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访问生活随笔!

生活随笔

您现在的位置是:首页 > 人文学科 > 文学 > 短篇小说

短篇小说

【看点】河开了,雁来了(微小说)

发布时间:2022-07-20短篇小说 平凡路上平凡人
一  河开了,雁来了。  了儿站在小石桥头上,柳树梢和了儿披肩的长发缠绕在一块。青丝绿叶,倒映在河床上,说不尽的迷人,别有一番风情。  “阿爸……”  开裆裤穿着,小鸡儿肆意地让一泡尿流淌在自己的脚丫子两侧,蜿蜿蜒蜒地,绘出一幅毫无规则的图

 
   一
   河开了,雁来了。
   了儿站在小石桥头上,柳树梢和了儿披肩的长发缠绕在一块。青丝绿叶,倒映在河床上,说不尽的迷人,别有一番风情。
   “阿爸……”
   开裆裤穿着,小鸡儿肆意地让一泡尿流淌在自己的脚丫子两侧,蜿蜿蜒蜒地,绘出一幅毫无规则的图画。
   粉嘟嘟的小嘴一声接一声呼喊着,沾满尿泥的小手用力地伸向小桥的对面。
   那个被唤作阿爸的黑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阿爸到沟外挣钱钱买糖糖,憨娃随阿母回家家喽!”
   了儿把憨娃抱入怀中,三步一回头返回了村子。
   玉柱是了儿的丈夫。憨娃来到这个世界第七百三十八天的那个早晨,玉柱别妻离子,踏上了说是外出讨生活的路子。
   “咱山里只有羊肠小道儿,出了这条沟,路宽了,天阔了,凭着咱满身的力气,一定能捞回花花绿绿的钞票。到时候盖两孔新窑,一家子暖暖和和过小日子。对了,若是有了余钱,买匹儿布做给了儿做一件红棉袄,给憨娃买一个小铃铛!”玉柱临行前说。
   了儿在等着,憨娃在盼着
   娘俩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别,像是隔断了阴阳阴阳,玉柱竟然消失得没有了踪影。
    
   二
   了儿没了男人,憨娃没了父亲。母子俩的日子过得像落下去的阳婆升起来的月牙,每天重复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头。
   了儿剪掉了满头的秀发,搂柴拾粪,点瓜种豆,放下锄头拿起镰,干完农活家务,忙乎一年,刚好弄个母子俩肚儿半圆,身体半暖。
   小石桥边的柳树一年比一年粗壮,憨娃的个头也是一年比一年高。了儿站在桥头,双眼向着丈夫玉柱出走的方向,泪眼迷离,看不到头,也望不到边。憨娃趴在树杈上,一手抓着树干,一手摇着铃铛,高一声低一声地呼唤着阿爸。
   十几年了,没有回音。
   铃铛是玉柱走后的第二年夏天买的。村里来了一个货郎,拨浪鼓敲得叮当响,担子上的褡裢里就有一只黄铜样颜色的小铃铛。
   “妈妈,我要铃铛!阿爸答应的,我要,就要!”憨娃拽着了儿的衣襟耍起了泼皮。
   了儿从柜底把自己剪掉的长发取出来递给了货郎,货郎便把铃铛摘下来给了憨娃。憨拿着铃铛娃奔着跳着跑远了,了儿看着货郎把头发放在他的褡裢里,眼里止不住留下了两行清泪。
    
   三
   憨娃十八岁那年,四十出头的了儿头发白了,背也驼了。不知是什么缘故,年轻时一双好看的杏核眼,变得迎风便流泪,时间长了,眼角总是红肿着,好像有抠不完的眼屎,让旁人觉得恶心。
   “妈妈,我想去当兵!一来为保家卫国,二来也能见见世面,哪一天退伍了,说不定能找一份安定的工作,咱娘俩走出这个穷山沟,过几天舒心的日子!”憨娃拉着母亲了儿的手,生怕因为自己的出走伤了妈妈的心。
   “好男儿志在四方,孩子,你走吧!”了儿并没有如憨娃想的那样难受,轻轻地抚摸着儿子,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笑容。
   柳絮扬花的季节里,憨娃应征入伍了,要从大北方去大南方。
   锣鼓声中,了儿站在桥头,目送着憨娃离开了家乡,远离了自己。了儿的心头一阵一阵感到彻骨的疼痛,却破天荒地没有流下一滴泪。
   看不见憨娃的背影了,耳边却依然能听到那个小铃铛清脆的响声。
   十几年前,丈夫走了。而今,憨娃也走了。每天阳婆升起,月牙儿落下。了儿的日子过得有盐不咸,有醋不酸,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
   站在小石桥头,了儿望啊望,说不清是等丈夫玉柱,还是盼儿子憨娃。
  
   四
   大南方在哪里?一定很远。
   憨娃出息了,在部队里提了干,是营长还是团长,了儿说不清。沟里人看她的眼神变了,有羡慕,好像也有嫉妒。了儿心里明镜似的,那都是因为儿子憨娃给自己长了脸。
   憨娃说过无数次,想带着母亲去南方,可是了儿总是摇头。
   “这沟里,有我的念想,这辈子哪里也不会去!”反反复复,了儿对憨娃只说这一句话。
   讲心里话,憨娃当了官,了儿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大南方太远了,憨娃一年只能带着老婆孩子回一次家。小孙子叫啥来着?对了,是叫同舟。同舟这名字,了儿感觉好绕口。她自个儿给孙子起了个名儿,团团。团团倒是很恋着奶奶,一回来就抱着了儿不离身。只是团团回来的日子很短,看着儿子媳妇和孙子走上小石桥头,越走越远,了儿背靠着有些斑驳的柳树,一句话不说。
   团团手里拿着的小铃铛,声音很响。了儿听着听着,从掉了几颗牙的牙缝里,发出了谁也听不明白的笑,笑声把树上的小鸟惊起,扑棱棱地飞走了。
  
   五
   河又开了,雁又来了。
   小石桥头上的柳树,细长的树梢几乎要落在地面,随风摆动,又是一样风情。倚树而立的了儿远远看着,却像一根宽松的衣服包裹着的柴禾干,没有了一点精气神,只有两只眼珠在转动。
   了儿在望,了儿在等。有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望什么,在等什么。憨娃的官做得更大了,团团大学将要毕业。可这一切对于了儿来说,好像并没有多大关系。
   她只是等,只是望。
   恍恍惚惚中,清粼粼的河水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玉柱,玉柱,你终于回家了!”看着河里的人影,了儿的一双眼忽然变得异常明亮,双臂张开猛地朝着河床扑去。
   人字形的大雁在空中飞翔,不知看没看见静静躺死在河中的了儿。
   太阳高高地在天上挂着,仿佛对人间的这些事漠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