蛀虫

　　 红色中巴在盘山公路上缓慢地蠕动，司机老王双手紧抱方向盘，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书记老吴坐在后座，正对两个女孩嘘寒问暖。
　　 老吴是这个焦煤矿上的书记，辛苦劳碌了一辈子，为边疆建设做出了贡献，再有两年就退休了。平时他不苟言笑，在矿上是绝对的权威。
　　 小黄和小张，是矿上去年刚招聘来的统计和会记。
　　 老吴要去厂部开会，小黄和小张则是去厂劳资科领取全矿职工的工资，刚好三个人同用了一辆专车。
　　 两个女孩平时看惯了书记的正颜厉色，没想到书记是这么的和蔼可亲。两个人有点受宠若惊，争先恐后地回答对着老吴的关切。
　　 四十多里的山路走了一段时间，车停在了厂部门口。
　　 中午时分，小张提着装满工资的黑提箱，小黄紧随其后，刚到车上坐定，正好老吴也散了会。
　　 一路上，三个人依然有说有笑。说笑间，老吴看到了放在两座间的黑提箱。
　　 “工资领回来了？”老吴问。
　　 “嗯，领回来了。”小张说。
　　 “怎么没上锁啊？”老吴又问，问完就弯腰打开了提箱。
　　 “来时忘拿了，再说这是专车。”小张说。
　　 “安全意识什么时候都不能麻痹。咦，都是崭新的票子啊！天上的太阳红彤彤，心中的太阳是毛泽东。看到他老人家就感到亲切。”老吴说完，随手拿起三沓钱，用手弹了弹，拉开拉链放到了自己手提包里。
　　 “吴书记……”两个女孩一脸茫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老吴在唱哪出戏。
　　 再看老吴，椅在靠背上眯着眼，似乎睡着了。
　　 规定十号发的工资，到了十二号还没有发。
　　 小张和小黄腆着脸走进了书记办公室。
　　 “吴书记……”
　　 “你们两个有事？”老吴问。
　　 “该发工资了。”小张低声说。
　　 “那就发吧。”
　　 “可是……”
　　 “可是什么？”
　　 “工资不够……差三万……”小张吱唔着回答。
　　 “什么？差三万？怎么会差三万呢？在劳资科领钱的时候，你们点好了吗？那三万哪去了？”老吴板着脸严肃的问。
　　 “……”
　　 “天天给你们讲安全，就是记不住！这三万块钱你们想办法，没办法就你们自己赔。”老吴快要发火了。
　　 两个女孩惊恐万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人每月几百块钱的工资。
　　 十五号了还没发工资，工人们陆陆续续地到财务科探问究竟。
　　 月光下，小张和小黄敲开了老吴的门，手里大包小包的提着名烟名酒。
　　 老吴笑着把她们迎进了屋，给她们倒上了茶水。
　　 两个女孩承认了自己的疏忽，可能是现金交接的时候没点清，亦或出厂部后被贼娃子偷盗了。总之三万块钱不知道怎样少的，愿意接受适当的惩罚。
　　 “你们也不容易啊！来！先坐下喝点水。”老吴感慨地说，又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小张和小黄手足无措，红着脸站在那里，不知道怎样才好。
　　 老吴抽了一口烟，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嘛，来日方长，要把眼光放远一点，不要掬泥于一些小事。再说，这事要传出去，影响你们的前途啊！”
　　 两女孩唯唯喏喏。
　　 老吴又抽了一口烟，若有所思地说:“这样吧，咱们矿上小金库里不是还有很多钱吗？拿出三万来，你们做个小账，我签个字，把工资发了吧。”
　　 两女孩彻底无语了，心里面不知道是感激，还是在诅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老吴是在退休前两天被市纪委人员带走的。根据矿工举报，厂部不定期查验了几天拉焦煤的车，发现个别的没有票据。
　　 老吴被带上车的时候，身后响起了鞭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