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棍讨债

摘要：精准扶贫的同时，村民们对贫困者又有着怎么样的看法和做法呢？

　　 东升是个光棍，四十五六岁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东升有钱时很大方，牛家窝谁家有个急事，找他借个千儿八百的，都很爽快。
　　 东升从年轻时就爱喝酒，每次碰到都见他醉醺醺地拿着个酒壶向肚里灌酒。可是最近情绪不好，因为手头不宽敞了，没钱买酒了。
　　 东升原来是有些钱的，早年跟着二叔在外盖楼房，据说挣的钱都可以在县上买一套两室一厅了。后来，老母亲病重，兄弟们都在外打工，都要照顾小家、养孩子，东升就带着钱回到了牛家窝。母亲的病没看好，去世了，东升的钱也就花得差不多了。
　　 没了钱的东升要看守祖屋和兄弟们的田地，就留在了牛家窝。东升有的是力气，干完自家的活，就给人帮工。今天给这家翻地，明天帮那家摘茶。牛家窝的男人们大多出去打工了，媳妇们在家碰到力气活就叫上东升一起干，一天到晚干完了，给个三五十块钱。东升干完活就回家，从不在雇主家吃饭，按他的话说，人家一个媳妇带着孩子在家里，我一大光棍不方便。其实整个窝子都知道，东升回家要喝酒。
　　 按说帮工是一天一结不欠账的，但那些媳妇们总说男人们最近在外没寄钱来，孩子们上学刚交了费用，手头紧。东升也就哈哈一笑，说，那就欠着，等年底一起吧。其实东升也知道，那些个媳妇们把男人寄来的钱都凑整存成定期了。
　　 欠着欠着，东升就没钱买酒了。
　　 一大早，东升到了窝子东头牛娃家，牛娃媳妇正在吃早饭。“弟媳妇，您最近手头宽敞不？那工钱给我一点。”牛娃媳妇嗓门很大，“哥啊，最近确实手头紧，你看我这孩子这么小，今天早上都没鸡蛋吃。”东升看了看小娃，牛小娃紧绷着嘴，使劲地点头。东升不说话了，不理会牛娃媳妇留他吃早饭的客套话，扭头走了。
　　 傍晚，东升来到窝子西头海子家，发现院门口停了一辆新汽车。东升快步进屋，“海子哥，你回来了”。海子正在看电视，忙说，“东升呀，我正想去找你呢，我欠你的七千块，本来想这几天还你的，可是你看我家老二上高中了，住校不习惯，我就给他在县上租了房。为了方便你嫂子去给他做饭，昨天就买了车。高中阶段，特别重要啊。”东升笑一笑，不说话了。呆了一会，东升就告辞了。走出院子门口，东升狠狠地向车下吐了一口。
　　 东升喝酒少了，这样就更馋酒，每次必醉。
　　 一天晚上，镇里来牛家窝放电影。东升喝多了，望着那些对他嘻嘻哈哈从不提还钱的媳妇们，借着酒劲，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该还钱的，都得还，不要以为完事了就完了。”然后像检阅部队似的，眼睛朝着那些媳妇们一个个盯过去。盯到谁，别的媳妇就都对着她笑，好像有什么好笑的事似的。
　　 电影很快演完，媳妇们回家了，很多家的电灯一直亮着，直到深夜。
　　 第二天，东升出门，碰到那些媳妇们在聊天，都看着东升哈哈大笑，依旧没人提还钱的事。
　　 东升依旧是没钱买酒喝。
　　 腊月初，东升又一次喝醉了，不幸的是，在窝子西头冰上摔了个跟头，站不起来了。海子听到了，二话没说，直接开车把他拉到了县上医院，拍了片子，打了夹板。东升回来后，不能做饭了，村里媳妇们送来了包子、菜饼、小菜和汤，东升每顿饭都吃得饱饱的。早餐被牛娃媳妇包了，每顿都有一个大鸡蛋，说是给东升补钙。海子隔三差五开车带东升去医院检查。
　　 小年那天，东升的腿好了，自己生火做了饭，收拾房间，可是怎么都找不到那只酒壶了。
　　 牛娃带着全家来串门了，还了工钱。海子带着媳妇和两个儿子来串门了，还了七千块钱。村里的男人们都带着媳妇来还钱了。
　　 除夕夜，东升躺在被窝里，越发觉得海子媳妇说的话对，要是从年轻不喝酒的话，早就娶上媳妇了。
　　 嗯，对，年后我也去存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