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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

【丁香】书缘(小说)

发布时间:2022-07-20短篇小说 粱小岳
摘要:我小时候与书的缘分。一    那时侯,我们村子很穷。劳力们除了会赚分值极低的工分外,唯一挣点油盐钱的办法,就是去山上砍柴。晒干后,送到离村几里路的瓦窑上,或成群结队挑到离村几里甚至十几里路的集上(赶集)卖掉。留给我极深印象的,是一个壮

摘要:我小时候与书的缘分。


  
   那时侯,我们村子很穷。劳力们除了会赚分值极低的工分外,唯一挣点油盐钱的办法,就是去山上砍柴。晒干后,送到离村几里路的瓦窑上,或成群结队挑到离村几里甚至十几里路的集上(赶集)卖掉。留给我极深印象的,是一个壮小伙子有一次跟他父母吵架,极其委屈地大声喊:“我十二年没买一双新鞋!”他的母亲只能坐在石墩上抹眼泪。
   我们家也不例外。我母亲会用机头(织布机)织布。然而,娴熟的技艺只能使她沦为那架又老又黑的机头的奴隶。我常常在纺车的吱吱声里入睡,在机头的哐哐声里醒来。但我的父亲很开明。我的姐姐是我们生产队同龄女孩子中唯一读初中上高中的,我们兄弟几个也挨个儿在入学年龄正常上了学。“再穷也不能耽误孩子的教育。”他的这一做法与十几年后刷在墙上的标语不谋而合呢﹗
   我们村子很大,有二百户人家。有些家境稍好的人家仍按风俗给子女做“十岁”。这时我只能看热闹。我不羡慕他们的新衣裳,因为这些新衣裳穿一水后要洗干净放到箱子里,今后逢年过节或走亲戚时才拿出来穿,一年穿不两天。让我眼热的是那彩色的铁皮笔盒、钢笔和书。好在我与那些孩子们很要好,虽然笔盒只能让我摸摸,钢笔也只能让我试试(写两个字他就会夺过去,向我演示钢笔是放在笔盒里的),但我却可以借书来读。为了能够继续借书,我读得很快,有时上午借了下午就可以还,而且绝不污损图书。那些连环画,特别是大些的彩色连环画让我爱不释手。有些书我甚至借了一次又一次。为了不使借书给我的小朋友厌烦,我常常回赠一些小礼物。在我家不知用了多少代的铜锁和一些造型别致、趣味盎然的小铜罗汉都被我用来换书看了(我长大以后才知道有些东西是极值钱的)。我多么羡慕那些有书的孩子们啊!
   有一天,我们几个小伙伴相约到公社所在的集镇去开眼界。现在想来很有意思,当时我们竟知道备干粮:瞒着父母煮熟的鸡蛋。步行十几里,我们一点也不觉得累,到了集镇上我们仍然兴致勃勃。东瞄瞄,西望望,穿过工厂,逛过商店,最后找到了新华书店。好多书啊!有厚的、薄的,有大的、小的,还有彩色的,真让我们震惊。我们怯生生地望着这些图书问营业员:“我们能看看这些书吗?”那个穿着的确良衬衣的女营业员看着我们这些不伦不类,一看就知道没钱的穷孩子,翻着眼睛说,交钱买了才能看!我们几个只好离开书店。一个同伴说不看就不看,又不是吃饭,没什么了不起。还有一个说,今后我们赚了钱,把这些书全买下来,看是她神气还是我们神气!只有我,失落,沮丧,低着头,不说话。
   不久,我们到了一个照相馆门前。
   我从没照过像,有一个小伙伴说我一岁的时候照过。一个大些的同伴建议干脆我们现在照一个合影吧,过过瘾。上前去一问,得三角五分钱。几个人一凑,只两角六分钱。照相的师傅同情地看着我们,旁边几个顾客的目光让我们发窘。烈日高照,我们几个汗流浃背,狼狈不堪。终于那个大些的同伴走到师傅身边,小声恳求:“我们钱不够,但我们有几个熟鸡蛋,……”师傅说有鸡蛋也行。于是他买下了我们的两个熟鸡蛋,为我们照了像。
   下个星期日,我和两个小伙伴兴冲冲地上街取了像,随后便直奔书店。我看准一本书大声说:“我要这本!”那营业员递给我,一看价0.14元。我便掏出三个鸡蛋放在柜台上,说:“够了吧,还是熟的呢!”那营业员莫名其妙,看着我说:“鸡蛋?你开什么玩笑!卖鸡蛋到收购站去,……熟的?怕还不收呢。”说完把书收了,摆到书架上后,又跑到一边坐着扇电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同伴拉着我的手,说我们走吧。泪水迷蒙了我的双眼,出了那个不该我进的门,我双手捂着脸哭出了声。我的同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陪着我,一步一步,十几里,回到了家。
  
