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光明的样子（微小说）

摘要：在一个从小失明的少年心中，光明是什么样子？现实中的光明和他心中的光明一样吗？

太阳西下，余阳懒懒地照耀在斑驳的墙壁上，开始是许多或深或浅的橙黄色光点，树叶随风轻轻一动，墙面幻如一片微波荡漾的湖面，再慢慢地暗下来；并渐渐地凝成了两个小圆圈，犹如一双无力的眼睛，绝望地抓着残阳散发的最后一丝微弱的光芒，死死地不肯放开。最终，最后的一丝残光消失在天际，墙上的“眼睛”也随之泯于黑暗。
　　 阿成悠闲的坐在太师椅上，朝着斜阳，用耳朵聆听着归鸟从天边飞回归巢的喜悦，爬山虎一天天缓慢从墙角爬上屋顶的艰辛。他用心感受着自然，仿佛他自己也成为了一只归鸟，在林中翱翔，用翅膀在树林间拂过一片片碧绿的树叶，用羽毛感受着每一片绿叶上露水的清凉……
　　 是的，大自然中的一切美好阿成只能用耳朵聆听，用心去感受，因为他的眼睛已经捕捉不到大自然的美了。在阿成七岁那年，一场高烧夺走了他那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从此以后，他的心里便再也没有进入一丝光明。有人常常说盲人的世界是一片漆黑的，可阿成知道，黑色对他来说都是如此的奢侈。因为在盲人的世界里没有任何颜色，他们所看到的世界是空洞洞的，净是虚无，他们根本感受不到这个世界的存在。
　　 一丝微凉的山风轻轻地从阿成的身体上拂过，阿成感到了一丝微冷，他知道天空最后一丝残光也已经泯于黑暗中了。于是他缓缓地低下了一直仰朝西边的头颅，开始踱步向家门走去。家中早已点起了一根小小的蜡烛，蜡烛散发着微弱的黄光在黑暗中微微地颤抖着。母亲已经准备好了晚餐坐在桌边，静静地等待阿成回来。
　　 屋子里只有阿成和母亲两个人，他们像往常一样，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享受着自己的晚餐。屋子里除了他们吃饭的咀嚼声没人一丝任何其他的声音，十分的寂静。可这种寂静并不让人感到压抑和可怖，相反，这种寂静十分的自然，就如夏夜的田野般，和自然融入了一体，让人感到舒服。“妈，光明是什么样子呢?”这个问题阿成几乎每天都会问母亲，因为阿成害怕自己记忆中的光明慢慢地消失，他需要母亲一遍遍地重新勾勒自己脑海中的光明。而母亲会一次次的重复着跟他说门前的石柱长满了苔藓，树枝上垂满了常青藤和寄生草，那沁人的清香是从嫩黄的油菜地里散发出的，他们的房子周围长满葡萄，爬山虎和喇叭花，这些植物把屋子遮起来，从远处看，仿佛一座藤蔓搭成的小亭……
　　 每当阿成听到这些，他便会把母亲描绘的光明和童年的记忆相联系起来，然后在脑海中把这些记忆重新勾勒一遍，仿佛这些都是他不久前看到过的一样清晰，于是他才心满意足地躺到床上。在他入睡前，妈妈每次都会跟他说，等父亲在城里工作赚够了钱，他的眼睛就可以恢复了。于是每天晚上，阿成都会做一个美美的梦，在梦里，他和童年般，在母亲描绘的光明世界中嬉戏。
　　 终于有一天，阿成父亲回来了，他把阿成接到了城里的大医院，通过一个月的治疗，阿成的眼睛终于恢复了。当阿成取下纱布，睁开眼睛时，他所看到的却并不是他心中期望已久的那抹温柔的阳光，而刺入他眼睛的第一缕光线，是那白炽灯散发的冰冷，刺眼的光线。这缕光线让阿成感到十分不舒服。在而后的几天，他一直呆在医院，他发现医院的每一个人脸上都面无表情，没有像以前阿城所看到的人一样，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阿成想透过窗户看看外面的阳光，可阳光都被高楼大厦挡住了。阿成实在呆不下去了，于是他便提前离开了医院，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回到了自己在看不见时，心中所想的光明。
　　 可当阿成回到自己的家乡时，他看到的却不是自己脑海中勾勒了无数次的图画。他看到的是在童年中原本开满了无数鲜花的山坡，变成了散发出阵阵黑烟的大烟囱，门前的小溪已经变成了一条黑水沟，上面漂浮了一层白白的死鱼，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阿成突然知道了光明的样子。原来，在他看不见时，他所聆听到的鸟鸣，所嗅到的花香，所感受到的微风，这些都是他心中所想的，他的心便是光明的样子。而他眼前的光明，却是黑暗的样子……
　　 可是，光明真正的样子到底是什么呢？是在梦里？还是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