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造句（小小说•外一篇）

　　 课堂上，老师要求同学们即兴说一段话，必须用上“不屑一顾”和“受宠若惊”两组词语。
　　 不一会，小强举手，笑咪咪地说：我家养了一只宠物猫，不知为什么，这几天心思重重，象霜打的茄子，没精打采的，给它食物它都不屑一顾。早上妈妈给它熬了鱼汤，它用舌头卷了几口，还朝妈妈“咪”的叫了一声，妈妈受宠若惊，连声说，好了，这下好了。
　　 同学们哄堂大笑，老师点评说，可以，还可以。
　　 这时小刚举手，声音朗朗地说：昨天上体育课，我正口渴，李麦给我一片面包，我不屑一顾。这时赵佳给我一只苹果，我受宠若惊，连忙说谢谢。
　　 同学们又是一阵哄笑。老师也笑着说，尚可，尚可。
　　 沉默了一段时间，老师说，还有哪位同学发言。又过了五秒，小明站起来，缓缓地说：大热天，奶奶从乡下送来了瓜果蔬菜。进门后，用袖子擦着满脸的汗水。妈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用不屑一顾的眼神瞅了一眼奶奶，目光随即又回到电视屏上。我连忙给奶奶倒了一杯水，奶奶用颤抖的双手接过杯子，受宠若惊。嘴里不停地念叨，乖乖，大孙子，大孙子，乖乖。
　　 小明刚说完，“哇”的一声哭了。
　　 这次，班上没有一个同学再笑了。寂静了几秒钟，老师眼红红的，朝小明竖起大拇指。说，你是最棒的。
　　
　　 *三个和尚
　　 穷信基督富信佛。当今社会，生活条件好了，信佛的人多了。哪个寺院古刹都是人流涌动，摩肩接踵，香火燎绕。
　　 鸦鸦乌寺主持空空和尚，望着大殿前川流不息的信男善女，投币纳福，求子拜财，祈官祷寿，嘴角隐出一丝凡尘人看不出的笑意。
　　 空空和尚忽然心血来潮，灵光电闪，何不学尘世间样子，再开个连锁分号。
　　 勘察，选址，跑关系。钱到公事办，火到猪头烂。这人神共享的醒世箴言，天上人间都管用。不出三月，新鸦鸦乌分寺落成。接着邀地方官员剪彩，請名刹方丈开光，尔后山吃海喝一顿，万事俱备，只等开门大吉。
　　 智者干虑，也有一失。这些日子，空空和尚只顾建院杂事，将新寺院主持人考察事忘哇爪国了。这新寺即将开张，可主持还未定下来。真真急坏了这空空老主持，打坐也魂不守舍，连连叹气，晚缮也懒得用。
　　 来收碗筷的小沙弥见师傅如此光景，心有不舍，低声问师傅何事烦恼。空空乜斜了一眼，心想你懂个啥。但还是将此事说出。小沙弥听罢，眉毛一扬说，这有何难。派三个人过去，三个月后根据各人业绩决定主持人选不就结了。只是不知师傅所需何等样的人才。接着将嘴附在空空耳边，如此这般这般。空空和尚豁然开朗，对小沙弥另眼看待。忙叫去喊惠能，惠强，惠心三师兄弟来。
　　 不一会，三师兄弟到齐。主持说，你们三人当年来我寺，同一日受戒剃度，只是年龄上分出日月。三天后你仨去新寺院管理，每个人完成三十万善缘，望忽负我意。
　　 大师兄抢先作个深揖，二师兄双膝着地，三师弟仅按常理俯首抬臂施礼，三人异口同声：谨遵师命。
　　 却说这三师兄弟来到新寺，按部就班，事事勤勉，寺里香火渐渐旺盛起来。
　　 只是这新寺建在山顶，自来水压不上山，只能到山脚下挑水。
　　 这挑水累活总是惠心包了。每天清晨，惠心打坐完毕，即担上水桶下山，日上峰腰才能担回。
　　 这惠能能说会道，心思不在佛门功课，全在歪门邪道上。入寺三年，一部金刚经背不全。
　　 一日晚三兄弟外出给人家做法事，惠能一边领着诵经，一边眼斜着看施主家人搓牌。由于斜坐着，可以看上下家牌。一次看得入神忘形，只见下家等二饼和牌，上家正要拎二饼出手，他嘴里金刚经变了调。只听他念念有词道：麻哩麻哩轰，二饼不能松，一松就出冲。
　　 惠强会意，怕漏马脚，木鱼敲得震天价响。惠心心生闷气，但为大局，也只好高声诵经盖丑。
　　 由于惠心每天下山担水，结识人多，找他做法事也就人多。但结果法事常常被在寺的惠能惠强接去。惠心也不计较，心想反正都是寺里收入。
　　 来进庙求佛许愿的，惠心按寺规收取香缘。特别是遇穿着不整，窘境外现困顿者，常心生悲悯，只收材料成本而已。
　　 而惠能则对各式人等狮子大开口。特别见官员大款模样相求的，他早摸准心思，这类人不是求官就是求消灾，他们不缺钱，缺的是佛主保佑。一只倭瓜抵若干扁豆荚，此类人不宰更待何时。
　　 惠强自知竟争无望，跟着惠能为虎作伥，里应外合，倒也配合的天衣无缝。
　　 三个月转瞬即逝。这日空空带着小沙弥并其它众僧来寺院察看。只见惠能惠强围绕着空空主持，寸步不离。惠心与空空施礼之后径自照应日常事务去了。这时有香客求签，惠能惠强二人视而不见，面有愠色。
　　 中午用过素斋，空空和尚将三人叫到面前说，三个月来，你们各人化缘收入我已尽知，你们在寺里的一切我也皆了然，在你仨来前我已派人暗装了摄像头。
　　 阿弥佗佛，天顶三尺有神明。出家人当以心善为念，诚信为本，法事为重，钱财更是身外之物，不可看重，童叟无欺，普渡众生。
　　 惠能惠强六根未净，俗念未除，尘缘未了，阿弥佗佛，善哉善哉。
　　 此言一出，惠能惠强大惊失色，暗暗叫苦。不承想三月来算筋算骨，最后算到自已头上。遂双双跪下，口念师傅原谅。
　　 惠心心中无愧，仍按常礼躬身施礼，不卑不亢。
　　 空空主持接着说，惠心天性聪明，生性善良，里表如一，勤快有加，尊佛虔诚，将来必成大器。
　　 惠能惠强一听，心生绝望，悔不当初。两人异口同声说，人算不如天算，佛法无边。
　　 此时，空空主持叫小沙弥拿过度牒，神情庄重地说，虽然出家人跳出红尘之外，但世俗难免。头顶佛光做法事，手揽财源务实事，多多益善才是真本事。阿弥佗佛。
　　 惠能接牒。空空不缓不急叫了一声。
　　 惠能以为耳岔，一脸惊诧。不知所以。
　　 惠能接牒。空空主持又一声说。
　　 哈哈哈……只听惠能一声未笑到尾，眼前一黑，一头裁倒，不巧脑门撞在石阶上，一命呜乎。
　　 由喜到悲，由悲转喜，瞬即变幻，大起大落，乐极生悲，就是金身不坏的真菩萨也吃不消啊，何况人乎。
　　 阿弥佗佛，人算不如天算。
　　
　　 （江山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