   二
  
   “小建用鸡蛋换书”的笑话在村里在学校迅速传开了,我困窘且感到大祸临头。因为我父亲对子女一向很严厉。但这回我竟没有挨打,父亲也从没问过这事儿。我只是发现他有几次出神地望着我,且显出以往很少见的神色。
   有一次班上收钱订报纸,父亲说纽扣盒里有些分子,看够不够。我忙去揭开纽扣盒,里面真的有几枚硬币。后来我发现去拿纽扣盒里的钱,父亲并不管,便经常大胆地把里面偶尔出现的分子收集起来,有机会到街上便买上一本甚至二本书回来。
   有一天父亲对我说:“你爱看书是好事儿,可家里没钱哪。这样吧,每天早上或放学回来,有空儿你就到山上去砍柴割草,晒干后我挑去卖了,就把钱给你聚起来。用自己赚的钱才有滋味呢。”从这天起,我一有空儿就上山去砍柴割草,单独晒单独码,积少成多,不几天居然积了一大堆。父亲说好了,我给你捆起来。我在一边兴奋地看着。父亲把我的柴草码好,却又把他的柴草码在上面捆。我不高兴了:父亲肯定要赖账!我红着眼睛上学去了。
   放学回家,父亲正坐在家里吸烟。他叫住我,摸着我的头说:“小建这段时间不错,又是好好地念书,又是瞅空砍柴割草,长大了肯定是个又聪明又健壮的好-------”我挣脱他的手,愤怒的叫了起来:“我的书呢?我的书呢?”我叫着嚷着跑进房里,“砰”的一声关上门,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开门,吃饭!”母亲叫门了。我抽噎着爬起来,把书包放在桌子上,准备上床蒙头睡觉,但是我惊讶得张大了嘴:三本崭新的书端放在枕头上!……好久,我才伸手把书抱在怀里,跑到客厅,不好意思地钻进父亲的怀里。父亲用他那粗糙的手抚摩着我的后背,哽咽着说:“孩子,……吃饭吧。”
  
