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枫】四季（微型小说）

　　 一、夏
　　
　　 湖面被天上那皎白如玉的月光，照得微波粼粼。
　　 远远的可以看见湖中有一小船，只见那小船正缓缓向玉楼驶近。
　　 小船上有一撑船的壮年，还有一个估摸着约有七、八岁的姑娘正坐在船头。她痴痴地看着月亮，许是思家了。
　　 “尚云，到了那要好好和师傅学东西啊！”
　　 “知道了，阿爹。”
　　 原来，他们此番前来是因为三个月前，一在他们家附近礼乐的师傅。
　　 那师傅，说他们家女儿有这方面的天赋，愿意带她。
　　 他知道那人此言不假。因为他们顾家早些年因为渔业发达，也赚了不少钱。所以让女儿也学习了一月，这才发现平时爱哼着小曲的女儿，确实有这方面的小灵犀。
　　 可是他们现下又有了一个儿子，渔业又不光景。哪里有那么多空钱，让孩子学这学那。
　　 况且抛头露面为人弹琴，多少也不风光。他是不愿意女儿去做这事情的。
　　 经找人打听，得知那礼乐之人在他们那很有名气，算得上名师，又为人正直。现下他不收钱，便愿意带自己的女儿，经过深思熟虑便也答应了。
　　 离开前却还同妻子吵了一架。
　　 “你这是干什么，你怎么忍心让咱们的女儿去那么远？”
　　 “素心，我知道。可是我不忍心，让她那才华埋没了。”
　　 顾白，他们的小儿子，也才二岁，他坐在床上。手中拿着小老虎，不知道父母在干什么。但觉得好玩，便睁大眼睛看着他们。
　　 白素心说不过顾彦。
　　 远方学艺，别人家是男孩的事情，怎么到自己家便变成了女孩。虽然不愿意，可又想到孩子的将来……也还是同意了。
　　 舟缓缓行驶着。
　　
　　 玉楼那边灯光摇曳……
　　 “你们放开我，我可以像琳琅姐姐那样，我可以学东西。”她不停地挣扎着。
　　 那些人突然停了下来，原来是被使了眼色，也慢慢放开她。
　　 只见她跪了下来，用手拉着面前正居高临下看着她的人的裙角，她哀求道：“妈妈，求求你。我不要接客。”
　　 那妈妈，没有甩开她的手，只是蹲下来，有点讽刺的意思：“聂紫薇，你也就脸看得过去，你看看你的手，粗得和什么似的。”
　　 “可是我可以学啊！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行。”
　　 “这个是要天赋的，你有吗？”
　　 聂紫薇知道无论她怎么哀求都是没有用的，她慢慢放开手。她先是假意答应。
　　 但是其实她心里，早已经作出了想了好久的事。既然不行，她跑总可以吧！
　　 今天真是个好时机，有贵客来此。没有人会太管她，跑了是命大，跑不了大不了便是死。这又有什么。
　　 她义无反顾地跳入了湖里。她拼命地游啊游啊。她终于没了力气……
　　
　　 “你醒醒。”顾尚云不停地呼唤着。可是怎么叫面前的人，她都不醒。“阿爹，这怎么办啊？”
　　 “既然有缘，我们带她一起吧！”
　　 顾尚云没想到她防备心那么强，一醒来便拿着刀子对自己。
　　
　　 “你们怎么那么没有用。你们好几个二十多岁的人，竟然来不过一个十一岁的小黄毛丫头。”她怎么也想不通聂紫薇是怎么学会游泳的。
　　 原来，聂紫薇一开始是在洗澡时，偷偷学憋气……然后总是偷偷学习着。
　　
　　 船被粼粼波光包围着，而聂紫薇也慢慢放下戒备。
　　 “紫薇，这个名字真好听。”
　　 可是，聂紫薇却后悔了。为什么要说这个名字。她应该改名换姓，重新做人才是。
　　 她人是出来了，可聂紫薇三个字，永永远远在妓奴簿。
　　 聂紫薇没想到面前的小女孩，竟然同她父亲说，带她一起走。
　　 更没有想到可以和她一同拜师学艺。而且她们的师傅还是当朝琵琶第一人之称的王瑞平。
　　
　　 二、秋
　　
　　 一转眼九年已过……
　　 秋，是收获果实的季节。
　　 聂紫薇想，天知道她学的有多苦，好在也算学成。现又遇见贵人，有了入宫的机会。还好自己嘴甜，或许以后还可以平步青云……而她们的师傅早也开始游历四方。只是可怜她那小师妹顾尚云，只能坐着小舟、小船给别人弹琵琶了。
