便，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语心凌终于开口，喃喃自语，眼中空洞无神。
“什么？”
雪灵没有听清楚。
语心凌却又不再说话了。
直到回到小院子，第二日一早起来披麻戴孝，去为苏浔儿送殡，她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那些人叫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不争辩，不抗拒，甚至没有一丝羞辱、难过的神情。如行尸走肉一般。
后来雪灵才知道，她没有听清楚的那句话，竟是语心凌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十三章 披麻戴孝三跪九叩
大景帝国第一皇妃出殡，十里长街白挽漫天飞舞，那隆重的仪仗队伍竟然蜿蜿蜒蜒从街头排到街尾。
所有人都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那个披麻戴孝、三跪九叩，却面无表情的女人。
“快看！那是废后！”
有人摇摇头叹息，“她曾经也是堂堂一国皇后，竟然给贵妃娘娘当孝子，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奇耻大辱！??????我若是她，哪里还有脸活着？不如一头撞死在棺木上！”
“这般厚颜无耻的女人，定不是什么善类！说不定贵妃生前被她百般欺辱、陷害，天子龙颜大怒，才会叫她给贵妃当孝子。”
“没错！哼！砸她！给贵妃出口恶气！”
“砸她！砸她……”
突然一颗鸡蛋飞来砸她身上，其他人立刻起哄，捡起身边能砸的，不能砸的向她身上砸来。
“不要！你们住手……”
雪灵痛哭失声，却被侍卫阻拦，不能冲上去保护主子。
只能眼睁睁看着语心凌被石头砸得头破血流。
可是那女人尽管一身鲜血，却依然神情麻木，三步一跪，九步一叩。好像没有一丝痛感，又好像灵魂已经丢失，只剩下一副躯壳。
众人竟渐渐被她这副模样震撼了。投掷东西砸她的人越来越少，都不自觉退后一步，怪异、惊恐的望着她……
终于出了长街，转弯穿过一条僻静的小巷，前面就是皇陵。
皇陵建在巍峨的龙头山上，群山绵延，树林荫密。一旦有人进了山里，哪怕大批人马进山去找，也很难找到。
因为小巷很是逼仄，担心队伍不能通过，围观的百姓都有默契的避开这段路。
语心凌被雪灵扶着，刚蹒跚艰难走进巷子。
忽然只见十几只乌鸦凭空飞来，像笔直的箭一般冲向队伍。
不！不对！那不是乌鸦！
“啊……”
那些“乌鸦”，不，十几个黑衣人身手利落，雪灵还没有反应过来，已有十几个侍卫鲜血飞溅倒在她面前。
语心凌却不知道哪儿那么大的力气，猛地挣脱雪灵，“扑通”跪在地上，拼命磕头。
“大哥！二哥！三哥！你们快走！不要管我！”
“求求你们快走！这一切都是朝赞离的阴谋！你们不走就来不及了——”
十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还没反应过来，忽然一个阴沉的声音响起。
“已经来不及了！”
语心凌瞳孔骤缩，猛地转过头。
全身一阵剧烈颤抖，只见朝赞离带着一队御军，浑身透出恨意和杀气，一步步向巷子里走来。
朝赞离忽然停下脚步，做了个手势，那些御军立刻“哗啦”摆好阵型，拉满弓的箭对准语心凌和身后的黑衣人。
连空气中都充斥着死亡的血腥味。
“不……”
语心凌仿佛终于从行尸走肉活过来一般，冲朝赞离失声大叫。
“你答应过我……你会饶他们一命！你答应过我……”
十几个黑衣人全身僵硬，不敢置信的瞪着那个一身肃杀之气的男人。
不对！
王总管不是告诉他们，贵妃死了，这男人三日三夜不吃不喝，悲伤过度已经倒下了？怎么……