  
   三
  
   我们村子很大,孩子当然很多。在那时侯,一个村子设一个学校不多见吧?可我们村里的学校从幼儿园、小学一直到高中,一条龙。(长大以后,我才知道我们大队的书记是湖北省贫下中农协会的副主席,我们这所学校是省里开门办学的试点。)小学生的模仿能力是极强的,他们也像村民或高年级的学生那样分化成几个派系。这些派系有时无缘无故打群架。但不知什么原因,我没有加入任何派别。如果某派的头头服我,他的伙伴就会对我敬而远之,井水不犯河水;如果某派的头头不服我,他的同伙一有机会就会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寻衅找茬子。
   这一天,我正闷头闷脑赶路去上学,偶一抬头却发现,几个吊儿郎当的高年级学生虎视眈眈地堵在巷子口。我早就听说他们几个在外扬言“要灭灭小建的锐气”,只是我一直对他们敬而远之才没有正面交锋。这时候一个甘当二狗子的家伙,平伸右手指着我的鼻尖:“你的,过来!我们大哥的有话要说!听到没有?”当时正放电影《李向阳》,他模仿日本鬼子的腔调虽然惟妙惟肖,但对我却不啻奇耻大辱。我克制着自己,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走到他面前:“你是在跟我说话吗?”他后退一步结结巴巴地说:“是跟你说……说了……又怎样?”我心一横,右脚一跺直扑过去,老鹰叼小鸡式,欲抓他的领口。他“大哥”左手一隔,我反手一拳正打在他的鼻梁上,他的两个同伙急忙接住他。“啊,流血了!流血了!”我则迅速使用了三十六计中的第一计。他们紧追过来。被他们抓住了可是一顿好打。我在几条巷子里东躲西藏,最后翻过一堵断墙跳进了干塘,躲进一条阴沟口。小时侯捉迷藏时曾爬进来过,想不到读四年级了竟又钻了进来。这时,只听见他们在喊:“跳到干塘里去了!跳到干塘里去了!”我只好又躬身往里钻了几步。我曾听大人说过,这条阴沟只通大队部的院子。原来捉迷藏时只是爬进去几步,被人发现后就自己笑嘻嘻地退出来,俯首就擒。这回,我为了“逃命”,看来要钻阴沟了。“这家伙军准是钻进去了,去找根竿子来,捅死他!”我顾不得那么多了,手脚并用,连摸带爬往里钻。爬着爬着,觉得阴沟越来越窄、越来越矮了。有的地方很潮湿,双手早就黏糊糊的了。除了有几处因上面的盖板破损有几丝光透进来,其他地方都漆黑一团。好静啊,只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偶尔奔过去的老鼠令人毛骨悚然。我已是欲退不能了,因为根本不能调头,另外还不知这里是离大队部远些,还是离干塘远些。我只好硬着头皮往前爬。爬啊,爬啊,前面有些亮了,空气也愈来愈新鲜了,蝉鸣更真切了。我越爬越有信心,终于爬到了阴沟的尽头,我高兴啊!
   可是我高兴得太早了:阴沟的出口被堵住了,准是几个沉重的大石头压在上面。我推了推,纹丝不动。我不甘心。我双膝跪在地上,使劲推、推、推……我要出去,我要出去呀!前边的石头仍然很顽强,但背上顶的那块盖板却有些松动了。我使劲顶了顶,它只是动了动而已。我倒爬几步,双手撑住沟壁,用背顶住盖板,用力!眼前豁然开朗了。
   这里果然是大队部的院子。烈日当空,蝉声阵阵。我蹑手蹑脚走向大门,却发现大门紧锁不能出去。我只好退转来,准备从围墙上跳出去。爬上一间屋子的窗台,却发现围墙外边是一个大池塘。我虽然会游泳,但犯不着打湿衣服。正准备跳下窗台想别的办法,不经意朝屋里瞄了一眼:哇!里面塞满了搜来的“四旧”和从庙里拆来的大木头、格子门,还有一些破旧的桌椅板凳,好像还有书。窗上的衬条是木制的,因年深日久,一推即断。这样,我轻而易举地进入了这间老屋。木制窗扇遮挡了光线,独处在这样阴暗的老屋里,我的心砰砰直跳。我使劲眨巴着眼睛,果然发现靠墙立着两个大木柜,柜子前面歪着的桌子上横着几本砖头厚的书。我挑开蜘蛛网,搬开格子门、古式床扇,绕过大木头,直奔到那桌子前。但桌子上只有一本书,其余几“本”却真的是砖头。我拿起这本书,拍掉灰尘。封皮上有个外国人的头像,翻开里页,字却是竖排的,且纸张已发黄发黑,很脆。我忙放下这本书,正准备打开柜子门,忽听得院子里有人说话,吓得我心惊肉跳,一种恐惧感笼罩我:要是被发现,他们一定会把我当小偷抓起来。我曾多次看见大队的民兵游斗地主反动派,也看到过因偷砍山上的柴草而遭批斗的贫农大嫂跳水,而她家里的人悲痛欲绝的场面。即使他们不让我游街,但通报学校受老师批评遭同学鄙弃的滋味也一定不好受。我屏住呼吸,躲在桌子下一动也不敢动。直到听到锁铁锁的撞击声,知道大队部队的人走完了,我才爬出来,翻过窗子,慌慌张张地从老路——阴沟里爬到干塘,再从干塘走回家。
   看到我,母亲惊愕地摸了摸我的额头,关切的问:“你摔在哪里去了?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是不是生病了?”我推开她的手,狼狈地逃进我的房里,关上门,坐在书桌前,仍失魂落魄。母亲喊我吃饭我也没听见,后来姐姐来拍门,我才出来胡乱地拣了几口菜端了碗走出大门,坐在门口的条石上,对着青山发呆……
  