　　 真真是各人有各命，各花入各眼。
　　 聂紫薇离开去往皇宫的第五年，顾尚云也得了赏识。
　　 来的人彬彬有礼，“我家公子说你弹得极好，似一个故人，想邀你前去。”
　　 说是邀请，倒不如说是绑去的。
　　 顾尚云被他们蒙着眼睛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我有好久没有听过这曲了，你真的很像她。可是……“话还没有说完，那人便要离去，却还是同旁边人说：“她弹得不错，留下来吧！”
　　 顾尚云蒙着眼睛的布被解开，这是聂紫薇生活了五年的地方吗？她可还好。
　　 顾尚云低头慢慢地走着，忽然不知道是谁在哼唱着家乡的歌谣，她抬头看去。是一位蓝衣少年……
　　
　　 三、冬
　　
　　 顾尚云再一次见聂紫薇，是在一个午后。她们一行人正在为君王弹奏着……她竟然成了嫔。她好像也看见了自己。
　　 “王上。”说着，便让我们停了下来。转身同宫人说：“去，取我的琵琶来。”
　　 “你好久都没有弹，今怎么转了性子。”
　　 聂紫薇调着音，“这么好的曲子，被她们弹成这样，臣妾不忍心听啊！”
　　 一曲奏半……
　　 “你们下去吧！”
　　 “喏——”可一出门尚云便撞见了上一次偶遇的蓝衣少年，这才更匆匆忙忙离去。
　　 时过数月后的某一天，聂紫薇突然来找顾尚云。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你的琴技，越发精进。”
　　 “多谢娘娘……”尚云话还没有说完，那紫薇便一下子转了性子。
　　 “为什么要进来？不要说是因为我在这里。”
　　 “阿薇。”
　　 “不要这样叫我，你知道我多讨厌这个名字吗？”
　　 尚云忽然发现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只听她缓声道来：“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我们的师傅好喜欢你。不管我怎么努力，他都不喜欢我。他觉得我没有天赋。你看我现在的手，早已经不是当年的了。我可以弹得比你还好，可是我再也不愿意了。可是你为什么又要出现，让我想起那不堪的过去。”她拉起尚云的手，细细地摸着。尚云着实吓了一跳，急忙收回手。
　　 “你这手可真好看，不过可惜了……”
　　 尚云只觉得眼前一黑，再次醒来，却发现她的手指早已不能动弹。她怕真的不能再弹琴了。
　　 她生了一场大病，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谁正给她喂苦涩难咽的药，却因为耳边有故乡之歌传来，觉得特别安心，也不觉得那药苦味。
　　 原来救她的是那名少年，他叫叶慈安。
　　 怀以仁慈之心，保病者以平安。
　　 原来他是宫中的太医。
　　 聂紫薇因滥用私刑，受了处罚，却因不堪受刑，选择了自尽。
　　 那天还下着大雨，尚云求着慈安去看看聂紫薇。没想到等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四、春
　　
　　 顾尚云将自己和她的琵琶放在了一块收了起来。也埋入了土里。
　　 “姐？”
　　 “顾白。”
　　 “真的是你。”
　　 虽然离家多年，但从不断书信往来。也寄过画像。
　　 当知道自己弟弟和家人一同上京，知道自己弟弟当了军，立了不少功，成了王上身边人。一时间有不少欣慰。
　　 一家人也总是可以在一起了……
　　 顾尚云走的路上，突然有一只蝴蝶飞来。她忍不住伸出手，想试试那蝴蝶是否会飞到自己指尖。没想到那蝴蝶真的停留了几秒，便又飞走了。
　　 思绪一下子回到从前。
　　 “尚云，如果我可以当一只蝴蝶多好啊！这样无论多高的墙，也困不住我。”
　　 “为什么要当蝴蝶，而不当燕子呢？”
　　 “因为我是紫薇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