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耳朵花开 ——山的女儿

摘要：懵懂的年纪，青涩的爱情，如这羊耳朵花开一样，灿烂在大山的每个角落……

　　 天还灰蒙蒙的，梁子就骑着他那辆破旧的二八自行车上路了。这半年来，他骑着这车子，吱呀吱呀的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不知道多少次了，今天又要进山了，因为路太远，所以天还没亮，他就动身了。
　　 梁子今年十九了，从学校回家后，一直无事可干，他爹给他找了个师父学瓦工，无奈他耐不住性子，几天就放弃了。最后，家里人没办法，就让他随别人去山里收山货，然后再去省城卖掉，虽然苦累一点，但是总比无所事事的到处闲晃着强。还别说，梁子还真乐意干这事，用他的话说：我不怕苦，就图个自由自在。他爹在山里有个熟人，是个小山村的村长，梁子进山就住在他们家里，这样一来，他爹也能放心。山里人淳朴，待梁子就像自家娃儿一样，还帮着联系谁家有山货就卖给梁子，这小伙子也实诚，收货的价格总比别人出的高一点儿，自己多少赚点就行了。这一来二去的就成了山村里的熟人了，有时候几天没有山货，梁子就帮他们干点力所能及的活，挑水劈柴都做得挺顺溜的。
　　 小山村有点偏僻，距离山口就五六十里路，更别说离省城了。梁子每次收好了山货，都是当天出山回到家里，第二天再从家里早早的出发去省城卖货，这么一来一回的一百多公里路，全凭他那辆破车，梁子说了这车可是他的宝贝，他的功臣。
　　 梁子到山口就半晌午了，就在山口镇子上吃了碗面，包里还有他娘给烙的饼子，进了山就没地儿吃饭了，带着饼子可以压压饥垫垫肚子。进了山车子就不能骑了，基本都得推着走，这一路走的习惯了，也就不觉着累了，天还大亮着，远远的，梁子就看见了山村上空飘起的缕缕炊烟。“梁子哥来啦！”刚听见声音，就见一女娃提着篮子跑过来，眉清目秀的笑着说：“我给我娘说今天准会来，娘还不信。”梁子笑了：“就你会算卦，长大了当算命先生得了。”听他说完，女娃瞪了他一眼，小声嘟嘟着：“早知道就不给我娘说做你的晚饭，让你晚上吃馍喝凉水去。”听她这样说，梁子也不生气，取下自行车后面的包。女娃一看，赶忙接过包打开，铅笔、本子，粉笔、还有一支钢笔，当下高兴地喊：“梁子哥，咱回家吃饭去喽。”提起包转身就跑了。“唉，这女子。”梁子翻了个白眼，这才一手推车一手提起篮子朝村里走去。
　　 梁子住在村长家，刚才那女娃是他们家的小女儿，叫草儿，山里人给孩子起名字，也没什么讲究，叫着顺口就行。草儿今年十六岁了，在河坝边的学校都初三了，平时住校，周末放假才回家，回家一趟得走二十多里路，山里人不骑车，走着走着也就习惯了。草儿乖巧，话不多，说多了就脸红，但是和村里那帮孩子在一起时又是另一个样子。山里的孩子上学迟，五六岁的小孩都在家玩儿，并不是他们不想去上学，而是学校太远，又要住校，这些小孩住校生活都是问题，所以都上学迟点，到七八岁才上一年级。草儿节假日都教他们认字，唱儿歌，虽然条件有限，但也不至于以后去上学时一无所知。那些铅笔本子就是买给这帮孩子们的，梁子还给带来了小黑板，粉笔，这让草儿教他们认字读书的决心又大了点儿。十几岁的姑娘，自己还是别人眼中的孩子，却当上了这帮小不点的娃娃头。每逢节假日，都搬着小凳子来草儿家里读书识字，都期望以后好走出大山去看看外面的天空。这时的小草儿，俨然一副小老师的模样，认真负责。草儿娘担心自己闺女的学习，总是说：“快中考了，你不好好复习功课，到时候看不上重点高中看你咋办？”他爹倒不担心，草儿本来就勤奋好学，考县里的重点高中应该不是问题。倒是村里的这帮孩子，不是不好学，而是条件有限，难得自己闺女有这份心，他应该支持才对。不亏是一村之长，觉悟就是不一样。有她爹在背后的支持，草儿对这帮孩子就更上心了。还说将来要读师范，以后就教山里的孩子读书认字，让他们都可以按时求学，这也成了草儿上进的动力。