   四
  
   上了几天学,心里渐渐平静下来。那几个学生也没有再来找什么的麻烦,见了我也只是瞪瞪眼,不过我不在乎。但是我十分后悔,上次为什么没带回那本书?真的,顺手就带回了,不会妨碍任何事的。还有,那柜子里到底装着什么?那柜子上的铁锁和我家大门上的一模一样,决心下次带上钥匙再去探个究竟。
   有天晚上,喧嚣了一天的田野变得宁静而神秘。月亮像一面亮汪汪的圆镜,如水的月光倾洒大地。我躺在靠椅上望着稀疏的星星浮想连翩。身边的荷塘里传来阵阵幽香,沁人心脾。一个白胡子老头从天上翩翩而降。“呵呵……那么好的书也不去拿来读,竟还在这里睡大觉……”我忙翻身下拜,说道:“啊,不知太岁驾到,我真是罪该万死!只是不知书在哪儿,还望太岁明示。”太白金星忙扶我起来,连说:“都什么时代了,还行如此大礼。书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呵呵……”
   “……这么多蚊子!快回屋去。起来,起来!”我睁开眼,原来是母亲摇着蒲扇在推我呢。我迷迷糊糊进屋躺下,却再也睡不着,只好起身走到屋外。外面微风拂面,月亮把大地照得如同白昼。我一下子清醒过来,顿时回想起刚才的梦境。莫不是上天可怜我而给我昭示?我想起大队部,想起那书柜,莫非里面真的有什么奇书秘籍该我享用?我走过去走过来,心狂跳起来,大好机会岂能错过!我忙回屋取下门上的钥匙,避开乘凉的人们,蹑手蹑脚跳下干塘。四周静悄悄,远处的萤火虫时隐时现。我曾听过许多鬼怪的故事,此情此景正是我想象中神出鬼没的环境。我唇干舌燥,大气也不敢出。回去吧,那真是窝囊——世上本无鬼,却被鬼追回;不回去吧,又不敢向前挪半步。那阴沟的入口像一头巨兽张开的大口,黑洞洞、阴森森的。终于,我还是小心翼翼,猫着腰,连滚带爬地逃回了家。
  
   五
  
   这天,母亲装了一担谷,说是去碾米,要我去帮忙。当时很落后,没电的时候多,有电的时候少。碾米中途停电了,师傅便关机锁门。电一来有人去喊,师傅就马上赶来加工,毫无怨言。
   当我跟随母亲赶到米厂时,已有八九家在那里排队。母亲和别人拉家常、飞针走线(纳鞋底),我乐得无事,在附近转悠。米机附近有个门,平常灰尘扑扑不引人注意,这天它却开了。我便从这个门走了出去。原来这里正通向大队部的院子。我的心荡漾起来。我们平常很少来这里。只是遇到开大会或放电影时我们才跟大人到这里玩耍。挂幕布的电线杆正立在米厂后门附近。现在我正站在电线杆旁“有心”地察看地形。忽然看见院内有条黑狗正躺在树下,偶尔竖起头来吐舌喘气。我童心大发,一块石头飞去,那土狗子不情愿地站起来东张西望。我再扔一瓦片,正好打在它的尾巴上,它嗷嗷叫唤,夹起尾巴,转眼逃得不见踪影。莫非附近有洞通往院外?我拿块砖头小心逼过去,果然发现围墙底部有一个缺口,正容一狗通过。这真是一个伟大的发现,我一阵狂喜。围墙边有一棵大树,我记住方位,回到米厂。我家前面还有五担谷。我对母亲说出去玩一会儿再来,不等母亲答应我已走到厂门外。

