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灭徐三千里（微小说·家园）

摘要：从前，有一位来自南方的堪舆家，为北方的乡野老财点上一穴风水宝地，因而导致了一场惨剧的发生。

明末清初，离海州西门外五十里地有一处叫军屯村的地方，村上有一户姓徐的财主，老财主活了九十高龄，眼看在世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他的大儿子决心要替他的父亲寻找一穴风水宝地——要知道，他们徐家自大唐开始，就是这村上的富户，经历了那么多朝代，家族中连一名出人头地的人杰都未出现过。
　　 徐大少爷亲自出马，千里迢迢从南方请来了一位风水先生，用美酒佳肴在家中款待了数日，这才委派一名家丁带领南方先生，去村外野地探地穴。
　　 出门第一天归来时，徐大少爷迫不及待地追问南方先生：“可找到了么？”
　　 南方先生静静地摇摇头说：“别急。”
　　 出门第二天再次归来时，徐大少爷迎头追问南方先生：“这次收获如何？”
　　 南方先生板住面颜说：“有了眉目。”
　　 第三天，南方先生和家丁回来比前两日略早一些，而且各人满面春风。
　　 “这一回——”徐大少爷估猜着。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南方先生随口应道着，欲言又止，转而换上一副悲哀的面孔，自言自语说：“天机暂且不可泄露！”
　　 “我听不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徐大少爷深感茫然了，“先生有什么难处只管直言。”
　　 南方先生一语道出苦衷：“我一旦替你们徐家点上这穴风水宝地，将要吞食双目失明的苦果。往后我怎么谋生？”徐大少爷急忙抱拳向南方先生鞠躬，口头许愿：让南方先生长期定居徐家，每日三餐：吃一看二眼观三，饱食终日，决不失言。
　　 南方先生转悲为喜，从身上掏出一张《徐氏地理图谱》，这张图是南方先生在野外自己调绘的。他将地图朝墙上一挂，指点着西南岭上徐家那片墨绿色的松林，深信不疑地说：“眼下，你们徐家这个牯牛墩气脉十分盛旺，你看牯牛墩西面那条源远流长的小河，弯环曲折将牯牛墩亲抱着，墩东又有大岭弯旋。藏风纳气，龙嗔气壮必有真龙穴也。”
　　 徐大少爷响亮地一拍巴掌，大拇指一翘说，“先生真是世外高人哪！”南方先生垫一句：“三分地气，七分人气。”事不宜迟，徐大少爷依照南方先生的吩咐，根据徐老太爷的嗜好，请来两名石匠，为他打磨了两面俊美的石鼓。
　　 不久，徐老财主仙逝，南方先生和徐大少爷来到了松阴密布的牯牛墩，摆设罗经，定准山向，指点帮闲人挖坑修墓，选择殡葬日期。
　　 这天，家丁们抬着盛放徐老太爷遗体的棺木，一个个气喘呼呼大汗淋漓，一双双沉重的脚步刚刚踏上牯牛墩顶端，只见一股黄风从松林上空卷着松涛，龙吟虎啸而来，人人闭目以待，收住脚步……当人们再次争开眼时，一座黄土坟茔已坐落在牯牛墩的松阴里，那两面石头战鼓已被天公巧妙地点缀在坟墓两旁。南方先生与徐氏家族成员及其亲朋好友急忙围绕徐老太爷的坟墓磕起头来。
　　 徐老财主死后不几年，徐家四少爷、五少爷壮途一帆风顺，四少爷得了探花功名，在几年间，双双晋升为朝廷命官。徐家人好不风光，正是光宗耀祖啊，这是徐家人多少朝代梦寐以求的啊!
