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和地

　　 乌云像一块黑布一样压在院落中的老槐树上，一时间把天和地挤成了一条细缝。
　　 魏婆婆用力地睁开自己看什么都模糊的眼睛，她想站起来，却感到腰部一阵剧烈的疼痛。
　　 正房里喝酒吃肉的嘈杂声已经听不到了，也许所有的人都醉了，或许现在都东倒西歪地困觉去了。
　　 魏婆婆摸摸自己的胸口，那块圆圆的硬硬邦邦的东西还在，老人的脸上显出一丝笑意。
　　 “死鬼，你等我。”魏婆婆双手托住身边的一条八字板凳，忍着剧痛站立了起来，沿着土炕摸索着找到了枣木拐杖。
　　 雷声已经由远而近地开始响起，一场暴雨顷刻间就会从天而降。魏婆婆蘸点唾沫用手梳理一下头发，拐着一条腿走出了院门。
　　 风把尘土扬起，发出呜呜咽咽的怪叫声，吹打着魏婆婆的脸，魏婆婆丝毫没有感到害怕。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要尽力迈大步子，去找那个和自己相依为命生活了几十年，最后一口痰没有咳出被噎死的死鬼魏老大。
　　 时间凝固在天上，黑压压的满天乌云被雷电不断地刺开狰狞的口子。魏婆婆坐在魏老大的坟头时，天和地已经完全重合到了一起。
　　 瓢泼大雨终究还是开始下了。
　　 魏婆婆伏在墓碑上，又好像有了依靠。她颤抖着手从胸口把那个硬邦邦的东西取出来放在地上，指甲扣开泥土，把东西深深地埋在了土里。
　　 “死鬼啊，娶我的时候，你就给了我这一块大洋。这块大洋，偎在我胸口走过了几十个年头。原想着等我咽气的那一刻传给咱那不孝的儿子魏虎，可他是等不到了，每天追着赶着问我要，说这是一块双龙银元，值好多钱。你还记得吗，今天是我的生日，也是咱孙子龙龙的生日，人家坐在正屋里吆五喝六地吃喝，却把我赶在柴房里啃一个冷馒头。唉，咱那母老虎一样的媳妇，酒足饭饱后跑过来对我一阵臭骂，临出门，一脚踢过来，给了我个半死。”魏婆婆把头抵到墓碑上，任由雨水扑头盖脸冲刷。
　　 又是一声惊雷，一个巨大的火球在坟头的柳树梢上绕过一圈后直落到了魏虎家的屋顶。
　　 雷鸣电闪，天和地融成了混浊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