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冤家（微型小说）

摘要：“砍，你就知道砍，现在人家让砍，我们偏偏不砍，懂吗？真砍，也要让他家的人来砍，你砍算什么道理？一棵树欺负了我们三代人，能这么便宜就砍了吗？”老曲的一席话，让冬子醍醐灌顶。

住在曲家巷的蔫儿吧唧的老曲有一个彪悍的儿子，但在众人面前他却抬不起头来，因为本不宽敞的门口有棵30多年树龄的梨树，就像一把遮天的大伞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据说是他的爹和人打赌输了被迫栽下的。树被栽上的第二年他爹就死了，曲家巷的人都说是被那棵梨树嘲笑死的。
　　 栽那棵树时他十来岁，气得脸红红的，小拳头攥得紧紧的，而他爹低头哈腰陪着笑，亲眼看着疤脸在自己的门口栽下了这棵树。
　　 树栽下后有滋有味地活了起来，老曲却开心不起来，他整天琢磨着，一定要把这棵树弄死，要让它死得人不知鬼不觉。他先是用小刀把树皮环切了一刀，结果切口流水被人发现了，告诉了疤脸爷，疤脸爷阴沉着脸警告他爹：“记住一句话，愿赌服输，树必须栽活才算数！”过了一段时间，老曲又偷偷地把一壶开水浇在了树根的周围，树开始渐渐地蔫吧了，他爹得知后，拿一根棍子狠狠地揍了他一顿，从此他再不敢动任何小心思了。
　　 第二年他爹得病走了，按照爹生前的叮嘱，他就像敬神一样敬着这棵树，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花开花落，树一年高过一年，这年蓬蓬勃勃地结了一树的果实。到了秋天，老曲对卧床的疤脸爷说：“梨熟了，黄澄澄的一树，我给你老摘了送过来还是……”
　　 疤脸爷脸憋得通红，一口气差点没有喘上来，半天才恨恨地说：“行，你摘了送来吧！”
　　 冬子出生时，那棵梨树都有碗口粗了，每年都结出很多梨，从记事起他就被爹告知不许吃树上的梨。疤脸爷不久就去世了，有人说他是被那棵树克死了，他的子孙们不再敢来摘梨吃了，那一树的梨就成了其它孩子们的目标，他们光明正大地爬上树，肆无忌惮地摘着吃着笑着，还故意对愣站在树下的冬子说：“你咋不吃？老甜啦！”冬子红着脸摇了摇头，啥话也不说，转身跑回了家。
　　 这棵树压得冬子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有一天他听大人说书念得好将来可以上大学，毕业后还可以做官。他心想，一定好好读书，将来做了官就能解决门口这棵梨树的问题了。他跟娘说了自己的想法，娘很是高兴，儿子懂事了，就奖励了他一大口袋糖果。
　　 他特别开心，把糖拿到学校分给同学们吃，疤脸爷的孙子也分得了一块，他边吃边嬉笑着说：“这糖真不甜，可是没有我爷爷在你家门口栽的那梨子甜呢！”
　　 听到这嘲笑的话，同学们一个个前仰后合地哈哈大笑起来。受到如此羞辱，冬子的火气一下窜了出来，“噗”的一拳打在了疤脸爷孙子的脸上，接着两个小家伙扭打在了一起，老师闻声过来把他俩拉开了，调查后得知冬子先动手打人，就狠狠地批了他一顿。
　　 因为这个事情，冬子开始无比怨恨起门口这棵梨树，有一次他把一把锋利的斧子拿在了手里，准备去砍掉这棵让他羞辱的梨树，被老曲看到了，硬硬地夺了下来。
　　 “妈的，欺人太甚！杀人不过头点地！”冬子忿忿地骂道。
　　 “他人都死了，算了吧。”
　　 “人死了，可树还在，走着瞧！”
　　 春来秋去，那棵梨树一年年长高了，冬子也长大成人了。一天，人们发现他把头给剃了，蓄起了络腮胡，每天眼神凶巴巴的，见谁不顺眼就揍一顿，胡同里老的少的都害怕他，最害怕的就是疤脸爷一家子，小时候跟冬子打架的那个孙子也长大了，改名叫曲文化，听说在外面一个地方做了官。
　　 这天曲文化回来了，见了老曲很是客气，一口一个叔地叫着，对于梨树的事却只字不提，这教冬子的一肚子火气无处可撒，最终还是忍不住，红着脸说：“文化，我给你说个事。”
　　 曲文化笑着说：“哥，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觉得碍眼就砍了吧。”
　　 听到这话，冬子转过身急匆匆地向家里走去，气哼哼地推开了门，迎头看见老曲，大声嚷道：“他孙子说让我砍了，我这就砍了！”
　　 “砍，你就知道砍，真要砍，也要让他家的人来砍，你砍算什么道理？一棵树欺负了我们三代人，能这么便宜就砍了吗？”老曲的一席话，让冬子醍醐灌顶。
　　 过了几天曲文化又回来了，他领着三个壮汉来到冬子家门口，用斧头砍起了那棵梨树。当梨树倒下的那一刻，他深深地喘了一口气，握着冬子的手说：“前辈结下的怨，我们这辈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老曲看到这一幕，欣慰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