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执着

摘要：路过自家的地头，望着新犁翻的土地，嗅着那股弥漫空中的新泥味儿，父亲稍作停留，点燃一支烟，吧嗒吧嗒有滋有味地吞云吐雾。父亲本想把牛往远处赶牧的，谁知转来转去，还是转回自家的地头，父亲自言自语：咋就转回这了呢？

　　 天将蒙蒙亮，父亲便牵出那对母子牛，右手拉着两根绳子，一栓母牛一栓牛犊，俩牛一前一后跟着父亲，踏着露珠，扯开晨的帷幕，目标田野，有劈荆斩刺之豪迈。
　　 父亲想要赶早把西坡那块地翻犁了，种上晚造玉米，对父亲来说，丢荒土地是极大的罪过，农人该视土地为衣食父母的，糟蹋了简直就是对父辈的极大不敬。父亲把早造的玉米晒干入仓，就马不停蹄地侍弄晚造的活了。
　　 左肩膀上扛着铁犁，铁犁把上挂着一壶米粥，随着父亲的走动有节奏的晃荡着，它们不轻的份量把父亲皮包骨头的肩头勒得不轻的痛。父亲不得不左右肩的轮值。那牛犊忒皮了，刚刚还好，走不多远，就上蹿下跳的，再不就绕着父亲转圈，牛绳把父亲绕了去，父亲很是生气：你个短命鬼，好好的路你不走，偏要跟我来横的？待会看我怎么收拾你，惯了你坏秉性不成？此犊特皮，一解了栓便肆意逃窜，糟蹋别家的庄稼招骂。
　　 父亲把牛牵到了自家地头，太阳已不在东山那边犹抱琵琶半遮脸了，倒是热情地注视着大地，正准备把它独有的“我的热情好像一把火”慷慨赠送人们呢。父亲知道，七八月的活得赶早趁晚不抢晌午，故每有农活忙的，父亲必定凌晨四点左右起床，熬好一锅猪食，煮好玉米粥，再喂饱了鸡鸭猪狗，自己匆匆喝两碗稀粥，带上家什，奔赴田野，周而复始。如今父亲正在适应一个人的生活模式，父亲也很认同这样的模式，说是禀性难移了，异乡再好，独恋这一世故园了。
　　 父亲把那牛犊栓在树荫底下，再安心使着母牛耕地，有勤劳的母牛助力，父亲的活路越来越顺手，随着父亲抑扬顿挫的吆喝声，母牛低头卖力往前蹬步，一行行褐色的新泥整齐划一的展现父亲的身后。父亲手中的竹鞭每每只是半举，从未落在母牛身上，母牛便知晓步子的快慢了，多年的人牛配合，彼此可谓知根知底，当然了养了多年的牛，哪能不知主人的喜怒哀乐呢？日久生情秉性相晓嘛。父亲总说，人力牛力弄出的活儿，总比机械的细腻有加，自然的收成也不错，现在田地已经不多了，再不向土地要个好产量，怎能保衣食无忧？别人家都是囫囵吞枣的埋种了事，父亲却耕、犁、耙、埋都得精细化，每当父亲看到自家的庄稼比别家的茁壮时，那份愉悦与笃定溢于言表。
　　 太阳就要当头照了，人和牛也已气喘吁吁，几亩土地也仅犁了半儿，父亲决定暂停歇息儿。父亲把俩牛牵到坡底的水沟那，让母子泡个泥水澡。趁这当儿，父亲在泥水里洗了洗手，裤头那抹了抹，躲树荫底下喝稀粥去了。喝完稀粥，再点上一根烟，倚靠树干，望着惬意泡泥水澡的俩牛，自己也无限肆意的遐想。
　　 这时候，裤头上悬着的手机响了，父亲再吸几口烟，手机滴滴地催得欢，父亲不得不掐灭烟头，摘下手机，凑前眯着眼睛看准了摁键。
　　 喂——，爹呀，在干嘛呢？怎么那么久才接我电话？电话那头是儿子焦急的声音。
　　 哦，儿呀，我没干嘛呀，刚刚喝了碗粥呢。儿呀，你们都好吧？你娘还住得惯吧？我大孙子乖不乖？……。父亲好像逮住了话头似的开始没完没了了。
　　  好好好，我们都好，我娘也好，您大孙子也好着呢。倒是您了，爹，我跟您说过把牛卖了，到城里跟我们一起过的，您到底卖了牛没有啊？
　　 父亲停顿了下，说：哎呀不是我不想卖呀，是别人给的价钱太低了呀，我们不能亏了卖呀。再说了，家里还有一群鸡鸭猪狗呢，我怎么离得开？对于儿子的“要挟”，父亲总是理由充足的给予回驳。
　　 哎呀，我说老爹呀，您都快七十的人了，您还能折腾几年啊？都把它们处理了吧，什么亏不亏的，那算几个钱呐。我跟您说哦，您再这么磨磨蹭蹭的，我可得自己回去处理了，拉您到城里来住啊。
　　 别别别，趁我还动得了，你就让我再折腾几年吧，完了到时再说啊。父亲的话还没说完，泡好泥水澡但已是饥肠辘辘的俩牛爬出了水沟，父亲忙说：好啦好啦，不跟你说了，反正我好着呢，我得跟老伙计们打麻将去了。立马关了机，牵牛吃草去。
　　 路过自家的地头，望着新犁翻的土地，嗅着那股弥漫空中的新泥味儿，父亲稍作停留，点燃一支烟，吧嗒吧嗒有滋有味地吞云吐雾。
　　 父亲本想把牛往远处赶牧的，谁知转来转去，还是转回自家的地头，父亲自言自语：咋就转回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