此时他们才终于意识到，他们被王总管欺骗了，不，或许是王总管也被这个男人给欺骗了。
原来，朝赞离早就在布这个局。
他借给苏浔儿腹中龙子祈福之名，将语宰相流放。
他知道语家三个儿子会跟着语宰相离开。但是朝赞离派人跟踪语宰相许久，才发现语家三个儿子狡猾至极，始终不肯露面上当。
直到得知苏浔儿的死讯，让朝赞离眼睛一亮，计上心来。
第十四章 你答应过我
他知道王总管是语二爷的人，所以故意演了一场“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戏码，让王总管以为他悲伤过度已经体力不支倒下。
另一边，朝赞离让语心凌给苏浔儿当孝子，在十里长街众目睽睽之下披麻戴孝、三步九叩，并安排人暗中怂恿群众投掷石头砸语心凌。
他知道，对语家三个儿子来说，得知朝赞离已经倒下，再加上他们从小最疼爱的妹妹语心凌遭受这等奇耻大辱，他们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出现救走语心凌。
这就是朝赞离的计划。
语二爷等人忍不住后背渗出密密冷汗。
难怪语宰相一直反对他们今天的行动，原来这个男人果然心思缜密、可怕至极。
但，语心凌早已猜到朝赞离的阴谋。
但是她并不知道王总管是语二爷的人，也无法将消息传递给语二爷。只能眼睁睁等着三个哥哥去送死……
直到那日，语心凌终于下定决心，去见朝赞离……
“朝赞离！”
这是语心凌第一次叫出他的名字。
也许是白挽漫天飞舞，衬得她的声音那般森然、凄厉的原因罢，朝赞离竟神情一怔，一丝莫名的震撼与……恐慌蔓延上他的背脊。
“你答应过我……”
“只要我替你救活苏浔儿，你便饶过他们……”
“朝赞离！你答应过我……”
“君王一言——”
“够了！”
她话音未落，却被他忽然厉声打断。
没有人注意到，他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掠过一丝烦躁。
他也不知道为何烦躁……隐隐好像是因为……后悔……
不！这太可笑了！
他费尽心血布下今日这一局！
就连此刻那些与他为敌的黑衣人眼中也露出恐惧……
他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千古一帝！
怎么可能……后悔？
心下微乱，神色越发阴戾，唇角的一抹冷笑越发残忍。
“我要苏浔儿，也要他们的命！哼！我是皇帝，只要是我想要的，谁也休想阻挡。”
语心凌踉跄后退几步。
脸上血色尽失，仿佛一张白纸。
语宰相夫人曾经为了救一个自杀的人，差点丧命，但那人还是死了。原来那人是一个神医，弥留之际赠给宰相夫人一粒续命丹，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几年前宰相夫人过世时，把续命丹给了语心凌。
那日语心凌就是拿续命丹去见朝赞离。
朝赞离答应她，只要她把续命丹给苏浔儿服下，就饶过她的家人一命。
她当然不肯轻易信他。
朝赞离无奈，只能写下一道圣旨，赦免语家人。
语心凌依然不肯相信他。
朝赞离龙颜大怒，但最后还是当着她的面，释放了所有关押在牢里的语家人，并开放所有关卡，放他们出关。
那驻守关卡的统领，语心凌曾经在宰相府见过他，知道他是语宰相的暗线。他向朝赞离禀报，亲眼看见语家三个儿子出了关，语心凌这才放了心。
却也彻底激怒了朝赞离。他要葬礼如期举行，要用她给“苏浔儿”殉葬，而且要她承受为“苏浔儿”披麻戴孝、三跪九叩的奇耻大辱。
语心凌早有准备难逃一死，只要家人都平安无事，她亦坦然接受。
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男人的城府之深远远超过她的想象；他的心狠手辣、冷酷残暴，也叫她始料未及。
