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守】“二”嫂（微小说）

青石板上串串马铃响起热闹。正在田里忙着的女孩仰头飘出一阵歌声。
　　 马队领队的大哥对对面的女孩一眼万年，一队人便起哄嚷嚷：对歌，对歌。
　　 喉咙里跑出来的天更蓝，水更绿，云更白，花更艳。
　　 女孩银铃般的笑圈圈漾开。
　　 女孩嫁给大哥，可人们背后称呼女孩为“二”嫂。“二”嫂嫁的明明是大哥。为什么叫她“二”嫂呢?
　　 “还不是你大哥家里穷，你嫂子喜欢对歌，不要彩礼么！”娘边干活边回答我。
　　 大哥喊我娘婶娘。
　　 春天，地里活正忙得不可开交，“二”嫂因为手术要在我家休养一段时间。
　　 我家住在农场里，离大哥家有五六十里路程。几排家属房配的公厕在东南角，公厕里每个蹲坑有矮墙间隔，互相说话，看不到人。“二”嫂站在我对面，对着正在扎腰带的我故意露出肚皮，“你看看，就这么个东西，我再不能生孩子呢了。”
　　 我急忙看向“二”嫂手指的地方，一块白纱布盖着。
　　 我差点掉进茅坑，慌里慌张往家跑，“娘，娘，“二”嫂再也不会有孩子了，医生给她的肚子弄破个洞。”
　　 娘不满意地盯着紧随其后笑弯了腰的“二”嫂。“你呀，就是个二，人家一点也没冤枉你，俩孩子的娘跟个小孩子胡言乱语，也不怕人家耻笑。”娘不满，冲“二”嫂低吼。
　　 “我又没撒谎。”“二”嫂边笑边辩解。 
　　 “洗洗手，去吃饭吧，养好身体快回去，俩孩子、家里、田里那一样不等你回去呢。”娘缓了脸色。
　　 “二”嫂先是闺女接着又生儿子，才响应号召做了结扎手术，大哥在生产队里当领头羊，那些盼儿子不肯去医院做绝育手术的心里气不过，背后更加长舌妇：看把她能的，老天就应该让她二胎、三胎都是闺女。此话传到“二”嫂那里，“二”嫂回怼：“二胎就是闺女，我也喜欢，闺女有啥不好，闺女是娘的小棉袄，爹的小酒壶。我还想要小棉袄呢！多个棉袄，暖和。”
　　 按常理得便宜不能卖乖，若是此人大言不惭卖乖那就是二，地地道道的二，由此“二”嫂之名更是当之无愧。
　　 “二”嫂能干，她在村里的集上贩卖自家种的菜，她的邻摊是卖日用百货的摊子，花花绿绿的小物件引诱着赶集的人。
　　 大哥要出门办事，周日又逢集，“二”嫂家的俩孩子也跟着来赶集，弟弟看着邻摊的小汽车，口水都出来了，姐姐就伏在弟弟耳边说了几句，姐姐挡住弟弟，弟弟蹲下手伸向小汽车，这一幕可巧被忙碌中的二嫂斜眼瞅见，她咳嗽，很大声，弟弟吓得缩回手。
　　 那天“二”嫂的菜卖得出奇便宜，一堆菜早早卖完，收拾收拾家什，“二”嫂一手牵一个孩子，“说吧，你俩要什么，娘今天都答应啊！”
　　 时近晌午，家门敞开，娘仨一前一后进院子，“二”嫂回手插上门，拽着俩孩子进正屋，又把正屋门插死，俩孩子摸不着头脑，但见“二”嫂手里攥着绑扁担的绳子，俩孩子慌了神，“娘，你要干嘛？”
　　 “要干嘛？你们不知道啊！”“二”嫂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比绳子还结实：“说，谁的主意，小小孩子不学好，竟要做下三滥的事。”
　　 “二”嫂的脸涨到茄紫色，额角凸起来青筋，太阳穴一鼓一鼓，她张大嘴，喘粗气。
　　 “娘，我们错了，下次一定不敢了。”俩孩子喘息急促。
　　 “还有下次?”“二”嫂瞪眼睛似铃铛，追问。
　　 “没有了！没有了！”俩孩子带着哭腔，连连摆手。
　　 “谁也不许哭，更不能出声。一人十下，挨得住，记得牢！挨不过残废了，娘养一辈子，也不能明睁眼看你们长成歪脖树。”
　　 “二”嫂手起绳落一下又一下，她眼里畜满泪，强忍着不让泪掉下来。
　　 没有不透风的墙，邻居们对这事议论纷纷：二嫂就是二，被发现，给人家俩钱不就行了，更何况孩子又没拿到手。
　　 更有顺着的附和：就是，树大自直，孩子长大懂事就好了呗。
　　 “二”嫂脖子一拧，“屁话，长成歪脖树就吊死人了，怎么直?”
　　 俩孩子在床上卧养好几天日。
　　 大哥回来，还没进家，那些有关“二”嫂的风言风语就灌满了他的耳朵，他快马加鞭赶回家，也有好事者一路尾随进院子里等着瞧即将上演的好戏。
　　 大哥冲上去抱起正在喂鸡的“二”嫂转几圈，“好媳妇，我的好媳妇，谁还说我媳妇二，那她们才是真二呢。”大哥放下“二”嫂：“你们说我说的对么？”
　　 大哥回身，几只鸡在院子里闲庭信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