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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

形形色色的打工者(小小说)

发布时间:2022-10-18短篇小说 养生王
这个矮矮胖胖的小伙子,满头大汗地在马路边拦车。恰逢周末,“的士”生意红火,车上全有客,小伙子揩着汗,好说歹说,终于搭上了这辆车,那上面已坐了一位中年妇女。小伙子叫叶杨,今年刚过“而立”之年,却同印刷机

这个矮矮胖胖的小伙子,满头大汗地在马路边拦车。

恰逢周末,“的士”生意红火,车上全有客,小伙子揩着汗,好说歹说,终于搭上了这辆车,那上面已坐了一位中年妇女。

小伙子叫叶杨,今年刚过“而立”之年,却同印刷机打了15年的交道。不幸的是父亲英年早逝,母亲卧病在床,为了帮助年幼的妹妹,他早早地辍学进了工厂。

如今妹妹已为人母,他却因错过了好时机,加之被B市姑娘们鄙称为“二等残废”(身高不足一米七),至今子然一身。一年前,他承包了一家小型印刷公司,居然一炮打响,效益看好。不仅还清了借款,还有了盈余。


母亲的病有了转机,催着他娶个好媳妇。上周,同事介绍了一位会计,约好在彩霞公园门口见面。乘公共汽车迟到了一刻钟,姑娘已不见踪影。

这回,说什么也不能再晚了!为此,叶杨一个劲谢司机和那中年妇女,讷讷地讲了原由。叶杨催着司机:“快点!快点!”

司机瞪了他一眼,说:“闯红灯罚款你给呀?!

当他扔下10元钱,三步并作两步地从车上跳下来时,那位看来挺秀气的女孩正在公园门口徘徊。幸好,离约定的时间还差两分钟…但愿他今天好运气!

刚刚拉门上车的是位老同志,穿着挺随便,不过,仍能看出他是个干部。他不停地打着饱嗝,喷出一股股酒气。

他是位村长,姓贾。他怎么打“的士”呢?说起来,贾村长今天是私事。

刚才在“大三元”酒家美美地嘬了一顿,虾、鳖、茅台……

反正有人掏腰包,他不过是给人家点面子而已。在一张纸条上签个名,举手之劳的事嘛,人家感恩戴德,倒使他有点过意不去。这种事,不能让司机小马知道。下班,他照例先坐小马的车回家,然后等人家派车来接。

酒足饭饱之后,迷迷糊糊不知怎么坐上了这辆车。这倒霉的士不带空调,虽是早春,仍有几分寒意。贾村长系上了酒席间解开的衣领,边想边用牙签小心地剔着牙。

忽然,觉得胸口发热,有什么东西直往上拥…他怕弄脏了车,刚想从车门探头出去,“干嘛?找死呀?”

司机一声吼,吓得他一激灵,头脑立马清醒了许多,胸口也清爽了……正好,前面就是家门口,一摸兜,槽糕,竞没装一分钱。“我去拿钱,我去…”

他嘟嘟哝哝地下了车,背后传来了司机的咒骂:“老糊涂了?刚才不是交了吗?发票都开过了!”


这一男一女是什么关系?绝对不是夫妻……

“的士”司机老王从反光镜中望着他俩,心中暗想。

那男人,看样子有六十多岁,秃顶,胖得有点蠢,穿得倒十分讲究,大约是“皮尔·卡丹”吧?听说这是世界名牌,有钱人都兴穿这个。

刚才他招手时,明晃晃的,至少戴着三个大金戒指。准是个大款!那女的,多说二十五六岁,大波浪的披肩发,嘴唇涂得红红的,两道纹过得眉又细又长。此时,她正撒娇地把头倚在胖子肩上:“你上次答应送给我一件值钱的……”底下的声音听不清了。

“少不了你的!你这个小鬼精灵!”胖子拧了她一把。

也真巧了,后来老王几次见过她,不过都陪着不同的客人。看得出都是款爷一族的。

这女的叫紫玉,26岁,高中毕业后四下游荡,曾到几家小餐馆打工,无奈怕苦怕累,总是干不了几天就被炒了鱿鱼。

某次,在舞厅遇到一个风流倜傥的港商,那人搂着她的腰肢,称赞她比西施还美。她突然发现了自己的价值,便整天描眉画眼,打扮得花枝招展,和港客老外们周旋。但她抱定“不来真格的”,只让他们搂楼抱抱,还规定了不同的收费标准。

