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悟】招聘女一号（微小说）

　　 三伏天，闷热得令人喘不过气，再加上刺耳的蝉鸣，总是搅得人不清醒。
　　 S市随着各行各业不断发展壮大，现常住人口已有二十万人左右。这些人每天忙忙碌碌的，完全没有因为天气闷热使他们放慢生存的脚步。
　　 下午三点多钟，一大团乌云打着卷儿从天边扑过来，把太阳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刚还很亮的天空，瞬间暗了下来。市中心最繁华街道两边林立的商铺和娱乐场所，陆陆续续亮起了属于自己的那盏灯。忽明忽暗的亮光，在黑暗里杂乱无章地跳跃；在本不该属于黑夜的时段里闪烁着。所有的人和物，刹那间被吞噬在黑暗里。
　　 街中心某歌厅406包房的茶几上，零散地摆放着几个空啤酒瓶，房间里的陈设在昏黄的茶色台灯下显得朦朦胧胧的。靠近墙角的沙发上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位是个二十岁左右姑娘，在她旁边坐着一位四十多岁、秃顶、戴眼镜的中年男士。两人挨得很近，看样子，他们已经在这里坐了好一会儿。
　　 姑娘上身穿着一件白色体恤，一头乌黑的秀发如瀑布般垂下来，和下身穿的黑色小裙相齐，两条修长的美腿很不自然地交叉在一起。她叫莎莎，是一名艺校刚刚毕业的学生，很漂亮。旁边紧挨她坐着的男士是某影视公司负责面试的，号称王导。此时的王导，侧着脸，用十分陶醉的眼神欣赏着莎莎。他的眼神似乎可以将黑夜撕破、点燃。
　　 “你的资料，我看过了，各方面都不错，很好。假如……”王导欲言又止。
　　 “让您费心了。”莎莎回着。
　　 “轰隆隆——”沉闷的雷声似一位即将离世的老人在挣扎着咳嗽，瓮声瓮气的。声音最终没能冲出厚重的云层，悄然在漆黑的云团里。看样子，一场雷雨即将降临这座城市。
　　 伴随着这场雷雨的警示，让人在清醒的一瞬间，同时又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抑。
　　 王导捧起莎莎的手，十分关切地说：“唱吧！就唱我说的这首歌。女一号的事儿，好办。”说完后，又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拍的姿势，又仿佛在抚摸。
　　 莎莎没说什么，十分羞涩地拿起话筒：“送你送到小村外，有句话儿我要交代……”她的声音很甜，不愧是经过专业培训的。
　　 王导盯着莎莎，慢慢举起戴着两枚大金戒指的双手，配合着她歌声的节奏不停地打着节拍。
　　 “咔啦啦啦啦……”一记惊雷冲出厚重的云层，愤怒地砸在街道上。
　　 雷声过后，一道刺眼的蓝光撕开了天地间的黑幕，留下一道歪歪扭扭的大口子。紧接着，豆大的雨点从空中“噼里啪啦”掉了下来，狠狠地摔在地上。
　　 “啊！”莎莎被吓得打了个寒颤，差点儿将手里的话筒扔在地上。
　　 “没事儿，别怕，继续。”
　　 莎莎继续深情地唱着。
　　 王导不再打节拍，右手抓住莎莎的左手，左手放在她腿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说：“你不但长得美，而且声音还特别甜……”说话的时候，放在莎莎腿上的手有点不安分，慢慢地顺着莎莎的大腿朝着裙摆接近。
　　 莎莎轻轻起身，唱着：“记住我的情记住我的爱，记住有我天天在等待……”走到窗前站定。
　　 大街上，刚刚落下来的雨点儿，在商铺门口的台阶上摔出一片片似花朵般的印记，曾经有目的的和没目的的人都开始慌乱。此刻，所有人的目标都很鲜明，只想尽快找到一处安身之所。
　　 王导走到莎莎身旁：“合同就在我包里，一会儿就能签字。”说完后，伸手去揽莎莎的腰。
　　 莎莎侧身，躲开了王导伸过来的手臂，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雨一直下，而且愈下愈大。大街上的雨水就像从空中泼下来的一样，眨眼间铺满了整条街道。浑浊的雨水“哗哗啦啦”地流向街口，与公路两旁排水沟里的雨水汇集到一起，“扑通通、扑通通……”地流向远方。
　　 “不要太固执，我们招聘演员是有标准的，要多方面考察，择优录用。我说的多方面和择优这两点，你应该很清楚。”王导说完，回到沙发旁，慢慢坐下。
　　 一曲结束，莎莎关闭话筒，看着街上忙忙碌碌的行人叹了一口气：“唉！”
　　 莎莎毕业那年，执意报考艺校，可是母亲坚决反对，说：“学什么都行，就是这一行不可以。”最终，母亲没能拗过她。
　　 “现实一点儿，机会难得。你……”王导示意莎莎坐下。
　　 莎莎一直记得，父亲是个导演，是个很著名的导演。在她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抛弃了她们母女，和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永远的离开了，她是母亲独自一人抚养长大的。直到现在，莎莎终于明白，母亲听说自己准备报考艺校的时候，她的情绪为什么那么激动。
　　 “咔——”愤怒的雷声似乎要将云团敲碎。
　　 莎莎转回身，用愤怒的目光看着王导，慢慢走了过去。突然，她甩出手臂，“啪”地一声，把手里的钱摔在王导怀里：“我不想成为女一号，你这个……”说完后抄起挎包，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房间。
　　 “你——”王导看着莎莎的背影，“你可别后悔。”
　　 莎莎没回头，直接跑下楼冲进滂沱的雨中。她没有拿伞，任凭“哗哗”的雨水无情地泼洒在自己身上，似抽打一般。此刻，她的脑子很乱，又似乎很清醒。“啊——啊——”莎莎仰起脸，冲着天空愤怒地咆哮着，声音混杂在雨声里流向远方。
　　 雷雨来得急，可是持续的时间不长。莎莎在雨中站了不一会，雨就小了。此刻的莎莎已浑身湿透，昔日粉里透红的皮肤，变得惨白惨白的。她的双腿像灌满了铅，慢慢向前挪着，脑子里一直回忆着出门时说的那句：你就是个畜生。
　　 莎莎骂的是谁？王导？父亲？还是……她自己也说不清。总之，她骂完之后，心里就痛快了，也亮堂了。
　　 一束日光从厚厚的云层里射出来，慢慢将混浊乌黑的云团烫出一个大窟窿。路上的行人开始忙碌，所有人都不再打伞。
　　 “喂，妈，我不想当演员了，想找一份安心的工作，就这样一直陪着您。”莎莎的声音很坚定。
　　 天边慢慢升起一道彩虹，被雨水冲刷过的大街很干净，莎莎是湿的，她的心也被这场雷雨冲刷得很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