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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作家】不可能兑现的承诺

发布时间:2022-07-08短篇小说 芒果花香
在赖尾庄,年平和贵友像一根藤上的两条瓜,虽然只是家门兄弟,走得却比人家亲兄弟还要亲三分。  年平的子女们都在城里,做大事业的。逢年过节子女们总要回来看望年平,给他买好多营养品和高档衣服。贵友的日子过得清寒些,但随着子女们陆续外出打工,这几年


   在赖尾庄,年平和贵友像一根藤上的两条瓜,虽然只是家门兄弟,走得却比人家亲兄弟还要亲三分。
   年平的子女们都在城里,做大事业的。逢年过节子女们总要回来看望年平,给他买好多营养品和高档衣服。贵友的日子过得清寒些,但随着子女们陆续外出打工,这几年也开始享福了。
   贵友劳苦节约一辈子,不舍得吃、不舍得穿,知天命的年纪却染上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毛病。这不,镇上有小年轻学着城里人开发廊,摆两张“床”让人躺在上面,给洗头,还送免费按摩。贵友赶街,禁不住诱惑,进去体验了一回,哎哟妈呀,瞬间脑子里像开了一盏五百瓦的灯泡,人生从此变通透了。
   年平却没那么快活,好好的人说倒下就倒下了,脑干出血,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临终前,子女们都在跟前听过话了。贵友的老婆子突然进来,说有些话想跟年平说。贵友许是心虚,脚跟也磨了进来。
   “大兄弟,嫂子心时的苦,你都知道。”贵友老婆子怕年平说断气就断气,也不客套了,上来就捡重点说:“你跟贵友好,帮嫂子劝劝他,叫他莫上那种地方去了……”
   贵友听了,在一旁冷笑:你这老婆子真好笑,我兄弟话都不能说了,还能劝得了我?
   年平的喉咙里发出一连串“咕噜咕噜”的声音,眼里已没有半丝神光。他想点头,脑袋却不听使唤,光张大嘴“啊啊啊”地着急。儿女们看着心疼,便不让贵友老婆子坐在跟前。年平却回光返照,突然说话了:“嫂子,你靠近点,再近点……”
   众人愕然,均摒住呼吸。
   也不知道年平在贵友老婆子耳边“嘘嘘”了什么话,听得贵友老婆子不停地“嗯嗯嗯”点头。年平说最后一句话时,嘴巴离开了贵友老婆子的耳朵,眼里闪过一丝狡猾的光,看着贵友说:“嫂子,我一定要他迷途知返。”说完,头一歪,走了。
   庄里人心不如以往纯朴,但好多风俗并没有改变。年平的丧事足足热闹了五六天,光守夜都守了三夜。贵友老婆子白天忙厨房的“生熟案”,晚上陪小辈们守整夜灵,实在熬不住了,靠墙一歪,合一会眼,继续守着。
   出殡前一晚,儿女们把父亲生前的衣服全部清出来,堆在堂屋中间。按庄里的风俗,差点的衣服烧给死人;好点的,分送给死人生前的得意朋友们。往后,人不在了,有人穿着他的衣服在庄里走来走去,大家就会指指点点,说各种玩笑话。
   “年平那家伙,有福不会享,这好的衣服,穿不上哩!”
   “嗯,你不说,这衣服还是年平穿着好看,别人穿,不像。”
   ……
   证明这个人曾经来过,庄里人都念想着他哩!
   贵友分得了年平最多的衣服,一是年平生前确实与他最得意,二也是酬谢他老婆子这几日的辛劳。
   自打抱了一大抱年平的衣服回家后,贵友原先的旧衣服就全都找不到了。翻箱倒柜,倒柜翻箱……干净得像贵友此前都是光条条来去、没有一件衣服似的。也无所谓,自己的衣服找不到,就穿年平的呗。那么多,哪里穿得完?
   嘿,那句老话还真不是吹的:人靠衣装马靠鞍。平日里缩手缩脚的贵友穿了年平的高档衣服后,人立马变精神、上了一个档次了。贵友心里激动啊,白衬衫的领子挺刮刮,黑马夹的褶子收得干净利落。这狗日的年平真会穿,清一色浅咖啡色休闲裤。
   “兄弟,你真是有福不会享。”贵友脚下如装了弹簧一般定不下来,在屋里来来回回。“兄弟,你活着时虽然吃穿都比我强,但有一样我知道的滋味,兄弟你却没尝过。要不,今儿我就带你去见识见识?”
   主意拿定,贵友的心里痒得很,在家里是一刻也呆不住了。恰好老婆子这时出来,老夫老妻,瞥一眼,就知道他是要拉屎拉尿。老婆子的脸立刻就黑了。
   “老头子,你兄弟刚走,你就要去浪,你忘了你兄弟死前说的话?”
   “他说什么了?他说什么是他的事,我又没有答应他?再说了,他那话是跟你说的,有本事你找他去,叫他来兑现承诺。”贵友耍起无赖来,那嘴脸,简直比庄上十五六岁抽烟喝酒的小混混还混、还他妈不是个东西。
   “如今这年头,吃喝不愁。我要不出去浪,像我兄弟那样,说走就走了,那不是活亏损了吗?”贵友哼着小曲就往外跑。老婆子拦不住,只有叹息的份。
   贵友觉得自己当年做新郎哥也没有这么神清气爽过,碰到地里劳作的人,隔几块地那么远呢,喊的话连风都送不过去。“哎,是哩,去镇上耍哩!”
   “那身衣服,是年平的吧,便宜你小子啦!”劳作的人直起腰冲贵友喊。手搭凉棚,眼热着呢。
   贵友心里就更得意了。上了公路,再走两里地就到镇上了。嘿,今儿发廊里那骚娘们看到自己还不……嘿嘿嘿……贵友心里想着,嘴上就笑出声来。
   哪知脖子底下、白衬衫领子那块地方却越来越不舒服,贵友使劲儿扭扭头,又扯了扯领子口,才感觉好受些。这样又走了百十来步,领子口又紧了,比前一下还紧。贵友骂了句:“真他妈邪门!”干脆把那颗扣子解开了,继续赶路。
   还没等贵友舒坦过来呢,脖子那里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勒得紧紧的了。真是稀奇了,贵友伸手一摸,啥也没,喉结一带空寥寥的。可贵友却感觉还是有领子顶着下巴,紧着喉咙,快要喘不过气来。
   “莫不是年平那家伙搞鬼!”贵友突然想起年平死前看自己的那一眼,激凌凌吓出一身冷汗。
   “妈逼,光天化日之下,老子一个大活人还怕你不成?”贵友不信邪,继续往前走。这回简直不能行,朝前一步,脖子就更紧些。贵友发鸡爪疯一样挠喉咙,一点儿用也没有,真是白天撞鬼了。
   来硬的不行,贵友站住,把右脚往后退了一步,哎,松些了。左脚再后退一步,又松些了。贵友左右瞅瞅,突然朝前跑,“啊——”他惨叫一声,回头就往家的方向跑。生怕跑迟一步,就被年平的衣服给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