她觉得在“的士”上不引人注意,比较安全。渐渐她也结识了几个“的士”哥们儿,专门在路口道边接应提供方便(老王后来也算其中之一),而她的价码也越开越大,终于在一天晚上,被一个外地大款先是花言巧语,后是粗暴蛮横地占有。

那山盟海誓的婚床竟在“的士”车上……开车的正是老王兜里被塞了几张,说是“买条烟抽”。他把车开得很慢,没人注意这辆普普通通的红色“的士”。

这位留着短发、穿着朴素的女孩,怯生生地想招手却又放不开,司机老吴头主动上前询问:“去哪儿呀?”

“二环路…”

“二环路?这儿不就是二环吗?”

“绕二环一圈儿,再回到这儿。行不?”

“没事绕圈儿玩?吃饱了撑的!”老吴头心里骂了一句,但还是拉开了车门。今天没开张,这第一桩买卖不能丢。

“哟,这车门怎么关不上?”

“使劲!第一回坐车吧?”老吴头帮她关上门,开动了车。

“师傅,您开慢点成吗?”

“怎么啦?二环路又不堵车……”老吴头有点不耐烦。

“我想好好看看…”女孩小声说。

“过瘾是不是?有钱坐丰田、桑塔那多带劲:”老吴头声调里带着挖苦。

“您别笑!我们挣工资吃饭的,哪有闲钱打的…”

“哟,那你今天的钱…”

“哦,是我挣的50元稿费。我想,这是我的意外收获,做件我想做的事。您知道,我从来没有打过的所以…”

“赶情是这么回事!那你写了多少稿呀?”老吴的调门稍降了降,他平素挺尊重有学问的人。

“就一篇……”

“就一篇?那就至于烧包呀?不是吹的,我的邻居高老师,抽着烟,一划拉就是一大篇…”老吴颇为得意,似乎高老师是他的光荣。


“可我是业余的。就这还写了好几个月哪!因为……”

瞧你也怪不容易的。得,我开慢点。谁让是我主动请你上车的呢?你仔细瞅瞅,其实二环路上也没有什么好看的,没有大商场,没有大公园,就是多修了几座立交桥……

老吴充当了义务解说员,那女孩认真地听着,兴致勃勃地四处张望……

“你不是本地人吧?”老吴瞅她穿得有点落伍。

“不是。去年才跟我爹来这里。过几天我就回去了。老家是安徽,不过是在县城里……”

不知不觉,车子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好啦,下车!应该是四十四块五,算啦,就给四十四块吧!”

女孩下了车,背靠着窗口,拿出钱包……她似乎意识到了后视镜中老吴那注视的目光,忙把身子转了过去,可老吴还是看清了:她拿钱包的右手少四个手指,只剩下大拇指……

她是怎么写稿的呢?”望着她闪身进了路边一条胡同,老吴还在自言自语……

今天生意挺大,瞧,这一家子逛大观园的刚下车,又上来一个打扮入时的女子。她去的地方挺多,老马心中算计着,至少能挣三十来块,这一趟挺值。

老马干司机30年了,技术绝对顶呱贩。为了给儿子出国留学攒钱,他天天披星上路,戴月归家。别人不愿跑的远郊区县,他去:别人不爱揽的胡同闹市难活儿,他接。天热得流油,他也舍不得花两块五买瓶矿泉水喝,那可口可乐大瓶子中装着他爱喝的龙井凉茶。

这十字路口真叫个挤呀!堵车。红灯足足等了一刻钟,老马头上直冒汗,好容易上了四环路,可以开快些了。

“就这儿,到了。停车吧!”那女子叫了起来。

“好,一共是38块。”老马呷了一口茶。

“哎哟,师傅,有那么多吗?”声音娇滴滴的。

“没错!您瞧,行程是28.4公里,时间是…”老马边打表,边解说着。

“你贵姓?哦,马师傅,我忘带钱了…下回一块儿给,行不行?”她掏出了一块绣花手帕。

“没钱你坐什么车?你怎么不早说呢?”