　　 再说南方先生，双目渐渐失明。起初，那主管家政的徐大少爷真让他吃一看二眼观三……后来让他吃一看二，到后来让他与放牛小伙计吃住在一起。面对永恒的黑暗，他想念家乡，思念亲人，可是路在何方？
　　 冬日里一个暖洋洋的日子，那个放牛的小伙计吆喝牛群去了岭岗。南方先生独自坐在他栖身的草屋泥墙下，没精打采的晒太阳，总感到身上别样痛痒，他脱下身上褴缕的破袄，用手摸索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抓住一个蝨子，干脆将破袄放在嘴里，咯吱咯吱地咬着……一股携带血腥味的团沫不由流进咽喉。正当他感到十分苦恼的时候，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师傅，你怎么流落到如此悲惨境地？”
　　 南方先生急忙穿了衣服，张开胳膊，将他的徒弟亲抱了一下，随后爬将起来，将徒弟带进小草屋，简明讲述自己的苦难经历。
　　 徒弟问：“能否破了这徐家风水？”
　　 “那必须冒险，徐家这座坟墓昼夜有一名武士看护，……算了吧，我们回家。”
　　 “不成……纵然有老虎看守，它也有打盹的时候。”
　　 “徒弟如若执意不听师傅的话，为师宁愿死在徐家！”
　　 “老师，你为徐家鞠躬尽瘁，双目失明，从此再也不能著书立说了！”
　　 “老师领会徒弟一番好意。那徐老财主坟边花瓷碗里的玉钱虾已经生成长大，那两只玉钱虾就是徐家二位朝廷命官，一旦取出那两只玉钱虾——即使那玉钱虾是灵丹妙药，能医好为师的双目，那样就破了徐家分水。堪舆人不辞劳苦走南闯北，为了什么？”
　　 徒弟沉思良久，终于应答说：“弟子钦佩老师为人师表，为天下劳苦人救贫致富，为人消灾解难的理念！”
　　 “这就对了。”南方先生说，“徐家人负了为师，为师不忍心负徐家——徐家一旦灭门，为师不愿看到徐家如落花流水那样收场。所庆的是，为师烧了高香，收下了你这样的徒弟，后继有人，你可以替师傅继续写下去。再说，三分地气，七分人气。那徐家多行不义，哪里会有好结果。”
　　 师徒二人悄悄离开了徐家。徐家人也不去寻找，少了一个张嘴吃饭的瞎子，反而落得轻松。
　　 无巧不成辞。不久，徐家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原来顺风顺水的徐家，会祸从天降。
　　 话说在朝中做了御史的徐家四少爷，那一天正与西宫娘娘下棋，突然一股乌风袭来，掀起桌上棋纸一角，一颗棋子忽然滚出棋盘，朝桌下掉去，不偏不倚落在娘娘的脚旁。徐家四少爷伸手将那颗棋子拣了回来……这一举动触怒了西宫娘娘，认为徐家四少爷有意调戏她，不由怒火冲天，当即奏明圣上，圣上听后龙心震怒，这还了得敢动西宫娘娘!可怜徐家两名朝廷命官，一名御史，一名引龙侯，双双被官兵拿下，徐家人想为自己申述的机会都没有，推出午门斩首。徐家四少爷在临死前，也曾为自己申辩说，“风吹棋子落，无意戏娘娘脚。”可说了这么多朝中竟无人为徐家四少爷在圣上面前说好话，为徐家四少爷开脱罪名。想当年徐家四少爷在圣上与西宫娘娘面前是何等风光，能陪西宫娘娘下棋不是所有官员都能享受到的待遇，如今落得个如此下场。
　　 诛杀完徐家两兄弟，朝廷官兵骤马奔至军屯村，将徐氏家族五十多人斩杀，将其尸体扔进徐家后花园的八角井中。随后又扒开了徐老员外的坟墓，可怜徐老员外死后却无安身之地，被人暴尸荒野。
　　 为了铲除后患，官兵们乘胜追击斩杀离军屯村三千里境内的徐氏家族成员，据说，当时有一个姓徐的男孩，刚满五岁，逃在途中，被官兵拦住，他机灵一动说，“我姓许，去埠后村舅奶家，找妈吃奶。”因此这名男孩侥幸躲过一劫。
　　 从此徐家人隐姓埋名才得以生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