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那年丁香】安放（微小说）

摘要：尘封的秘密。

清明节，宋晓悦将鲜花摆放在丁老先生的墓前，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站着，寄托哀思。此刻，她的思绪飘回了十年前……
　　 “庆云，大大平时把当你亲女儿，你就当一回女儿，了大大的心愿，所需费用由我承担。”在丁老先生的葬礼上，宋晓悦对丁庆云说。
　　 丁庆云不屑地说：“嫂子，我不是亲生女儿，也替代不了亲生女儿，大大对我的好，我铭记在心，可是你不能要求我行女儿大礼，我是有爹的人。”
　　 宋晓悦摇摇头，不再强迫丁庆云。丁老先生的心愿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却又无能为力，她想：“我不能太自私，不能为了满足刚刚离世的公公，毁了庆云的幸福。”
　　 晓悦嫁进丁家以来，丁老先生视为己出，晓悦也把丁老先生当作亲人，日子一起过，事情一起扛。只十几年功夫，丁老先生一场重病，夺去了生命。丁老先生临死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晓悦一定要把庆云当亲妹妹对待，这让晓悦颇感意外。
　　 平日里，丁老先生把庆云的每一件事情都当成头等大事，从读书到结婚生子，丁老先生全程关照，生怕庆云受一点儿委屈。晓悦一直觉得丁老先生太偏向庆云，不过，丁老先生一生没有女儿，庆云又能说会道，尤其擅长拍马屁，丁老先生对庆云的偏爱也在情理之中。
　　 直到丁老先生临死前交待晓悦的时候，晓悦劝他就不要操心了，再说虽然丁老先生视庆云为己出，但是从没见过庆云有什么回报，这么一个不知感恩的堂妹，不管也罢。
　　 看着虚弱的公公，想想不懂感恩的堂妹，自己还有一堆的负担。晓悦把事情摆给丁老先生听，希望他能够理解，自己担负不起这个重任。
　　 丁老先生眼泪汪汪地说：“晓悦，从你进咱家，我就认定你是有担当的人，一心栽培你，为的就是我走之时，能把压在心底30年的秘密告诉你，好轻松上路。”
　　 晓悦懵了，30年的秘密？丁老先生的两个儿子都三十好几了，庆云今年29岁，难道公公和庆云之间有什么隐情?脑子里闪现出的问号，晓悦是不敢出口的，毕竟丁老先生是有头脸的人物，晓悦怎么能往歪处想?
　　 “爸，如果是秘密，您就不用告诉我了，我遵照您的意思就是了。”晓悦认真地说。
　　 “不，让我说出来，压在心底太累了。但你要保证替我保密，我是为了让你心甘情愿地替我照顾庆云。”丁老先生坚定地说。
　　 “爸，你说，我听着，我保证，无论什么秘密，都会烂在我的肚子里，我绝对不会将秘密说出去的。”晓悦知道秘密压在心里太久，会将人压垮，自己不能保证能够保守一辈子秘密，但是她能做到将秘密掩藏在文字里，让秘密随文字压在心底，也许会是最好的去处。
　　 “我之前没有将这个秘密告诉你，是怕你像我一样心底压着秘密，纠结在秘密里。”丁老先生虽然虚弱，但是情真意切，晓悦递给丁老先生一条洗毛巾，让他擦拭眼角的泪，不知道该不该听丁老先生的秘密。
　　 “我的身体就是被秘密压垮的，我相信你能够比我处理得要好得多。”丁老先生的习惯，无论什么事情，先作铺垫，这次也不例外。
　　 “我说，庆云是我亲生女儿，你信吗?”丁老先生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低着头偷偷地扫了一眼晓悦，让晓悦不好拒绝。
　　 晓悦难为情地笑了一下，轻轻地说：“爸，您的话，我信。”
　　 “事情还得从三十年前说起。庆云爸妈结婚刚几个月，有一天晚上，庆云爸来找我，说庆云妈在南坡地里哭，怎么也拉不回来。我一听大黑天的，一个新媳妇在地里哭，像什么话，就问怎么回事？庆云爸耷拉着脑袋不说话，我赶紧去南坡地里找庆云妈。那时候，到处都是黑灯瞎火的，我一个大老爷们还有些害怕，她一个新媳妇怎么可能不怕?我循着哭声找到她，问她怎么回事?她说天天让她生孩子，可从来不碰她，一个人怎么能生?这事又没法对人讲。当时，在兄弟媳妇面前，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问黑灯瞎火的一个人在荒地里怕不怕，她说怕，但又不怕，万一碰上个大老爷们，没准还真能生一个。庆云妈边说边哭，我竟然怜香惜玉起来，拉起她往回走，她也许是害怕，也许是哭累了，没有反对。走着走着，她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我赶紧扶起她，她顺势倒在了我的怀里，我借着酒劲儿，做了不该做的事儿。后来，有了庆云，我怎么看庆云怎么像我，可就那么一次，我也不敢确定。庆云七八岁的时候，庆云妈得重病撒手人寰，临死前她亲口告诉我庆云是我的女儿，并且说她一生只那么一次。”
　　 丁老先生说完，像是完成了一项重要任务，长吁了一口气，微闭双眼，等晓悦的反应。
　　 晓悦惊得瞠目结舌，这样的秘密，怎么回应?可是面临重病的公公，晓悦只得假装淡定。
　　 “爸，我理解，不怪您，您是为了挽救一个家庭。”晓悦尽量把语气放得平缓一些，内心却翻江倒海，公公说出这番话，得需要多少勇气?
　　 “晓悦，谢谢你！相信我，就那么一次，而且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赎罪。对庆云，我尽了父亲的职责；对你叔，我也尽力地弥补；对庆云妈，我从来没有非份之想；对你婆婆，我一直是愧疚的。这三十年来，我一个人承担了所有的后果。我今天把秘密告诉你，是希望你能理解我的难处，以后帮我好好照顾庆云。”
　　 “爸，您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会尽力而为，但是我能力有限，做不好的地方，您别责怪我就行。”晓悦硬着头皮答应着。
　　 “如果，庆云能叫我一声爸，该有多好。”丁老先生自言自语。
　　 “爸，这个秘密，能让庆云知道吗?”晓悦小心翼翼地问。
　　 “在你叔活着的时候，不能。”丁老先生轻轻地摇摇头。
　　 “爸，庆云叫您什么，都没有关系，只要她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丁老先生再一次闭上眼睛：“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才将这个秘密告诉你，将她托付给你。”
　　 “庆云是我亲生女儿……”丁老先生喃喃自语。
　　 没几天，丁老先生永远闭上了双眼。在葬礼上，才有晓悦请求庆云以女儿的身份行孝礼的想法。被庆云拒绝，晓悦无奈，只得将这个秘密随丁老先生的骨灰安放在了公墓里。
　　 十年后的清明节，晓悦用一束鲜花祭奠丁老先生。在丁老先生的墓碑前，晓悦一句话都没有说，将心中的千千结，用思维与丁老先生进行了跨时空的对白：“爸，秘密得永远地安放在您这里，如今庆云生活美满幸福，就算是叔公不在，她也没有必要知道这一切了，知道了这一切，对她来说是个打击。原谅我，只能如此处理了。”
　　 十年时间，丁老先生墓碑前的小松柏，已经长大像把大伞，遮挡了阳光，也遮住了公墓的秘密。
　　
　　 2019年5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