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人

摘要：孙子的生日恰巧是老伴的忌日，在那喜气洋洋的氛围里，没有人怀念逝者，这让奶奶在欢笑后无限悲伤……但事实并非如此。

大蛋糕被十支蜡烛映照得五彩斑斓，孙子小亮笑靥如花。
　　 今天是他的生日。满屋张灯结彩，亲友欢聚一堂，喜气洋洋。
　　 他一口气吹灭蜡烛，大家围着他唱起：“祝你生日快乐……”他聚焦在所有人的视野里，此时是家里的小皇帝，欣喜得手舞足蹈。众亲友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礼物，件件让他惊喜，伴着“哇噻”地惊呼，他一蹦老高。
　　 母亲和奶奶准备饭菜，父亲招呼亲朋们，小亮在大人的缝隙中钻来钻去，欢快得像个淘气的宠物狗……一家人沉浸在幸福中，特别是奶奶皱巴巴的脸上绽开了秋菊般的笑容。
　　 晚上十点，母亲收拾完杯盘狼藉的餐厅，已经累得不行了，倒头便睡，小亮也玩倦了，随母亲憨憨睡去。
　　 奶奶打扫好卫生，拖着疲惫的双腿回到自己房间，锁上门，拿出两节蛋糕上没燃完的蜡烛，点燃后粘在桌上，又从床头的布包里取出一张老照片放在桌上，再从口袋里摸出两个苹果放在照片旁边。她理理头发，凝视着照片——他已经走了20年，每到他的忌日，她便更加怀念他，会以这样的方式和他默默地面对面。她从不惊动儿子，也不惊动儿媳，更不惊动幼稚的孙子。儿子早已忘记那陈年旧事，当时他才18岁，正上高中，还是一个孩子。她知道不能苛责儿子，可她内心还是隐蕴着无限的哀婉和失落，无比的寂寞和孤独，这些都不自主地雕刻在了她脸上。儿媳和孙子当然更不了解那段往事，她也没有理由让他们知晓和承载他们不曾经历的那段痛苦记忆。唉，照片中的他只能活在她心中了，如果有一天她走了，那老照片也就真的被亲人和世人遗忘了，也许会被当作垃圾扫地出门。
　　 翻来覆去不能入眠的奶奶到客厅里透透气，看见儿子书房的门缝里挤出点点微光，是儿子忘了关灯，她便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关灯。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她惊愕：儿子笔直地站立，双手擎香，面对着一张老照片……
　　 她缩了回来，不忍打扰儿子。此时此刻，她倦怠的眸子里发出罕见的光亮，因为她知道不仅仅她一个人惦记着那照片中的人。
　　 其实，儿子对自己的父亲舍己救同事的事迹牢记在心，父亲是他一生中最好的教科书。父亲原来的单位每年都会在这一天给儿子发来慰问信和慰问金，儿子会把慰问金翻倍后捐给父亲单位里最困难的学子，把慰问信叠放在父亲的照片下珍藏。儿子还会在第二天带母亲去旅行，给母亲买一身新衣服，母亲最喜欢穿的老北京布鞋更是少不了。儿子绝不提有关父亲的些许事情，他只想用亲人的陪伴和旖旎的风景引领母亲忘掉那个特殊的日子，让老人家心坎上少些沧桑的沟壑。
　　 第二天早晨，孙子起床后还沉浸在昨天生日的快乐中，问：“爸爸，你怎么不过生日啊？”儿子想了想，笑着说：“这要怪你爸爸的爸爸，他怎么那么抠门不给我买大蛋糕和漂亮礼物呢？”
　　 “别逗我，我十岁了，是大人了。妈妈告诉我，爷爷去世很久了，他救人的事迹感动了很多人，妈妈崇拜你这个家，才嫁给你的。连命都可以奉献的爷爷可不抠，那叫勤——俭——持——家，懂不？”
　　 “咦，你知道得挺多！那你今后过生日咋办？”
　　 “我……过生日……是有点……浪费。要学习爷爷的勤俭和奉献，我要把那些漂亮的礼物送给孤儿院的小朋友。”
　　 穿一身新装准备去旅行的奶奶背过脸去，幸福的泪浸润了满脸的沟壑——她知道那张老照片有了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