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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

如梦之梦

发布时间:2022-07-13短篇小说 布衣苏
近来天气有些阴晴不定,时而万里无云,时而电闪雷鸣,朝暮之际轮番上演,热闹得紧。  下班路上,湛蓝的天空照旧躺着几片云,或蓝或白,母亲发来语音说给弟买的书籍收到了。闲暄二三,又正色道:跟你说件事,给你说个婆家吧,岳阳的,离家近,以后来往也方便

近来天气有些阴晴不定,时而万里无云,时而电闪雷鸣,朝暮之际轮番上演,热闹得紧。
   下班路上,湛蓝的天空照旧躺着几片云,或蓝或白,母亲发来语音说给弟买的书籍收到了。闲暄二三,又正色道:跟你说件事,给你说个婆家吧,岳阳的,离家近,以后来往也方便,你年纪也不小了,该趁早,以后年纪大可不好找对象。说完还发了一张所谓对象的相片过来,因网络问题我未能看清,母亲只得撤回了。
   这个话题来得有些突然,我还没准备好说辞,可心里只觉可笑。倘若母亲有半分了解我,理解我,都不会这般唐突吧。自小生长在封建的乡村,自然明了长辈们的套路,然而,时代在往前走,可我们似乎还一直停留在那无尽的深渊里,不可自拔。
   七年前,独自来到花城谋生,投靠在此客居十数年的表哥嫂们,因为表哥的人品佳,足够让母亲放心。
   实际上,刚踏上这片陌生的土地未及三天,我便和一家电子工厂签了劳动合同,包食宿,一天工作十二小时,早晚班一月一轮,还有底薪和加班费可拿。不用数天,我竟然习惯这样的日子,和一同进来的同事们谈笑风生,仿佛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丝毫不以为然。
   好景不长,三个月的高强度工作后,右手小指连着半截手臂都失去了知觉,每天上午请假去医院治疗,无数根钢制的针,一头连接着插座,一头连接着我的皮肤,起初是吓人的,后来便习惯了,反倒是放在朋友圈的照片吓到了不少人。断断续续治疗了两个月依然无效,只得辞工,住表嫂家待业。这些事自然不能告诉父母,一是工作没了,二是手快废了,无论他们更关注哪一点,我都不想告之。
   待业的那段日子里,无非是跟着表嫂去买菜,做饭,逛商业区。正值初秋,大街小巷里都窜着凉飕飕的风,或是午后在公园里找块石头一坐,观看来往的人群或眼前尚可入眼的景致,又可消磨半日,直至日薄西山,才往回走,于无尽的黑暗中,细数得失。
   这般清闲的日子也不算太久,某一日发现手恢复正常了,自然是很高兴的,却又开始发愁工作,转眼已到了深秋,父亲规定年底上交的存款还差一大半,实在不可谓不急。
   身无长处,兜兜转转间去了一家沙画工作室就职,各色沙画颜料繽彩纷呈,又激动又欢喜,了解了大致的工作内容就很快上任了。没过多久,才发现这是打着工作室的幌子,实则只为骗取各式来学画者的押金,而我正是这行不义之事之人,也罢,提出离职意向,在试用期将满的最后一天拿着可怜的银子被解雇。
   无知而又怯懦,彷徨而又迷茫,到底是只能继续回到原来的工厂里。换了部门,直属领导新婚不久,大家唤她丹姐,丹姐待人极好,只是过于正直,并不会委曲求全,所以尽管是七年的老员工,但凡升职加薪的机会都与她无缘。后来的三年里,陆续生了两胎后丹姐便辞职回家了。
   那段日子里,我常常在黑夜里坐在草坪上,仰望头顶的月亮,可我的脑子里蹦不出一句诗,哪怕是“坪前明月光,疑是故乡霜”也是不能的。我只能有事没事握着笔杆,写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絮语,甚至有时候连自己都不知写的是什么。当然还是会被丹姐看见,丹姐说我的字好看,写的内容也好,做着这份工作实在可惜。又如何,于眼前的困境,我找不到一丝可挣脱的出口。
   次年深秋,工作组大变动,我再次选择了离职,仿佛有一种再也不会回来的决绝,而这决绝的后果是,一个半月的薪水全被高级领导扣下,投诉无门。
