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点】还会遇见你（小说）

摘要：嗯，我见到他了……

“哼！宁愿去死，再不愿见到你！”这是他那年铆足了劲，蹦跳起一尺多高，用手指恶狠狠戳疼了我的眉头，咬牙切齿地说出的一句毒辣的话。可不管你信不信，我坚信，总会有那么一天，我还会见到他。
　　 一直以来，关于因果报应的故事，我们听得多了，也曾经有过不少疑惑。其实，我并不十分相信这世上会有什么因果轮回、报应之类的话，慢慢地经历多了，似有顿悟，这所谓的因果报应，不是奖励，也不是单纯的惩罚，它应该是帮助人成长的一个过程！我看过莫泊桑的小说《项链》，小说里的女主人不慎丢了项链，她用了自己一生整整十年时间还清了欠债，看起来，她确实够倒霉的！可如果你细细品味，不难体会到这十年里，却让她由原先一个小资情调又不务实的女人，变成了一个踏实、成熟的女子，这因即起因，而果则为结果，如此看来，倒也是个不错的结局，传播了人间正能量。
　　 与他发生的那次不愉快是在三年前。三年很短，却说来话长。其实，那是因为一点看似鸡毛蒜皮的小事，他非要梗起脖子论短长，嘴里吐着令人不齿、不干不净的粗话、狠话，不依不饶，硬生生、利落地甩手重重扇了我两个脆响的大耳刮子。我捂着脸，压灭心火，选择了隐忍，我那本能地举过头顶的巴掌，本该甩在他有些狰狞的脸上，可最终还是在空中画了个圆弧，轻轻落下，没还手。那时，倒不是我身体不够健壮，心里有多怕他，那是因为我知道，如果还了手，我就成了和他一样的垃圾人，我骨子里不忍、更不愿成为他这样的人！至少，当时不想，现在更不想。
　　 那年，我和他在县城租了一间店面，合伙做小生意。那个深秋，淫雨霏霏，吃饭的点，他腿瘸的爹，身上披个烂塑料布冒雨来找他。恰巧，他正热恋的那个女朋友菜花也在咱店里，我们正一起有说有笑、有滋有味地吃火锅。不知他爹啥时候来的，杵在门口，欲进不进的样子，不知站了多大会了。当对门而坐着的我抬头与老人四目相对时，老人才打着颤颤，哆嗦着不利索的嘴，喊了声“大霸子在吗？”我知道老人喊的一定是他儿子的小名，作为爹肯定早喊习惯了。岂料，没等我起身相迎，让雨中的老人进来，或许是当着女朋友的面吧，他转身面无表情，竟然对老人瞪起牛眼，嘴里还大声嚷道：“你……你谁呀？要饭的吧！走走，快走，丢人现眼的，赶紧给我走一边去！”
　　 他爹一脸悲苦，咂咂嘴，那无奈纠结的痛苦表情，如活生生吞了个蚂蚱。我看得出，老人嘴里刚要吐出的话，被硬生生憋回到肚子里了。老人后退一步，扯紧身上的塑料布，转身消失在茫茫雨色中，只留下一个一瘸一拐的背影。至今，那个老人的背影，刀刻般深深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见老人走远了，菜花一脸不屑。“耶，‘大霸子’是谁？这个讨饭的老头，你认识？”
　　 “嗯，见过、见过，不就是一个讨饭的老头嘛，不熟悉。来来，咱吃咱的饭，管一个瘸腿的乞丐干啥？”他向我递个眼神，我明白他是让我瞒了菜花，帮他遮羞。见我一脸不屑，没吱声，他敷衍着，支支吾吾出口的话，泯灭了人心最初的善良。
　　 我一直在想，那老头，冒雨找儿子，不会是单纯地来看儿子一眼那么简单吧！一定有事，如果是家里有了过不去的坎，或者遇上了大事难事昵？我打了个冷战，不敢继续妄自猜想下去……可，老人不是乞丐，是他亲生的爹呀！怎能这样？怎么会这样？我一时无语至极，心生怜悯，不敢想象。遇上这事，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情，我最终还是气不过，起身小声问他：“你……你……怎么能这样？他是你亲爹呀！”
　　 “啥？那讨饭的糟老头子，真是你爹？！”菜花惊得张大了嘴巴，尖叫声里，手里加菜的筷子落在了地下。
　　 “嗨嗨，你小子是不是闲的蛋疼，没事找事，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瞎胡咧咧个啥？嘿嘿，我说是那瘸腿老头子是你爹哩，你能认帐不？哈哈……”
　　 面对这样厚颜无耻的人，我忍无可忍，拉下脸子，甩手出门了……
　　 三天后，他回到店里，先是虎起脸不说话，见我对他不理不睬，他突然疯了般，暴跳如雷，他说菜花和他分手了，都是我的错！埋怨我见不得他有一点好，从中做梗使坏，破坏了他一生最最美好的爱情。
　　 浓浓的火药味里，争吵，瞬间爆发，不可收拾……
　　 我说：“做人凭良心，子不嫌母丑，狗都不嫌家贫哩。抿灭良心，嫌弃爹娘的爱情，能幸福吗？”他或许已经昏了头脑，听不进半句劝说，像只发怒的狮子，不顾多年深厚的友情，叫骂声里，毫不犹豫，抬手重重打了我的脸。终于无话可说，我们变卖了本来经营不错的小店，从此不相为谋，分道扬镳。
　　 后来，我听说，那次他爹冒雨来找他，是他娘生重病住进了医院，为凑齐医院一再催要的医疗费用，他爹不得已才来找儿子的。一周后，他回了趟农村老家，从邻居口中得知了他娘重病住院的消息，他急慌慌赶到医院时，抢救室里，他见到伤心欲绝的爹，跪在抢救室的病床前，双手紧紧抓着他娘没了一丝暖意、早已冰凉的手……
　　 他料理完娘的后世，踏上了开往南方的列车，去一个我熟悉的城市打工，从此音讯皆无。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三年了。这三年里，我在我新开的店门口，为他爹支起了一个简易的修鞋摊，每天都有或多或少的收入，足够满足老人日常的生活费用了。这三年里，我委托在他打工的那个城市里工作的一位朋友，以他的名义，按月寄给他爹生活费……
　　 昨天，在瘸腿老人最深切的日思夜盼里，经历了风寒路冷的他终于回来了。冬阳下，我店门口撑起的大红伞下，见到正埋头专心修鞋的爹，他扑通双膝跪下，哭声撕心裂肺！
　　 嗯，我见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