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是张导演(短篇小说)

文／远村

豫西某市环保局局长张清杰退休之后，《豫西晚报》记者刘虹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有点吃惊。吃惊就吃惊在在任时举止言谈都是一派威严的张清杰，退休后竟然在一个小公园里和一帮大爷大妈厮混在了一起，穿着打扮也不再是西装革履了，就是上身一件圆领T恤，下身一条大裤衩子，头发也不再梳得溜光，还胡子拉碴的。就这装束形象，却跟这帮老头老太跳着广场舞，很张狂的表情，一看就很投入很陶醉。

因为是街头采风，到了张清杰跟前，刘虹就走上前去笑着打招呼：“呀，张局长，您可真是放得开，在这里找到休闲娱乐感觉了。要不仔细看，还真没认出是您呢！”

刘虹这样一招呼，张清杰旁边的舞友们都齐刷刷地朝这边看，看得刘虹的说话对象一脸懵，这就停下了舞动，笑呵呵地问道：“这位同志，你是和谁打招呼啊？张局长？这里好像没有张局长呀。”

“难道您不是……张局长？”刘虹这下反而懵圈了，她结结巴巴地分辩道，“那，那我认识的张局长和您长得也太像了！”

人一着急，就容易乱了方寸，刘虹再看面前的“张局长”时，就觉得好像似乎面前这个跳广场舞的小老头黑了一些瘦了一些也平常了一些，和她采访过的那位正襟危坐，侃侃而谈的张清杰局长是有些不太一样。这就觉着不可思议地摇摇头，朝老者道了一声谦，带些疑惑地离开了。

又过一段，刘虹又在一个路边的象棋摊上遇到了正在下棋的两个人，为了一步棋争得大呼小叫的，抬眼定睛一看，那个嗓门挺大的非要悔棋的老先生，可不是张清杰局长又是谁？！

刘虹这就饶有兴趣地走向棋摊，欲看个究竟。说起来，刘虹在单位也是下象棋的高手，一看张清杰要悔的这步棋，觉得即便不悔棋，对手也不至于就能锁定胜局，若是将错就错，将计就计，倒是有意想不到的几步妙招可以应对对方的布局。这就自告奋勇，向正要坚持悔棋的一方说道：“张局长，您现在这步棋下得就挺好！稳住劲，让他吃一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张局长？你说这悔棋的是张局长？”正在和悔棋的这人较劲的下棋老人惊讶地望望刘虹又望望对手，说道，“不会吧？局长还在街头下棋？不光下棋，还悔棋。哈，臭棋篓子！要是局长，我可是得罪大人物啦！”

“嗨，你们别听她乱给我封官。”悔棋的老头这就对刘虹说道，“你这位姑娘一定是认错人了吧？上次是不是就是你把我认成什么张局长了？这里真的没有张局长呢！”

这老头这么一说，刘虹就又有些拿不准了。拿不准了就无心再帮这个悔棋的老头下棋，结果呢，对方仅用三步棋就把他的帅给将死了。棋是输了，输了这老头却不颓丧，只是站起来捶捶腰部，自嘲道：“胜败乃兵家常事。看我回家再闭关修炼三天，再来杀你个人仰马翻！”说罢，又瞄了一眼刘虹，这就摇着一把棕叶扇子，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棋摊上，倒是让他引发了一阵哄笑声。

刘虹被输棋的老头临离开棋摊那么一瞄，分明又觉得这老头就是张清杰局长了。觉得是的就有些不甘心，骑了电动车追了上去，在老头背后喊：“前边这位老同志请稍等！”

这一喊，那输棋的老头就站住了。站住了便笑笑问道：“刘记者，你到底有什么事情？”

“哈，张局长，我就说我没认错人嘛！”刘虹就大笑着回答，“张局长您好！您为什么不承认自己是张局长呢？您这个老头儿可真逗！”

刘虹这么一说，老头就笑着回答：“本来嘛，我就不是张局长。我是张老头呀！你刚才叫我老同志，称我是老头儿都很准确呢！”

“那……您？您是不是也可以叫张清杰同志或者老张？”刘虹这就正儿八经地问道，“我这样称呼一个老领导您不介意吧？”

“嘿，好！”老头这下子却爽朗地笑着回答，“您要是早一些这么叫我，我早答应了。不过，请你记住了，我可再不是张局长、老局长了，也不能叫老领导了。”

“为什么？”刘虹这就急忙追问，却又没等张清杰回答，就连忙猜测，“您是……哦，对了，您退休了以后就觉得自己再不能让群众知道您有官架子吧？”

张清杰这就笑着点头又摇头回答：“刘记者，我退休了本来就是平民百姓一个，要是再扛个官架子，你说累不累呢？再说了，我若是扛个官架子，能了解到百姓心声吗？”

“老领导，不，老张……同志，”刘虹听张清杰这么一说，便语无伦次地对张清杰改变了称呼，说道，“那老张，这样吧，您可不可以允许我加您个微信好友，特邀您做晚报的民声栏目新闻线人？就是给我们栏目提供基层新闻线索？”

“哈，这个可以有！”张清杰这便爽快地答应了刘虹的请求，把微信二维码展示了出来，手机滴的一声响，刘虹再看张清杰的微信头像，竟是一头笑脸牛卡通照，网名却叫“牛的伯”。

“牛他伯伯？老张，您……您这真叫大牛，老牛！”刘虹就边看微信边笑着赞叹。

“哈，我也就算一条老牛吧！老牛自知韶光贵，不用扬鞭自奋蹄呀！”张清杰这么一表述，就笑了起来，笑得刘虹直觉得，眼前这个小老头，好精神好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