　　 这几天下雨，也就没有山货可收，梁子就帮村长叔家干点零活，没事了就替草儿教那帮孩子。就冲这点，草儿整天梁子哥长梁子哥短的喊着，村里人也都没把梁子当外人，有啥好吃的都少不了梁子的。梁子也记着大伙儿的好，告诉他们，山里的羊耳朵花是一味中药材，晒干可以卖给药铺，他可以捎出去帮他们卖掉。这不，草儿最乐意干这事，她最喜欢的就是羊耳朵花，采了花朵晒干，还能换成钱给村里孩子买学习用具。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冬天下雪了之后，梁子就很少进山，冰天雪地的出行不安全。眼看就要过年了，草儿爹托人捎话说让草儿到梁子家过年，梁子一思量，肯定是草儿这丫头的注意。山里人过年，没有什么娱乐，就是整天整夜的喝酒打牌，她可能是觉得吵的晃，所以才想躲躲清闲，顺便开开眼界，看看山外人过年都干啥。这来来去去大半年，草儿就跟他妹妹一样，所以梁子二话没有，就把草儿接回了家。梁子爹娘也都把这草儿当自家孩子，过个年，好吃的管上，还给买了新衣服，以至于邻居们都打趣说：梁子这是给他在山里引了个小媳妇儿吧？梁子争辩说那是他妹妹，可是草儿那脸红的就跟红苹果似得。终于在大伙儿的玩笑声中，这年也就平平安安的过完了。
　　 过完年后，梁子重新找了个稳定的工作，但是节假日有时间也会去山村里看看，照样给山里孩子带东西。草儿忙着复习考试，梁子忙着上班赚钱，一转眼有大半月都没见过了。突然有一天梁子爹叫梁子赶快回山里去看看草儿，梁子一惊，不知道出什么事了，赶忙请了假就去了山里，才知道草儿出事了。梁子看到草儿时，吓了一跳，目光呆滞，眼神空洞，这还是那个喊他梁子哥的妹妹么？他连喊了几声草儿草儿，草儿呆呆的一动不动，一点反应都没有。草儿她爹哭着说，娃是精神受了刺激，一时半会好不了了。原来是草儿放假回家的路上被山里的一个二流子欺负了，十几岁的女娃儿受了惊吓，就成现在这样了，她娘哭着喊着愿意拿自己的命去换自己闺女好好的。梁子也心疼的流下了眼泪，好在草儿她哥已经把那二流子送去派出所了，但是最痛心的是不管怎么样，也换不回原先那个聪明懂事的丫头了。
　　 梁子在山里住了几天，牵着草儿去看那些孩子们。这几天，梁子走到哪，草儿就跟到哪，梁子看得不忍心，也冲着他爹和村长叔的交情，就辞了工作，索性多陪陪草儿，说不定草儿猛然间就好起来了呢。就这样，梁子每天带着草儿去教孩子们读书识字，就这样转眼就过了俩月。草儿依旧是傻傻的不说话，最后梁子说想带草儿去山外，换个环境可能会好一点，这段时间山里总是下雨，最后决定等天晴就带草儿出山。
　　 一连下了十多天的雨，这天雨小了点儿，草儿坐在门墩上看着外面傻傻的笑着。突然“轰”的一声响，屋里的人跑出来一看，邻居家的牛房倒塌了，草儿也被压住了，头上满是血水，怀里还护着邻居家的小孩儿。梁子哭着擦着草儿脸上的血，孩子也哭喊着草儿姐姐，村民们赶来把草儿抬了出来。草儿靠在梁子怀里说：“梁子哥，等着我长大，做你的新娘。”说完就闭上了眼睛，在一片哭天喊地声中，一个花一般灿烂的女孩就这样离开了，离开了养育她的父母，离开了她割舍不下的山村，离开了她梦里的梁子哥。
　　 梁子和村里人一起葬了草儿，就葬在她家对面的山坡上，并且在她的坟头栽了她最喜欢的羊耳朵花。等到明年开春，羊耳朵应该会繁衍成一大片，开出黄色的小花，像向日葵花一样的金黄，每天都会朝着太阳微笑。站在家门口，一抬头，看见那片金黄的花儿，就好像是看见草儿在对着她的小山村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