老马气得火冒三丈

“您别急,听我说。我现在没什么收入,孩子、丈夫又都是讨债鬼。您瞧,我这儿还有一大堆借条哪!咱们商量个好法子怎么样?”那女子不紧不慢地摇着手帕,送来一股股呛人的劣质香水味。

“我不管别的,也没有什么好商量的,坐车给钱,给钱下车。”

老马回答得挺干脆。

“那可不一定。我眼力不会错。看得出,大哥也是外边闯的人,没错,是条好汉!不瞒您说,前面就是我家,家里没人,您跟我回去坐坐,喝杯茶,再睡个午觉……不就齐了?”说着,那女子伸过手来。

老马呆住了,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的女人!“你,你…”他一把推开了她的手,举起巴掌,真想给她两下子,转念一想:打人犯法还是劝她给钱走人吧!于是摆摆手说:“你看错人啦!少废话,交钱……”

“哎哟哟,大哥您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呀!告诉你,惹恼了姑奶奶我可不是好玩的!在这片地界,你打听打听我是谁!要么,我就喊起来,说你要强奸我!努,那不远就有警察!”说着,便拉住了老马的衣袖……

老马没料到还有这一招,心下盘算:真他妈地晦气!碰上这么个主儿!警察真来了,她会哭天抹泪地反咬你一口。这种事,说不清道不明的,弄清楚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罢了,罢了,只当买肉包子喂了狗……

便打开车门说:“得了,我可不想犯错误。你呢,好好想想,即便有难处,也不该走歪门邪道哇!”

那女子敏捷地跳下了车,冲老马作了个飞吻:“拜拜了您呐!”

天快黑了,下着小雨,视线有点模模糊糊的。陈娟打着哈欠,有心早点收车,想到“优化”后闲呆在家里的丈夫和多病的孩子,决定至少再挣两份钱。

“师傅,颐和园去不去?”一高一矮两个工人打扮的中年男子拦住了车。


“这么晚,颐和园都关门了呀!你们…”见她有点犹豫,矮个子凑近了说:“行行好,帮个忙!我们是去看个病人。到时候多给10块钱,怎么样?”

陈娟点点头:“嗯,上车吧!”

过了白石桥,小雨下得一阵紧一阵,路上几乎不见行人。陈娟心下有点后悔:黑灯瞎火的,跑这么远,为了几块钱,真不值!正想着,忽然听到了电视剧中常听到的那种声音:“不许喊!快把钱全交出来!”

陈娟脑子里作响,车身晃了几晃。她极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别慌!四周无人,喊也无用,只有自己救自己了!她装作十分害怕的样子(其实她心头确实咚咚乱跳),哆哩哆嗦地说:“别,别,我立马给你们拿…都在椅背上那个小铁盒里”“钥匙呢?”“在这儿!”

“把车停下,不许乱喊!”虽是雨天,电子一条街仍是霓虹灯闪闪烁烁,路面映得五彩缤纷。陈娟放慢了速度,车停了。“

这门怎么开不开?”

“哟,这门插销坏了,得从外面开,我去…”陈娟跳下了车,拔腿向最近的一家门市跑去……

热心的胖师傅帮她拨通了110报警电话,并招呼个小伙子同她去抓坏人。

“的士”后窗玻璃砸碎了,矮个子已越窗而逃,高个子被玻璃碴子扎破了头脸,正气急败坏地拣拾落在地上的钱…巡警的吉普车赶到了…

讲起这次经历,陈娟虽心有余悸,仍充好汉地向小姐妹们发表演说:“幸亏,我那后车门插销有毛病,平时,拉开上窗,从外面开门就行了。那两个家伙,许是做贼心虚,越急越打不开…安后玻璃花了几百,铁盒子里一千多块没丢,真悬!要说那些‘打的’的,什么人都有。尤其收车晚、跑远路时,千万得提高警惕!咱们女同胞当司机可真不容易!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