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子里

剃完头，肖师傅急忙小跑着拿来一面镜子，放在后面，看着汪老师，紧张地问道：“还，还，还好吗？”说着，一眼的乞求。
　　 汪老师看了看，点点头，满意地笑道：“蛮好！蛮好！”
　　 肖师傅听了，长舒口气，即刻堆满了笑，满心欢喜道：“谢谢您，谢谢赏赐！”边说，边小跑着拿了镜子，放好，又小跑着来到汪老师身后，轻快地刷去头发，解开围巾，连声赔笑道：“老朽学艺不精，耽误您功夫了！”
　　 汪老师站起身，跺跺脚，拍拍身上，随手掏出早已预备好的钱钞，伸手递了过去。
　　 肖师傅见了，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赶紧放下手中的围巾，弯着腰，使劲在裤子上擦了又擦，又飞快地瞟了一眼，瞅见手指甲上还残留着一根头发，连忙又去擦，又看了看，这才双手伸出，一脸的愧疚，诺诺地说道：“这，这，让您破钞了。”接过，直朝汪老师鞠躬。
　　 汪老师连忙伸出手，连声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这多礼？”
　　 肖师傅边抻直钱角的折角，折叠齐整，撩起衣襟，小心地放入荷包，按压了又按压，赔笑道：“衣食父母，衣食父母，得罪不得，得罪不得。”说完，飞快地瞟了一眼，征询道：“歇会？”
　　 汪老师迟疑道：“不耽误？”
　　 肖师傅连声道：“不耽误，不耽误！”可那眼睛，却不停地瞟向屋外。见屋外连个鬼影子都没得，那说话的底气更足了。
　　 汪老师这时掏出烟盒，笑着递给了肖师傅。
　　 肖师傅一愣，擦着手，不好意思地连声道：“还，还，还抽您的烟？”手依然在擦拭，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烟，喉结嚅动个不止。
　　 汪老师并未缩回手，就那么悬在空中，一脸的笑。
　　 肖师傅见推不过，这才伸出双手，接过，即忙含在嘴上，连忙掏出火柴，熟练地打开，抽出一支，“嚓”的一声，点燃，双手捧着，递到了汪老师的面前。
　　 汪老师推了推，见肖师傅一脸的执着，也赶紧伸出双手，按压在肖师傅的手背上，低头点燃，又用手指在肖师傅的手背上点了点，这才收回手，深吸一口，朝天徐徐吐出烟雾，看着肖师傅，笑着问道：“肖师傅，老礼套，还舍不得丢？”又吸了口，随着喷出的烟雾，又开口说道：“这都什么年代了？”
　　 肖师傅示意着汪老师，见汪老师坐下，自己才坐下，可却只落座了半边屁股，吸口烟，叹口气，缓声道：“深入骨子了！”又吸口烟，抬起头，望着门外，依然缓声道：“三年啦……”停一停，又道，“那日子！”
　　 眼中，满满的回忆。身子，时不时地抖一抖。
　　 汪老师见了，深吸口气，丢下手中的烟头，踏上一只脚，一碾，一股烟雾，遮盖住了脚踝，风儿一吹，飘散得无影无踪了。汪老师说了声“再会”，抬腿就朝门外走去。
　　 肖师傅却像没听到一样，双眼眯缝着，依然望着屋外。
　　 屋外，天空的白云，正慢悠悠地向前飘去。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