此时那道圣旨紧贴在她的胸口，她却无力拿出来。
她知道，就算拿出来，也不过是哥哥们的催命符而已。
“放箭！”
朝赞离冷冷道。
话音一落，万箭齐发。
第十五章 一个疯女人
“不……不……”
语心凌拼命要挡在哥哥们身前，可那些箭就像长了眼睛，只射向那些黑衣人。
“住手！不要啊……”
语心凌整个人轰然坍塌。
她要冲过去，却全身无力，瘫软在地上。
她在地上艰难爬行，黑衣人的血，和她身下涌出来的鲜血交织混合……她爬过之处，一条血河触目惊心。
“不要……”
她的嘶喊声歇斯底里，仿佛从幽幽的地狱中传来，就连征战沙场无数的弓箭手御军，也忍不住有些毛骨悚然。
“嗖”一支箭射中她的胸口。
死死盯着她的朝赞离看得清晰，只差了一寸，那支箭就射入了她的心脏。
满身鲜血的她疼得一阵剧烈颤抖。
浓睫骤颤，朝赞离翛然转过头，冲身边的御军怒吼，“把她给我救回来！要是她死在这里，你们都提头来见我！”
话落，他转身拂袖离去。
承乾宫。
“皇上……”
步伐踉跄的朝赞离，猛的推开上前扶他的章公公，脚下一个不稳，竟跌坐在龙椅上。
皇宫距长街小巷那么遥远，可他此时脑海里她撕心裂肺痛哭的一幕却如此清晰，眼前一片铺天盖地的血色……
殿内空旷死寂，他的身躯也逐渐冰冷。
“皇上！贵妃娘娘醒了！”太医惊喜来报。
却见朝赞离正扶额坐在龙椅上，连头也未抬一下。
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
太医却踌躇道，“皇上，还有一事甚是蹊跷。臣医治贵妃时，发现她脸上的疤痕并非火灾，而是……人为。”
“什么？”
朝赞离抬头，高大身躯猛的一震。
如果是人为，那就是苏浔儿活生生割了自己的肉？
如果是人为，那真正救他一命的女孩又是谁？
“……”
他忽然想到什么。
“去地牢！”
他大步离开，而他神情惨白冰冷得骇人，全身透出瘆人的肃杀之气，叫人心底生寒……
朝赞离从地牢出来后，便一路狂奔。
但小巷里只见满地鲜血，空气中弥漫的浓烈血腥味令人作呕。
他瞳孔骤缩，怒吼道，“她在哪儿？”
“皇、皇上！那个疯女人往城楼的方向去了！”
疯女人？城楼？她去那儿做什么？
朝赞离猛的转过头，遥遥的只见城楼巍峨，半隐匿在水雾之中。
明明正是暮春的时节，却笼着那么浓浓的水雾。
看来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
御军统领神色复杂赶来禀报。
“皇上，刚刚有人来禀报，语宰相听说几个儿子都死了，受不了打击，投湖自尽了！她……听见了！”
朝赞离一震。
他飞奔到城楼下，看到那个他们口中的“疯女人”，一直奔到了城楼上，满身鲜血，披头散发，发出“嗤嗤”的笑声，一只鞋也不知道掉哪儿去了。
真的是一个疯女人。
她竟然直接爬上了城堞，那一瞬间，他终于脸色大变，魂飞魄散。
“心凌！凌儿！”
语心凌回头看他一眼。
又一声“嗤嗤”傻笑。
朝赞离身旁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不愧是大景国第一美女，尽管已变得疯疯癫癫，回眸一笑却依然那般倾城绝艳，万物失色。
他却胸口阵阵紧窒，连头皮都是麻的。
当年母后惨死时那种极度的恐慌，再一次死死攫住了他的心，令他生出强烈的不详预感。
“凌儿！我错了！你快下来……”
其他人一阵骇然。不敢置信他们眼中威吓四方如战神一般的君王，竟然会声音颤抖，对一个女人苦苦哀求。
“呵呵……”
她依然冲他嗤嗤的傻笑。
“凌儿……”
在他的惊呼声中，她忽然转身，没有丝毫犹豫。
就像一只鸟儿扑向天空，又像一只蝴蝶扑向花朵，毅然决然的纵身跃下。
“凌儿！不要——”
男人撕心裂肺的喊声在城楼上久久回荡。
第十六章 一年后