   彷徨四顾,寻不着方向,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再次待业在表嫂家,大表哥十分反对我的做法,因为不久后我又就职于商业区最大的一家连锁超市,只因为那里有一片阅读区,书不算多,亦不算精,甚至可以说是大众普及百科读物而已。薪资是很低的,在表哥眼里,工厂是惟一选择,稳定才能造就存款。
   在表嫂家附近租了个单间,小的只能容下一张床和行走的过道,却也崭新干净,打开窗就有阳光照进来,每天做好便当带去超市,上下班骑二手自行车。超市里热闹的环境让我如鱼得水,在楼顶仓库搬货运货,再去卖场理货制单,早晚开会,等等琐事,忙得不亦乐乎。仓库的高温和卖场的冷气两相交加,总是上一次感冒刚好,下一次感冒又起,体重一度达到有史以来最低数。
   半年后,了解到商业区还有一家培训机构,便去探知情况,据说可以报培训班考会计从业资格证,就可以从事会计行业。一想到从此不再为如何出卖苦力发愁,会有长久的铁饭碗,我自然是果然报了培训班,找朋友借钱买电脑等一切必需品。
   超市的工作时间非朝九晚五,有些课程去不了,但好在距离不算远,常常在周末赶到课程的尾声。同学们风轻云淡地说自己只是来学学知识,考不考得过无所谓的,可我不一样,那是当时惟一的救命稻草。半年后,总算如愿以偿,从此就凭着那张证书在各个私企中来回往复,撞得满身是伤。
   年纪小,经验浅,像我这样的求职者,资本家们压榨的游刃有余。两年不到,我变得抑郁不安,辞了工作,谁也不联系,两三天出门买一次菜,其余时间都在屋子里,困了睡,饿了吃,全无定数。朋友多次劝我去找工作,可我害怕,过去的阴影与未知的恐慌,这一切都让我驻足不前。
   半年后,弹尽粮绝,还是要谋生的。辗转间去了一家书店,花城最具学术性的书店,只是薪资依然很低,劳动法的底薪和加班费,一天工作十三小时,两天休一天。仿佛又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又有了无尽的畅想。
   书店营业区有两层,一楼大体为畅销书区,二楼为人文社科区,十三小时里,除了吃饭我多数在二楼与书为伍,整理分类上架下架;二楼书籍的内容自不必说,犹如汪洋大海,相形之下,我不过是沧海一粟。更喜欢二楼的安静,少有人来,偶有来人也是轻轻地来了又去,如此,便是对我与这一隅的成全。
   清晨,有细碎的阳光穿过窗外的枝叶,透过印着论语精句的磨砂玻璃洒在书架上,水泥地板上,偶尔是我的脸上。
   玻璃窗上的文字是透明的,隔着那些文字亦能看到外界的喧哗,而此岸一如既往地寂静无声,也包括我。
   时针转了无数轮,前路渐渐明朗,崎岖亦被一点一滴踏平,纵然如此,最终仍惨败于生计问题之下,半年后不得不另寻他处以求度日。
   也搬过无数次家,扛着网购的桌子一口气爬五楼,腰酸背痛一星期,被入室偷盗,深夜下班于楼下撞见举止衣着妖娆的女子招徕不远处的男子,娇声唤道:“帅哥,进来呀。”许多零碎兼职,餐厅里端盘子走猫步,摆地摊和城管叔叔讨价还价,内衣店和女顾客卿卿我我,手工计件活等等,时间如地沟水浪费了去,如何生存下去依然是最紧要的问题。
   当然,还有爱情。当我有了心仪的男子,告诉电话那端的母亲时,她想的却是地方太远,以后来往不便。不曾想过,这样的欢欣于我多么难得。她又怎知我有多么卑微,人家是重点高校毕业,我却高中半途辍学;人家有一份看着体面自身还十分满意的工作,我却朝不保夕;人家在为梦想为情怀努力,我却无时无刻不为生计发愁。人家和别的女子调情时,我却只能冷眼旁观不知如何发声,人家说这是正常交流,可同我却无话可说。人家还有视之若宝的父母啊,而我,呵!艰难地迈着人生的步履。
   往事不可追。如今的日子还算过得去,繁忙的工作闲暇之余学琴,练书法,逛园子、博物馆、戏院,一切看起来都还不错,也就够了。
   假如人生只是一场梦,终会有醒来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