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新】戒酒（微小说）

一
　　 “看看，听我的，没错吧？只有戒烟戒酒，才能生下这么健康的孩子！”她话里不无得意。
　　 他心里暗笑，嘴上却说：“还是老婆正确！老婆英明！”
　　 她的脸上笑成一朵花，给了他一个深深的吻：“结婚后一年多，烟酒不沾也难为你了，儿子健康出生，老公功不可没！过天我要好好奖励你！”
　　 他趁热打铁：“这么说，以后可以开戒了！”
　　 “想什么呢？”她嗔怒道：”吸烟喝酒损害健康，还用我多说吗？没有一个健康身体，你怎么养家，拿什么养孩子？开戒？你是怎么想的，门都没有！”
　　 他悻悻然，心说：女人的脸就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你根本就不懂酒！我酒压根就没戒，孩子这不也没什么问题吗？
　　 去年新婚，洞房花烛夜，他迫不及待的把她拥在怀里，一阵激吻后，他觉得火候已到，欲直奔主题，她把他推开了。
　　 “今天你又是抽烟，又是喝酒，承诺过什么忘了吗？”
　　 “这么多的亲朋好友来参加咱们的婚礼，再怎么说也要陪人家抽根烟，喝杯酒吧!否则不是太扫兴吗？”
　　 她转过身去，不再搭理他。
　　 他像个赖皮的孩子，把她的身子扳过来，全身都黏住了她。
　　 她半推半就，其实也不是真正想拒绝，他答应过结婚后戒烟戒酒，她要让他长点记性。
　　 细节问题不容忽视，她坚持让他戴上“小雨衣”，她可不想在他酒后自己中上“大奖”。
　　 事后她半撒娇半当真的对他说：“今天算是饶你一次，记住，下不为例!从明天起，你如果戒不掉烟和酒，休想碰我，我可不想将来生下个残疾孩子！”
　　 心满意足的他嬉皮笑脸地向她保证：“放心吧！绝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其实他心里有数，自己烟抽得本就稀松，戒掉不成问题，只是这酒，戒掉不是容易的事。先不说喝了这么多年，多多少少有些难以割舍，现在的朋友圈子，同学圈子，工作圈子，不喝酒靠什么维系？酒桌上的男人哪个不是开怀豪饮，高谈阔论，牛皮吹破天，喝出真性情，你说不喝就不喝，别人会怎么想？再说了，酒场文化深奥的很，她一个女人又怎能懂的？喝酒的人喝的不是酒，是人情面子，是人脉资源，有时候甚至是立场仕途，岂是说戒就戒的？
　　 他咨询过当医生的朋友，喝酒不过量，是不会影响优生的。如果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依她的脾气，肯定会死磕到底，好在他自有对付她的办法。
　　 婚后，他在喝酒上还是有所收敛的，不重要的酒场，能推就推了，到了实在推脱不开的酒场上，也是尽可能少喝。
　　 在办公室工作的他公务和私人应酬太多，免不了三天两头出没于大大小小的酒场。哥们儿推荐给他一种神奇饮料，酒后喝下一杯再回家，保证口清气爽，一点闻不到酒味，他靠它瞒天过海，小酒照喝不误，夫妻还能夜夜恩爱。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结婚第二年，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儿子顺利出生了，他长长松了一口气。
　　
　　 二
　　 儿子出生不久，他被提拔为单位办公室副主任，可谓好事成双，春风得意，自然少不了同事圈、同学圈、朋友圈摆场庆贺，酒场上他重振雄风，不逊当年“酒仙”风采，承诺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她每天忙得像陀螺，上班，照顾孩子，洗衣、做饭，早已无暇顾及到他。他每次晚上回家看到她搂着孩子沉沉睡去，心里就涌上一股被冷落的酸涩滋味。
　　 他喝酒由地下转为地上，而且有点肆无忌惮。她除了一次次警告，别无他策，很多时候他都是喝得醉醺醺地回到家！然后一头栽倒在床上，一觉到天明。
　　 她恳求过，哭过，闹过。他并不为之所动，他有他的逻辑：喝酒的人长寿者大有人在，不喝酒的人，也有短命的，一切顺其自然。酒驾驭人，风险极大，人驾驭酒，随时可控，那都不叫事儿！
