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舟•神州】品（微小说）

　　 “老歪”在星级饭店干了几十年的厨师了，练就了一身精湛的厨艺，在临城厨师行里颇有名气。老歪原本姓万，因为掌勺时老是歪着脑袋，就被人叫成了“老歪”。老歪不但拿着厨师行里最高的薪水，酒店上至总经理下至服务员都对他尊敬有加。老歪的小日子可谓过得有滋有味，其乐融融。
　　 近来，老歪似乎有些“不安分”了。
　　 他舅家表哥当上了一家大公司的老总，自然是有了好事就先想着自己人，便撺掇他去承包公司内部的食堂，说公司里有两千多口人吃饭，承包食堂后一年下来挣个二三百万不成问题。老歪听了心里就痒格格的，加之小儿子谈了女朋友，买房结婚就在眼前，老歪正犯着惆怅。虽然薪水不低，可攒钱的速度怎么也赶不上房价上涨的速度。思来想去，就下了决心，说干就干！
　　 老歪本身就对酒店食堂之类的生意熟稔于心，不上俩月就把食堂打理得井井有条；又有表哥罩着，没出半年就干得风生水起，钞票源源不断地流入腰包。每天都乐得合不拢嘴。不过，美中不足，就是和分管后勤的副总经理黄有林相处的一般。这个黄副总平时不苟言笑，对以前的承包者没少“找茬”，但是碍于总经理的面子，对老歪也并无刁难和苛刻之处。但总是一副让人捉摸不透……的样子，每次来食堂贵宾间吃完饭都会对老歪的手艺掷出两个字的评价：不错！
　　 可后来有一段时间，老歪为了黄副总的一句两个字的评价犯起了嘀咕。那天，黄副总几个人来此吃了顿饭，老歪笑脸相迎，端汤送菜亲自伺候。菜齐之后，老歪就伺候在一旁满脸堆笑地问：“黄总，这菜怎么样？”
　　 手里叼着一根软苏烟的黄副总喷了一口烟，似笑非笑地吐了两个字：“熟了。”
　　 老歪一听这两个字心里便“突”地一下，一种不妙的感觉从心里荡了出来，只得陪着笑说：“下次做好，下次做好！”说着脸上便浮出一层尴尬的窘态。
　　 老歪听说以前那几任承包食堂的，只要是伺候不周或逢年过节“孝敬”不到，黄副总便会冷冰冰地给出那两个字的评价。之后准会派人来大检查，总会不断“找茬”，搞得他们有苦倒不出，只得忍气吞声。
　　 老歪心里像揣着十五个吊桶一样七上八下的，总感觉有些不踏实，心里便打起鼓：难道表哥不干了或被免职了，不行，得赶紧去探个实底……晚上便拎了两瓶“五粮液”去了表哥家。
　　 果然是表哥那里出了状况。因为他表哥搞的投资项目失败了，给公司造成很大损失，公司董事会正讨论免他的职。老歪因此好几宿未能睡好，于是就琢磨着怎么去打点黄副总，他自己又不善于奉承巴结之道，便想着走“夫人路线”。打听到了黄副总的家和他夫人的喜好后，便狠了心买了一件价值不菲的高档瓷器作为礼品。可老歪媳妇心疼东西，就磨磨蹭蹭、犹犹豫豫地拖着不去送，谁知这一拖却拖来了“一连串的麻烦”。
　　 老歪真想狠狠在他媳妇腚上踹两脚，可是又有些惧内，气不过就只好嘟囔几句、骂几声，围着后厨转来转去，时不时踢两脚偷懒的传菜工。心里想着怎么补救的办法……
　　 几天后，老歪的表哥被免职了。老歪知道没靠山了，见了黄副总也稍微弯起来了腰，笑容也更加可掬了。黄副总每次都会背着手走到食堂的贵宾间，眯缝着两只三角眼威严地扫过大厅，然后甩出两个字：熟了——熟了。像是对他屁股后面的老歪说的，又像是对他手下说的。
　　 搞得老歪郁闷不已，唯有做好“内功”，把管理抓细，在饭菜质量和卫生上让黄副总挑不出刺，就这样小心翼翼地应付着过了三个月。
　　 三个月后的一天晚上，黄副总又摆了个饭局和下属“同甘共苦”，在贵宾间里开怀畅饮，吞云吐雾。老歪左手执水壶、右手拿酒瓶，忙不迭地伺候着。当饭局快结束的时候，黄副总收到了董事会秘书发来的一条微信：董事长已经决定恢复杨世发（老歪的表哥）总经理的职务，因为他挽回了项目的损失，又融来了一大笔资金。
　　 黄副总看完信息后，端着的茶杯在半空中停顿了片刻，便对着众人笑道：“不错，不错！”
　　 末了，众人都满脸恭敬地让黄副总做总结。以前，黄副总是要长篇大论一番的。可是，这次，却让众人们有些迷惑。只见黄副总转过脸对着老歪微微一笑说：“老歪，不错，不错！”
　　 老歪心里不禁“纠”地一下，愣怔了一会，才自觉不自觉地回道：“熟了，不错，熟了不错！嗬嗬……”
　　 看着黄副总几个人走出食堂大厅消失在夜色中时，老歪还处在恍惚的状态中，品着“不错——不错”那两个字的含义……