摘要:我小时候与书的缘分。


   沿着一条小巷七转八弯,终于看到那棵大树。可是到那里却并不容易。虽然有一条简沟通往大队部,但简沟里长满了密密的杂草,里面藏有老鼠甚至蛇也说不定。但书的诱惑使我无所畏惧。我见四处无人,便扎紧裤脚,系紧鞋带,猫着腰迅速奔到树下。这里长了几棵说不出名字的灌木,叶儿奇形怪状,毛茸茸的。灌木下有一块大石头,我一只脚踏在石头上,一只脚抵住围墙,扒开树枝,果然发现了那个洞。洞口长满了绿色的苔藓。我很容易地掏出几块石头,把洞扩大了。我先把头伸进去看了看,然后双手一撑进到了大队部的院子里。我确信无人注意,才拍打身上的泥土,从后门进了米厂。这时也正好轮到我家碾米了。
   我等不得了。傍晚生产队里收了工,社员们纷纷回家。我小心避开去菜地(自留地)浇菜的人们,沿着简沟直奔那个洞口。蹬上那块石头,双手扒开树枝,我正准备爬过去,忽然院子里传来说话声。好在这个洞口是一个绝妙的藏身之处。这几棵灌木遮挡了外边人们的视线,而大队部里边的人绝不会注意到这个窟窿。因为这围墙有些年代了,斑斑驳驳。好不容易听到“咣当”一声铁门上了锁,我迫不及待手脚并用进到院子里。那个老房子在院子里的最东边。反正院子里没有别人,我不再慌张。我从从容容地爬上窗台跳了进去,左腾右挪很快来到那柜子前。桌子上的那本书还在,那个披头散发的外国老头漠然地望着我。我顾不得他了,我要打开柜子寻找我的宝藏。但我的心情一下子坏透了:我忘了带钥匙。没办法,我只好握住锁头往外拉。两个门扇被我拉出来了一点,下边的缝隙足以容得下我的胳膊。我忙把手伸进去摸索。里边似乎有好几捆书,抽不动。好不容易摸到一本零散放着的,连忙掏了出来。但室内太暗看不清上面的字,只隐隐约约好像有个“玉”字,“玉”字上边是个“高”,下边那个字一团耙,看不清。我把它放在桌子上转身又去掏,没有收获。这时我意识到这间很暗的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有点怕,便抱着两本书一步一步探到窗前,从窗台上跳到院子里,逃离了大队部。
   回到家,父亲正好浇菜回来,母亲已在门口摆开了饭桌。我溜到屋里藏了书,在桶里洗了手后,出来坐在饭桌前,端起饭碗若无其事地吃起来。母亲看了看我说:“你今天慌慌张张在忙什么?你不要闹出什么名堂不好收拾,让大人替你操心!”我偷偷地看了父亲一眼,忙说:“我知道,我知道。”
   吃完了饭,母亲在收拾饭桌,父亲点上香烟问我的功课。父亲对我的学习向来是满意的。不说别的,单是我的一手钢笔字就值得他向邻居们炫耀,更何况我经常“一书在手”,使他有理由相信我比其他几个孩子更有出息。问完了功课,父亲拿了把蒲扇,背着靠椅满意地出去了。我忙跑进房里,关了门,点了煤油灯,兴奋地翻起书来。
   后来呢?
   后来我当然是如饥似渴、日以继夜、囫囵吞枣地读这座宝库里的书。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有些老版书,很多繁体字不认识,我也能读得泪流满面呢!
   再后来呢?
   许多年后,我大学毕业分配到这里工作了,和文化局的刘局长(就是刘爷爷)成了忘年交。刘局长喜欢收藏玉,特别是玉印章。有一次酒后我说到这件事,说这批书上都盖有一枚怎样的印,怎样古雅。他突然停住筷子,惊讶地望着我问:“你们那个村是不是叫彭家冲?那批书还在不在?那是我的老师的书啊!”
   不久,刘局长带上我和那些书去看望他的老师。老教授颤巍巍地翻着书,老泪纵横:“这些书……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