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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岸】执勤的乡下人(微小说)

发布时间:2022-07-20短篇小说 李运昌
在村庄路口的一棵大槐树下,村主任胳膊上戴一个“执勤”字样的红袖章,像一只笨重的大熊猫,稳稳地坐在大槐树下喘气。他抽烟熬夜干咳,还喘气。他有气管炎病,像是一位老大爷,不是咳,就是喘。  一抹日光似一根金线,从大槐树粗壮的枯枝间隙,照射在他憔悴

在村庄路口的一棵大槐树下,村主任胳膊上戴一个“执勤”字样的红袖章,像一只笨重的大熊猫,稳稳地坐在大槐树下喘气。他抽烟熬夜干咳,还喘气。他有气管炎病,像是一位老大爷,不是咳,就是喘。
   一抹日光似一根金线,从大槐树粗壮的枯枝间隙,照射在他憔悴的脸上。他那一张核桃皮皱褶的脸色,已经没有往年吉祥如意。在这一个鼠年,为了抗击“疫情”,从春节前夕开始,他就陷入一种无序的忙乱。政府下达的指令,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比一个紧迫,就像是皇帝传来的一道道圣旨,一个比一个加急,就这样把老村主任累的喘不过气。他脸色发黄,一脸倦容,熬成一个黑眼圈,像是一只大熊的熊猫眼儿。
   一只老鸹在大槐树上筑巢,在日光下竭力叫唤,惊扰的全村人不得安宁。一个红色小喇叭在车上捆绑着,喇叭声音响亮,能惊飞杨树梢头跳跃的麻雀。喇叭代替村主任沙哑的嗓音,被村里“青年义务志愿队”的支援者驾驶着,在村庄游街串巷的聒噪,宣传抗击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严重性。
   村庄上空一片日光照耀,却似一片阴云密布。他愁苦不识字,就会写自己的名字:大叉。他闲来无事,就练习写名字:大叉。最近又增加两个字:证明。他对着天对着地,对着大槐树上的老鸹窝发誓,他一定要学会写:证明。他一笔一画,努力奋斗。理发师的徒弟,从头来,一切从头上来。因为疫情病毒,村里外出打工的几千口人,他们需要开一个证明。关于“证明”下面的字,也许来日方长,也许来日不长。他思来想去,就更加生气,生气不会写。他痛恨自己,咬牙切齿,差一点咬断指头。
   大叉这个名字,是他早年上学时,因为不好好读书,老师给他起的名字。那意思就是学习太差,因为他作业本上都是“叉号”。当年老师让他站黑板上答题,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会在“等号”后面画一个圆圈。老师看着他说:“鸡蛋,你吃吧,吃了就不饿啦,吃了啥都会啦!”那时不管老师说啥,他都欣然默认。他心想:鸡蛋,就是鸡蛋,鸡蛋就是人吃的。老师说他是一个大叉,大叉就大叉,这一绰号像一顶帽子,适合他戴头上。
   村主任大叉,他倔强,牛脾气,瞪牛眼,村里人又送他一个绰号:大炮。在这些日子,大叉响应政府号召,又是封路,又是查询过往行人,又是在村里洒石灰,喷洒消毒液。他一天到晚,马不停蹄,奔波来去。他还学会“苦口婆心”,仿佛历经霜雪千年,在日光里磨去棱角。他是霜打的茄子——蔫了。
   大叉气若游丝,已经累的有气无力。他坐在村口大槐树下,像是一只温顺的熊猫,一句话不想多言。他像眼前这一棵大槐树,把树根深深地扎入泥土。
   大叉点燃一根烟抽着,不时抬头望着树杈上的老鸹窝,喃喃自语地哀叹:“人都像老鸹一样,住到树上,谁还堵路。”
   他望着老鸹窝,像是当年看着黑板上数学题,痴痴地发呆,左右为难。这时村里的青年志愿者王二毛,他开着宣传车朝大槐树而来。他嬉皮笑脸地从车上下来,慌里慌张地对大叉说:“主任主任,咱村的大炮,该响了。”
   王二毛一边说着,他还摇头晃脑,他摇头晃脑时,脑后的猴尾巴小辫子,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他还对着主任大叉呲牙咧嘴的憨笑。他咧开嘴笑时,又露出一嘴小白米粒的牙齿。
   大叉摇摇头,像是从嘴里吐出一个恐龙蛋。他有气无力地说道:“不响,响个蛋。”
   村主任绰号是大炮,村里人遇到处理不了的问题,遇到不讲道理的人,他就去发脾气管事儿。天长日久,大家都不说他管事。村里人有了大事小情,闹得鸡犬不宁,人们都说让他放炮去。今天他不心情,他累了,身心疲惫。他是一只倦鸟,再也不想响炮,像一只可爱的大熊,稳稳当当地,在大槐树下坐稳了,一动也不想动。
   王二毛看村主任累趴下了。他朝主任走过去,伸手揪耳朵,拍脑袋说:“主任,再不响个蛋,政府不让扎堆聚众,将要追究责任。”
   大叉把王二毛的手掰扯到一边去。他悠悠地说:“你着(zhuo)熊孩子,不要瞎乱。连续执勤十天半月,将要熬成一个熊猫眼儿,人都快要累死了。”
   王二毛说:“主任,政府不叫人们扎堆儿聚众,那一伙打牌的,狗改不了吃屎。”
   大叉有点生气了,他已经通知过几次,那些打牌的人,就是不听良言相劝。他有气无力,他无力对那些打牌的人吹胡子瞪眼睛。他不急不躁地说:“你去看看就谁在聚众打牌,你把他们的老婆都叫过去。谁不听老婆话,就让派出所抓人。”
   王二毛说:“中,中中,主任,我去去就回来。”
   王二毛开着车走了。那车上的小红喇叭,“哇哩哇啦”的广播着防病毒的政策,游街串巷地走远了。
   过了一个时辰,王二毛驾驶着宣传车返回来。他像是一只活蹦乱跳的狡兔,从宣传车上蹦跳下来,嬉皮笑脸地走到大槐树下,对大熊一样端坐的大叉说:“主任主任,你说得对,响个蛋,不响,一炮不响。”
   王二毛说着说着,就不由自主地把一只野鸡似的爪子,顺势抓在主任大叉的头上。
   村主任大叉有气无力地摇摇头,他一声干咳,缓慢地喘口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摸啥蛋,又不是老鸹窝。你赶快说,打牌的人散了?”
   王二毛嬉皮笑脸地说:“主任,咱村的大炮,是越来越生锈,这次一炮不响,他们都老老实实地散去。”
   村主任大叉,忽而精神抖擞,他哈哈一笑说:“我们好心相劝,他们就是不听话。我这一个好心,驴肝肺,下酒菜。”
   王二毛呲牙咧嘴,嘿嘿一笑说:“主任,咱村的大炮,可以生锈了。他们一个比一个怕老婆,都被老婆日闹着,揪着耳朵滚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