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赶场子（微型小说）

王姨个高，身材好，六十多岁了天天描眉化唇、穿戴时髦。邻居们都知道她退休前是锻造厂工人，蓝色粗布工作服一穿就是几十年，挺愧对自己。老了喜欢穿戴打扮，找回年轻时的缺憾合情合理。
　　 王姨对邻居们说，她参加了本市不老群模特队和交谊舞班，经常有单位和团体搞活动请她去表演。一天天赶场子，档期排得满满的，没时间在家休闲。邻居们对王姨如此浪漫精彩的晚年生活都非常羡慕，但谁也没看到她具体演什么节目。
　　 王姨每天回来时，身后总是背一个时尚的双肩包，包里总是鼓鼓的、沉沉的，像似装着演出服，脸上总是洋溢着同龄老人们不曾有的微笑。
　　 由于疫情时好时坏，人们习惯了出门带口罩。我出门时不仅戴口罩，还喜欢戴遮光的鸭舌帽和一副漂亮的金丝边墨镜，谁不往年轻上打扮。
　　 那天我坐在公交车挨着下车车门的位置上，某一站地上来一群老人，她们气喘吁吁地坐到前排位置上。其中胖姨兴奋地对另一个高个问，你今天赶了几场？
　　 “赶了一场报业大厦宣传片活动。”
　　 这声音好熟啊！我好奇地听着。回头回答问话的阿姨，头上盘着海螺腚发型，还有不显老的眼睛，不正是邻居王姨吗？我急忙低头假装看手机，继续倾听。
　　 胖姨毫无避讳地说：“我今天去港湾桥一个公司参加活动了，明天还有，一连七天，你明天带上那几个姊妹一起去吧！”
　　 王姨急切地问：“在什么地方？坐什么车？有联系电话吗？”
　　 “有！你快记一下号码吧。”
　　 王姨拿出手机，胖姨手里捏着纸条唯恐掉下去似的给她念。王姨用手指往手机屏幕空白处手写着。公交车颠簸写一个字很费劲，王姨唯恐写错地址传达错，写了半天没能完成。胖姨夺过手机，车的颠簸让她也同样写不成。
　　 公交车开始报站。王姨聪明地夺回手机：“快给我吧！”
　　 王姨趁车停站，终于把地址和号码写完。又急切地问联系人名字，房间号。我在后面跟着着急，真想告诉她们记下手机号打电话就可以联系上了，但感觉这时候才打招呼有些不妥，且还想听听她们到底在做什么？
　　 王姨终于记下所有联系方式，高兴地把手机放进包里，俩人又兴奋地聊起来。
　　 胖姨问：“你这几天赶几场了？”
　　 王姨想了想：“七八场了！天天都有，忙死了，有时一天赶两场，累得腿都疼。”
　　 “以后可别那么拼了，啥都不缺，够吃够喝就行呗！”胖姨。
　　 “还说我呢，你不也一样吗！”王姨。
　　 “我哪能和你比，你女儿有车有别墅，我儿子有啥？对了！你女儿搬到别墅，没接你去住几天吗？”胖姨。
　　 “女儿说他们在园子里种果树，接去了没时间给我做饭。再说我也不喜欢别墅，守着山什么热闹没有。在城里多好，可以天天赶场子，领回来的鸡蛋，女儿开车过来给她带回去。”
　　 “你的工资卡还放在女儿手里吗？”胖姨问。
　　 “嗯！帮她还了四年贷款，我女儿说再放她那两年，帮她供供外孙女到高中。”
　　 “看来，生个女儿也不清闲啊！你今个报业那都领到什么了？”
　　 “三斤鸡蛋，还有一大瓶洗发水。你呢，你今个领的什么？”王姨问。
　　 “五斤鸡蛋票。”胖姨。
　　 “怎么是鸡蛋票呢？”王姨。
　　 “鸡蛋票咋了？到楼下超市就能领出五斤红皮鸡蛋。仨小时课，五斤鸡蛋一点没骗人，你明天别忘了领他们去哈！”
　　 王姨突然想起什么：“明天不能去，报业大厦还有羊奶粉没领完呢！羊奶粉一袋儿可一百多。”
　　 站在王姨身边的中年女人忍不住了，她问：“你们是参加什么保健品课吧？让他们套进去就是大数目。这么大年龄了，可不能贪小便宜吃大亏呀！
　　 王姨一下子被点到痛处，随口说：“可不是吗，我老头子活着的时候，家里30万都让他们骗去了。要么哪能走的那么快，一辈子就积攒那点积蓄啊！我是有经验了，他们别想骗着我一分一厘。”
　　 王姨的眼神很是伤感：“三十万，再有一辈子也捞不回来。”
　　 女人还想说什么，王姨回避似地把身体转回正姿，朝车的前方。
　　 到站了，王姨她们提起跨肩包下了公交。为避免王姨的尴尬，我没有下车。隔着窗玻璃，看到车下王姨摘下口罩，舒口气，裸露出的脸，红唇艳抹。蓝色印花风衣大方得体，风姿绰绰，大甩裤裤腿垂在棕色鞋面上。像个十足的老年模特队员，或者时尚的舞者、歌者。
　　 王姨激情地向胖姨挥手：“别忘了有什么档期，赶什么场子，提前电话通知我。”
　　
　　 2022年10月16日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