　　 他自己不就是个证明吗？喝着小酒，没耽误生出了健康聪明的儿子，喝着小酒，身体棒棒！精神焕发。更重要的是，凭着自己在酒场的出色发挥，他在职场游刃有余，不出意外的话，后年办公室老主任退居二线，他就可能如愿转正了。
　　 “你有什么能证明喝酒不好呢？喝酒的人多了去了，没见都住进了医院吧？”
　　 听她唠叨烦了，他瞪着喝的红灯笼一样的双眼质问她。
　　 她似乎理屈词穷，怔怔地没有回答。
　　 从此后，她再没反对他喝酒，好在他还是有分寸的，没有因为喝酒出过什么大事，当然了，偶尔喝大了，磕磕碰碰，受点小伤还是有的。
　　 她只能是视而不见。有限的时间都被孩子，家务，工作挤满了，没有精力，也没有能力制止他喝酒了。以往是喝酒后她不让他碰，现在是喝酒和不喝酒他都不再碰她。
　　 “是没有机会还是没有心情？”哄睡孩子后，她常常陷入纠结，“酒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魔力，难道比老婆孩子还重要？”
　　 她开始对酒产生了好奇。
　　 日子看似平静的过着，转眼孩子上了幼儿园，他也荣升为单位办公室主任，官职不大，权利不小，自然被有求者奉为上宾，大场一三五，小场二四六，什么廉政建设，什么“禁酒令”，他都能巧妙以对，酒后的娱乐活动丰富多彩，白天端杯子，晚上掷色子，有还搂搂裙子，生活悠哉乐哉。
　　 每次三更半夜回到家，她和孩子都早已进入梦乡。
　　 偶尔早回家一次，见她都是无精打采，神情怪怪的。他一时又说不清哪里不对劲，班上着，孩子看着，饭做着，一切好像没什么变化。不过唯一反常的是，她只字不再提戒酒的事。
　　
　　 三
　　 一次他参加同学聚会宴前，到楼下储藏室拿酒，当上办公室主任后，逢年过节，总会收到别人送的几箱酒，而且都是价值不菲的高度名酒，他平时不喝自己的酒，就整箱码放在楼下储藏室。
　　 走进储藏室后他吃惊的发现，十几个酒箱都被打开了，有的成了空箱，有的还剩几瓶，难道进贼了？他有些慌乱，再看看其它东西，一样没少，他一时愣在了那里。
　　 晚上，酒后回到家，他晃醒了睡意正酣的她，一股浓烈的“二道酒”味扑面而来，听到他问储藏室少酒的事，她嘴里含含糊糊说了句：“是我打开喝了”，一歪头，又沉沉的睡去。
　　 几十瓶的高度酒，她是怎么喝下的，喝了多久，为什么要喝酒？他百思不得其解，只有等她酒醒后再问个明白了。
　　 次日早晨他醒来，她已经送儿子上学去了，他感觉右眼皮跳的厉害，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上班后办公室来了纪委工作人员，他因为大吃大喝，违规接受宴请被人举报了，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他被宣布就地免职，等待接受进一步审查！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又接到了医院的电话，妻子在上班的路上出了车祸。
　　 他匆匆赶到医院，她已脱离生命危险，神志尚未完全清醒，他找到医生询问情况，医生说她是因为长期饮酒过量，大脑神经出现紊乱才闯红灯出了车祸，万幸只是受了皮肉伤，身体并无大碍。
　　 “你爱人有多久喝酒史了？”医生的问题有些突兀。
　　 “这个，这个，我不太清楚，怎么了？”他支支吾吾回答。
　　 医生递过一张医学影像报告单：“肝硬化早期症状，再这样喝下去，命都快没了！”
　　 他的脑袋嗡的一下，像挨了一棒。
　　 她醒了，看到了流着泪的他。
　　 “以后，我再也不喝酒了”他喃喃地说。
　　 她有些迷惑不解：“为什么？”
　　 “你也要戒酒，我们都不喝了”他的话斩钉截铁。
　　 “不行，要戒你戒，我不戒，不喝酒，我睡不着觉，不喝酒，我浑身没有力气！”她的语气虚弱而急切。
　　 “喝酒害人啊！”他咬牙切齿的说。
　　 “你拿什么证明喝酒害人？”她瞪着眼睛问他。
　　 他一时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