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锅头

“咚！”重重的关门声响过后，天青晓得妻子翠儿又把满肚子的怨言扔给自己后上班走了。
　　 说是上班，其实翠儿只是在一家饭店做洗碗工。昨晚翠儿是几点回来的，天青真的说不清了，那时候天青早已仰面朝天打着呼噜神仙一样去梦里畅游去了。
　　 天青每天离不开的是一碟花生米和一瓶劣质的二锅头，只要烧酒下肚，天青便觉得原本灰蒙蒙的天也变得瓦蓝瓦蓝，任凭刮风下雨都好像与他无关。
　　 多少年前，天青和翠儿都在市里的建筑公司上班，吃着旱涝保收的公家饭。说不来是什么原因，本以为铁打的饭碗，忽然就被打了一个稀巴烂。建筑公司垮了，天青和翠儿第一批下了岗，坐回了家里。天青和翠儿大眼瞪小眼对视着，老半天才抬头看了一下天。太阳普照着大地，晃得夫妻俩直眨眼。
　　 年轻时，天青是建筑公司里的好小伙子，国字大脸，重重的眉下是一双又明又亮的大眼睛。做着电焊工的工作，却不像有些工人那样整天穿着被焊枪烧破洞的工作服进进出出，让姑娘们躲得老远。天青不一样，一下班先去澡堂洗澡，白衬衫一穿，站在公司大门前，很招眼。
　　 天青能娶到翠儿，那真是他的福气。翠儿长得漂亮搁在其外，最难能可贵的是翠儿的人品。天青的母亲生病住院的时候，翠儿硬是三天不合眼陪在身边，喂饭喂水，端盆倒尿。天青的弟弟结婚时，拿出了所有的积蓄资助了小叔子。该到自己，却是一年里省吃俭用，几年舍不得换一件新衣服，一双袜子磨出了洞，缝补几针又穿在了脚上。
　　 下岗后的前几年，田青也试着找活干，凭着自己的电焊技术，上过工地，去过加工厂，但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干不长时间。说到底就是天青上惯了原来建筑公司国有企业的班，受不了私人老板的管束。没办法，翠儿出主意在小区门口开了一家小超市。超市干了一年，房租太贵，销量上不去关门了。钱没挣到，天青在超市里每天坐着没事，学会了花生米下酒，每天喝的神魂颠倒，再去找打工的地方，老板们看见他这种不成器的样子，没有人用了。
　　 翠儿起早搭黑在饭店里干活，一月下来也就几个小钱，除去全家的日常开销，还得供外地的儿子上学，哪里能有闲钱给天青买酒喝。翠儿手紧了，天青不干了，隔三差五借着酒劲和翠儿闹事。没法子，翠儿经常在饭店打烊后也不急着走，约摸着天青睡着了才回家休息。
　　 打一个呵欠，舒展一下身体，隔着玻璃窗，天青看见天空白白的云朵飘来飘去，像极了一艘小船。
　　 “坐在云朵里去遨游四方，那该有多美！”早上起来的时候，天青的脑袋还是清醒的。这样想着，他的脸上便有了笑意。
　　 只是接下来要做的是天青最不愿意但必须去做的事。一整天，他都要肩上背一个破旧的编制蛇皮袋走街串巷去拾捡饮料瓶子啤酒罐子旧书旧报废纸片，这些东西收集起来可以换钱，换到了钱就可以买那种最劣质的二锅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