一度春去秋来。
大景国的后宫御花园，似当朝的繁荣盛世景象一般，花开如荼，热闹非凡。
忽然一道歌声响起，仿佛黄鹂婉转啼鸣，娇滴滴脆生生的。
听见歌声的人，只觉如痴如醉。
一只蝴蝶扑扇着羽翼，身姿轻盈飞入花丛中，目标是一朵恣意盛放的蓝雪花。
“唰！”
蓝雪花竟突然被人狠狠折断，扔在地上，用脚碾得粉碎。
受惊的蝴蝶羽翼颤了颤，便急急的逃离飞走。
“哼！童昭仪这个贱人！她第一次被西凉国送进宫，皇上不过是随口说一句，她就天天用这狐媚的声音招引皇上！呸！”
不服气的语气中却透出掩饰不住的妒忌。
“荣妃娘娘息怒！在皇上眼里那童昭仪就是个歌姬而已，怎比得上娘娘你的尚书千金尊贵身份！”
贴身宫婢的奉承让荣妃心情好了许多，却让某人愤怒不已。
“贱婢！你说什么？”
荣妃和宫婢还没反应过来，“啪”宫婢脸颊已被人狠狠甩了一耳光。
“童昭仪！你竟敢对本宫的人对手？”荣妃勃然大怒。
“哼！我有什么不敢？荣妃娘娘大概是忘了，我是西凉国的公主，从她们口中‘蛮夷之地’来的！今天我就让荣妃娘娘开开眼界，咱们西凉国的女人，可不是什么好欺负的！”
童昭仪气冲冲的摩拳擦掌。
“你、你敢？”
荣妃瞠目结舌，又害怕不已，步步往后退。
那西凉国是塞外的荒夷之地，按理说西凉国的公主是没有资格入宫的，没想到朝赞离只见过她一次，就立刻颁布圣旨，册封她为童昭仪，受尽帝王恩宠。
但是荣妃到现在都不知道，这童昭仪不但没有如花似玉的美貌，也没有温顺乖巧的性子，反而骄纵野蛮、冥顽不化，朝赞离怎么会看得上她？
“童昭仪！你敢动本宫一根头发？”
眼看荣妃步步后退，已经无路可退。
“啊——救命啊！贵妃娘娘！求求你救救荣妃娘娘……”
忽然荣妃宫婢焦急又惊喜的声音响起。
其他人回过头，果然看到苏浔儿正要路过御花园。
听见呼救声，苏浔儿蹙了蹙眉，明显本来不想搭理，但是不知何故，犹豫片刻后还是转身走过来。
“贵妃娘娘！救我！”
荣妃终于明白童昭仪是个不好招惹的，急忙放下.身段向苏浔儿求救。
苏浔儿的视线扫过童昭仪，又扫过荣妃。
心里已有了决定。
她本来不想淌这趟浑水，但是荣妃的父亲是尚书大人，是自己的父亲苏大将军努力要拉拢的人。
“童昭仪是一个直率的人！但是童昭仪不要忘了，最近朝中有人提议攻打西凉国，有一半的大臣反对，其中就包括荣妃的爷爷尚书大人。难道童昭仪就为了自己一时的痛快，要致西凉国数十万人于死地吗？”
童昭仪果然脸色一变。
依然不服气，“她、她刚才骂我……”
苏浔儿不耐烦道，“她是荣妃，你只是昭仪，就算她要打你，你也要受着，这就是我们中原皇宫的规矩。”
有苏浔儿撑腰，荣妃恢复了一脸狂傲。
“哼！没错！童昭仪，你见了苏贵妃却不下跪，要是苏贵妃一状告到皇上那儿去，看皇上会怎么处置你！”
见童昭仪大概刚才被苏浔儿的话吓住了，虽然一脸不服气，却不敢辩驳。
荣妃心里一阵得意，就要跟随苏浔儿离开。
“刚才多亏贵妃娘娘出手搭救……”
荣妃话音未落，背后童昭仪冷笑声响起。
“哼！贵妃又怎样？这宫里的那个天大秘密，我早就听说了！一年前皇上本来要处死贵妃，但是贵妃服了续命丹，皇上留着贵妃的肉有用！换句话说，贵妃就是皇上养的活药引！”
童昭仪话落，苏浔儿骤然脸色惨白。
摇摇晃晃退后好几步，要不是宫婢及时扶住她，她就一头栽倒到湖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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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语心凌朝赞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